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醉酒
“约莫八年前，景老爷不知怎地把小景爷赶了回来，送到我家住着。”许娘子回忆道，“也就是那时候，我爹把他收拾了几顿，后来便心服口服地拜了我爹为师。”
画面感实在太强，林绾绾在脑中想象景迟年被人整治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你是不知道，十二岁的小景爷每天在村裡斗鸡招狗惹是生非，大黄也是他不知从哪滚了一身泥捡回来的。”
“铁胜更是不知被他打過多少回，有次甚至被打得半個月都下不来床。”
“那也定是铁胜先招惹景公子的。”林绾绾笃定道。
“這還沒過门呢，就护起短来了。”许娘子脸都要笑僵了，“铁胜也是倒霉，总能在村裡头碰上他。”
林绾绾点头连连应是。
两人动作很快，厨房裡的饭菜香气逐渐飘散出来，引得众人垂涎欲滴。
饭桌摆在院子的瓜果藤架下，微风徐徐，清香阵阵。大家围坐在一块，共同享用农家美食。
“這是自家酿的青梅酒，今日高兴，来喝上几杯。”丁雄抱出坛酒来，酒盖一掀开，香醇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
“好酒。”许师傅赞叹道，“阿雄這酿酒的手艺不比铁家差。”
丁雄给大家倒上酒，青梅酒配上农家美食，简直就是味蕾的极致享受。
“這是什么呀。”怡姐儿对饭菜毫无兴趣，光指着那一堆白裡透红的小球球，好奇地问道。
“是山楂糖雪球。”林绾绾夹起一個放进她碗裡，“怡姐儿快尝尝看喜不喜歡？”
怡姐儿還记得昨夜那超级好吃的番茄炒蛋，当下就用勺子舀起一口塞进嘴裡。
她的小嘴塞得鼓鼓囊囊，是她喜歡吃的山楂，但是又和平时吃的大不一样。
沒有糖葫芦那么硬，吃起来更软些，甜丝丝酸溜溜的，吃着吃着就停不下来了。
怡姐儿吃得嘴边都沾上了糖霜实在可爱，林绾绾替她轻轻拭去笑着耐心哄道：“不能再吃啦，要吃完饭才能再吃這個哦。”
怡姐儿乖乖点头，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呀眨，让林绾绾一颗心都快化掉。
景迟年的眼皮不经意间一跳，心道這姑娘当真是有两副面孔。
“林姑娘這么喜歡小孩子，以后自己也生几個。”徐大娘笑着打趣道。
林绾绾的脸瞬间通红，连忙喝口酒缓解尴尬。
青梅酒入口清爽酸鲜，风味独特，饶是她這不会品酒的也忍不住喝了一杯又一杯。
许娘子佩服道：“看不出来，林姑娘的酒量如此之好。這青梅酒我从不敢多喝的。”
林绾绾勾了勾唇角只当沒事，以前因为心脏病总有诸多顾忌，如今种种都已变样，便想着终于能够喝個畅快。
她抱起酒坛再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正欲再饮，酒杯却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夺了去。
“别喝了。”面前的小姑娘脸上已染上一抹绯红，景迟年无奈道：“你已经醉了。”
“你才醉了。”林绾绾自以为清醒得很，想从他手裡把酒杯抢回来，刚站起身就一個踉跄倒下扑进了他怀裡。
這一扑扑得景迟年猝不及防，手中酒杯也掉落在身上，青梅酒洒出溅了他满怀。
“我沒醉……”林绾绾的脑袋抵在他胸口，鼻尖传来好闻的沉香和青梅酒混合的香气，她像是寻到了一個安稳处般不肯再动弹。
许娘子见状想要扶她起来带她回房休息，却见她双眸紧闭，几滴清泪忽然落下：“我想回家……”
景迟年直接将她拥入怀中，让洪安去把马车驾来准备回城。
“何时见過小景爷這般着急？”许娘子目送马车远去，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果然這心裡头有了人，就是不一样些。”
马车颠簸，却丝毫不影响林绾绾靠着景迟年的肩膀安睡。
忽然经過一处泥坑，马车剧烈一晃，林绾绾差点仰面栽倒，幸得景迟年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林绾绾只感觉天旋地转晕晕乎乎，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好几個景公子。
“原来景公子還会□□啊……”林绾绾好奇地伸手想要触碰面前的人，却发现怎么也碰不着。
景迟年无奈地放下账本，轻轻抓住她作乱的手低声道：“别闹。”
林绾绾却来了劲，另一只手覆上他骨节分明的手细细摩挲，像极了调戏良家子的女流氓。
景迟年眼睫猛地一颤，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景公子這手，比女子的還白嫩。”林绾绾得偿所愿，满意地赞叹道，“好像我做的双皮奶。”
