第39章 除夕
大白天的，林綰綰前腳剛踏進醉茗樓，後腳就被宋茗罵了個狗血淋頭。
“女大不中留，你還知道回來？”
宋茗看都不看她一眼，把算盤重重放下，張嘴就要繼續進行一番教育。
“姐姐消消氣，這大過年的彆氣壞了身子。”林綰綰話鋒一轉，朝着許冬眨眨眼，“是吧，許大哥。”
“啊對對對。”許冬撓撓頭，也不知道怎就突然扯上他。
宋茗這才擡起頭，看見林綰綰身後站着的許冬、景遲年和洪安三人。
她立馬換了臉色，招呼着他們幾人落座。
“許捕頭除夕怎地不留在家中？”宋茗問道。
“衙門的事要緊，除夕夜少不了偷雞摸狗的，今夜正巧輪到我當值。”許冬答道。
“許大哥若不嫌棄，今夜便留下一塊喫個年夜飯再回衙門辦事，總能一起熱鬧熱鬧。”林綰綰及時提出，能把許冬留下，可不就正好將功折罪。
許冬也找不到理由拒絕，便一口應下，總歸他還能留下幫忙打打雜。
“景公子有何打算？”
林綰綰一想到昨夜之事還有些臉熱，並不敢與他對視，只是裝作不經意間問起。
景遲年正想答應，洪安卻提醒他道：“老爺和夫人可都還在茶莊等着……”
林綰綰這才意識到景遲年家庭幸福美滿，哪裏需要留在醉茗樓和他們一起報團取暖。
當即就趕着他走：“景公子還是趕緊回去，別讓家裏人久等。”
景遲年無言，卻不知不覺間已習慣她變臉比翻書還快。
不過除了順着她又還能怎麼辦。
林綰綰嘴上說得強硬，等景遲年和洪安坐上馬車離開，她卻還是忍不住跟出去目送馬車遠去。
等她又回來坐下，宋茗嘆氣道：“真是沒救了，就這麼捨不得人家？”
林綰綰卻不搭理，還貼心地給她和許冬留下二人空間，自己走去廚房看看齊遠在做什麼。
剛到廚房門口，飯菜香味就一陣陣飄出，彰顯着廚房裏那人的精湛廚藝。
她欣慰不已，感嘆這不愧是她親自挑選教導出來的乖徒弟。
齊遠若有所感，擡頭往門口一望，就看見自己那總見不着人又不着調的師父傻站在門口。
“林姐姐終於回來了。”齊遠開心得一雙烏黑眸子變得極亮，“窗花對聯都已貼好，爆竹煙花也已備齊，可還需要什麼？”
什麼活都沒幹的林綰綰一陣心虛，自家徒弟太勤快實在顯得她自己太廢物。
她想起自己帶回來的幾大把香菜，決定還是在廚房纔有她的用武之地。
年夜飯少不了餃子，齊遠早早準備好做餃子皮的麪糰放在一旁，林綰綰便省下不少功夫。
林綰綰在砧板上撒些麪粉，防止擀餃子皮時粘住。韭菜肉餡、白菜肉餡、香菇肉餡自是少不了，她又悄悄剁了些香菜肉餡，給大家來個新歲驚喜。
她將不同的肉餡分別塞進擀好的餃子皮，再將餃子捏成元寶的樣子，招財進寶寓意極好。
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餃子，再配上林綰綰特意調製出的蘸料，爲其增色不少。
幾人圍着八仙桌坐下，滿桌的美味佳餚，犒勞過去數月的辛苦勞動，展望即將到來的新年新氣象。
舉杯共飲間，林綰綰忽然產生一種不真實感。
沒穿來之前，身爲孤兒的她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過年過節總是獨自一人。
雖說習慣就好，但不免還是會失落。
而現在的她，所擁有的幾乎是自己曾經想都不敢想的。
“綰綰？綰綰！”
宋茗連叫她數聲，林綰綰纔回過神來。
她有些不好意思，便往宋茗碗裏夾了好幾個餃子。
宋茗對她神遊天外的樣子早已見怪不怪，也不多問，
喫到其中一個餃子時，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微妙。
想吐又不方便吐出來，她灌下整杯清茶才終於嚥下。
宋茗正想問她在餃子裏放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只見許冬像是發現了什麼極其新奇之物般，雙眼發亮。
“林姑娘，這餃子是什麼餡？怎地我從未喫到過如此美味的餃子。”
宋茗只好把話都嚥進肚子裏，應和道：“是啊，綰綰這是又弄出什麼新的喫食？”
同樣是在誇她，宋茗和許冬卻完全是兩種臉色。
林綰綰摸摸鼻子：“這是香菜肉餡，裏頭放了香菜。”
“香菜？”
“對。”林綰綰解釋道，“香菜看着不起眼，但用來做喫食也極爲不錯。許大哥肯定見過，只是沒注意罷了。”
說完又從餃子的蘸料裏挑起一片香菜葉子給他看。