见景迟年毫无反应，她仰头看他，却发现眼前還是一片模糊，像是隔着一片茫茫雾气。于是凑得更近，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林绾绾越凑越近，就在感觉快要能够看清之时，她的眼睛却被一柄折扇扇面无情挡住。
“够了。”
景迟年的声音淡淡地从扇面后方传来，林绾绾不满地撇撇嘴，心道真沒意思。
她恶由心起，胆从心生，一把夺下那碍事恼人的折扇。
景迟年未曾料想小姑娘竟如此胆大，垂眸间正对上她弥散着水雾般勾魂摄魄的杏眸。
林绾绾终于看清了那双仅一眼就再难忘记的凤眸，只觉得满意极了。
她晃晃悠悠地手持夺来的折扇坐好，将折扇一展，学着淡淡的语气冷嗤道：“不過如此。”
又将折扇一收，用扇头挑起景迟年的下巴。她绷着小脸神情严肃，面上绯红却仍未褪去，殊不知落在他人眼裡是副什么模样。
林绾绾有样学样，粗着嗓子沉声道：“景公子是我的人，以后轮不上外人管教。”
“林绾绾……”景迟年下颌微微绷紧，露出堪称完美的流畅线條。红霞飞快染上耳尖，他咬牙极力忍耐道，“你很好。”
“你事事都记得這般清楚。”
“那一百两银呢？”
提起银子，林绾绾顿觉头疼得紧。困意袭来，她毫不犹豫地闭上双眼继续睡去，手中還不忘死死抓住那柄夺来的折扇。
景迟年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将车帘一掀，对着洪安轻声道：“驾车注意些，别再把她弄醒。”
听完全程的洪安面绷着笑，只假装神情严肃地连连点头。
连着半月余過去，林绾绾都沒见着景迟年人影，只偶尔洪安来传话告诉她番茄的长势如何。
醉茗楼下午正是空闲的时候，林绾绾坐在靠近大门的木桌旁，对着手裡的折扇发呆。她把折扇展开又合上，想不通這折扇怎么会到了她手裡。
当她第一百零一次合上折扇时，宋茗终于忍不住放下算盘，把折扇一把夺過放到柜台上，恨铁不成钢道：“不過才半個月，就开始睹物思人了？”
林绾绾解释不清，便也不答话，总感觉忘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尤其自那回喝醉的第二日醒来后，脑中隐约飘過一些片段，却总是模糊不清。
宋茗看不下去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将她一把拽起：“走，阿姐带你找乐子去。”
林绾绾被宋茗好一通打扮带出了门，云水蓝的蝶花襦裙显得她柔美秀丽，双平髻上簪了几朵小花，又透露出些娇俏可爱。
“整日待在醉茗楼裡，身上都快长霉了。”宋茗挽着她的手臂，在她耳边轻声道，“男子最是薄情寡义，靠不住的。”
林绾绾赞同地点点头，只是在心裡還是为无辜被打上薄情寡义标签的景迟年默默点了支蜡。
大靖正值太平盛世，民风开放，南溪县這座小城也有许多外地引进的稀奇玩意儿，引得林绾绾频频驻足赏玩。只可惜身上還负着一百两银子的债，不敢随意掏钱购入。
二人走走停停，最后进了一处名为悦己轩的脂粉铺。虽說林绾绾平日裡不施脂粉，但秋天干燥，還是得买些油膏来护一护手。
第一次进古代的脂粉铺，林绾绾瞧什么都觉得新鲜得很。悦己轩光是店面就有两层，楼下专卖些胭脂香粉和油膏，光是油膏就有许多种。她看花了眼也不知该选哪种，最后還是让宋茗帮着挑选。
宋茗直接挑了個最贵的递给她，林绾绾拿起白色的瓷盒揭开盖子，便闻到了自己最爱的茉莉清香。面对這样喜歡的必需品，多掏些银子也算值当。
林绾绾盖回盖子放下瓷盒，拿出小荷包正要付银子，瓷盒却被另一女子纤长的手拿了去。
“這個我要了。”
那女子生的明媚，一身鹅黄色织锻锦裙更显出十分活泼。只是面上跋扈，实在令人不喜。
林绾绾也不计较，让伙计再帮忙拿一盒来，女子却不依不饶道：“這茉莉油膏我全要了。”
“柳小姐，你买這么多油膏，怕是有十只手都用不過来吧？”這女子林绾绾不认得，宋茗却再熟悉不過。
“哟，宋掌柜也在啊。”柳香凝佯装惊讶道，“這才几日不见，宋掌柜怎地变老许多？差点沒认出来。”
“彼此彼此。”宋茗毫不客气地叉腰瞪她，都快把她身上盯出洞来。
两人互不相让，偏生又都是不好得罪的，伙计擦了擦额上细汗，悄悄给另一伙计使眼色让他赶紧去叫掌柜過来。
与柳香凝同来的另一纤瘦女子却出来打圆场道：“两位姐姐多日不见，柳姐姐不如送表姐几盒，免得回头被人嚼舌根說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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