許冬看過後一拍腦袋：“原來這玩意兒就是香菜，我當初還嫌它聞着味道衝，把它當雜草全給拔光了。”
林綰綰笑道：“說起香菜，確實是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
齊遠接話道：“就像蘿蔔白菜各有所愛。”
林綰綰向他投去滿意的眼神：“還是阿遠懂我意思。”
宋茗也連連點頭，這玩意兒的味道她實在無法接受，偏偏許冬喜歡，她便只好裝作也喜歡的樣子。
酒足飯飽後，許冬先行離開回了衙門，只剩下林綰綰他們三人收拾起碗筷。
“往年除夕夜總是冷清，今年倒是多了好些人一塊守歲。”
宋茗不住感慨，虎子都是回自己家過年，阿爹去世後便只有她一個人除夕夜守着醉茗樓，今年卻實在是不同些。
“新年新氣象，往後定會越來越好。”林綰綰誠心道，“只是離姐姐的生辰更近了些，恐怕還得多做打算。”
提到這個宋茗就心累，偏偏自己心儀的對象是根比林綰綰還要不開竅的木頭。
除夕夜照例是要守歲的，三人在炭盆裏燒了些炭火，圍坐在一塊取暖。
“這個冬天真冷啊。”宋茗搓了搓手，簡直一刻都離不開炭火。
“林姐姐此番前去茶隱村，可有受苦？”齊遠試探着問道。
“怎麼可能。”林綰綰打哈哈道，“茶隱村可好玩了。”
她忽然想起什麼：“阿遠許久未回去可能還不知道，鐵勝一家都已經離開茶隱村。”
齊遠一時之間不知該是興奮還是失落，只默默低下頭不再作聲。
眼看着樓內氣氛突然變得不對勁，宋茗便提議一起看她新買的話本。
林綰綰認不全字，便攛掇着齊遠念出聲給她們聽。
卑微小徒弟齊遠哪敢拒絕，只好屈服於自家師父的淫威之下，一字一句地將話本內容細細道來。
“我看阿遠還挺有說書的本事，這腔調絲毫不輸我見過的說書先生。”林綰綰真情實感地誇讚道，話本里的故事太感人，她竟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落淚。
宋茗更加誇張，早就開始抽抽搭搭地淚流不止。
時間過得飛快，在齊遠兢兢業業念話本的聲音裏，很快就到了該放爆竹迎接新歲之時。
三人分工明確，齊遠去把準備好的煙花爆竹拿過來，宋茗去找引火的火摺子。
樓內只剩下林綰綰一個人，就在此刻醉茗樓的大門忽然被人敲響。
如此夜深，怎會有人來訪醉茗樓？
林綰綰的心臟跳動加快，等敲門聲停下，才壯了壯膽子才前去開門。
輕輕推開門露出一條縫隙，透過門縫看見那位手持一柄摺扇的白衣公子。
眼前的黑夜似乎都明亮起來，她心下狂喜，推開門差點就想撲上去。
“景公子怎麼會來？”除夕夜難道不該一直陪着家人麼。
景遲年卻只是伸出手，掌心裏放着一枚綁了一圈小紅線的銅板。
林綰綰恍然大悟，怪不得分店開張那日只見着兩枚銅板。
如此看來，不出意外的話，剩下的幾枚應該都在景遲年手裏。
“想喫餃子。”景遲年淡淡道。
林綰綰哭笑不得，故意逗他：“醉茗樓的餃子，一文錢可不賣。”
景遲年像是信了，手指微微蜷起，就要把銅板收起來。
林綰綰趁機眼疾手快地搶先從他手裏奪過銅板，一雙杏眸閃着精光。
“想喫餃子，拿人來換。”
景遲年沒想到竟被她反擺一道，還沒等他作答，宋茗和齊遠便拿着煙花爆竹走了過來。
“我家綰綰本事見長，這都學會調戲起人來了。”
林綰綰立馬閉嘴站到一旁，她哪能想到這二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她說那種話時剛好過來。
她沒來由地一陣心虛，若是被宋茗知曉她已與景遲年互通心意，還不知會怎樣天天打趣她。
景遲年卻毫無避諱的想法，緩緩走至她身邊，輕輕拉起她垂在一旁的小手。
在這寒冷的冬夜，林綰綰冰涼的手被他手掌的溫熱緊緊包裹着，彷彿天地間只剩下這手心的溫度。
“等會兒去廚房給你煮餃子，喫不完不許回去。”林綰綰飛快地說道，臉上的紅暈藏也藏不住。
宋茗和齊遠將煙花爆竹擺放好，剛點燃完，回頭就看見大門旁邊十指相扣緊緊相牽的二人。
在這辭舊迎新的除夕夜裏，在爆竹噼裏啪啦的響聲和絢爛的煙花裏，宋茗和齊遠第一次感受到了天下間深深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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