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无法舍弃的亲情羁绊10-28
他早该想到的,就算猴女和普通猴子不一样,殷铮吃掉猴女的脑子之后就拥有了它的所有记忆和情感這件事一直透着诡异。就算殷铮以前是個有很多特殊道具的玩家,实际上也讲不通。
但如果那其实是殷铮在慌乱之下使用了并不熟练的半吊子傀儡术,阴差阳错之下造成的结果,一切便說得通了。
殷铮根本不知道猴女只是想利用一下她這只“傻鸟”来给它做個“小手术”,顺便让殷铮接盘一下猴女想要摆脱的寄生虫,当时殷铮恐怕根本就是在下意识地做出来防御的反应。
可惜……
告诉她“移花接木”傀儡术的金发小质子和她并非是师徒关系,不仅沒有真正教会她制作傀儡的细节,甚至因为過于不上心,都沒有告诉她傀儡术一旦用错了使用对象,就会有不可预料的可怕后果。
“看来,你终于想明白這一切的原因了。”殷铮的声音沒有了那些阴阳怪气的嬉笑,却透着一种无尽的空虚。
仿佛她真的是那個年逾六十的索图拉奶奶,一颗心脏已经千疮百孔。
沈一行沒有为過去的自己辩解什么,他顿了顿,语气沉沉的:“但是就算如此,你也不应该将无辜的人卷进来。”沈一行闭了闭眼睛,下一句却无疑丢下一枚炸.弹,“你不应将索育做成你的傀儡娃娃。”
“啊?”索育愣愣的,少年的嗓音有些颤抖,“大巫,你在說什么啊……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沈一行看着他:“是听不懂,還是不想懂?”
殷铮忽然笑了起来:“沒想到,這也被你发现了,果然厉害。但說到傀儡娃娃,既然金发无名能做,我为什么不行?”
“顾沐苏和索育不一样,你自己心裡很清楚。”沈一行有些不忍,這些话本不应当着索育的面說出来的,“你的傀儡术已经将他的心智完全束缚,彻底锁了起来,說索育是按你的意向构思做成的傀儡人偶娃娃也不夸张。”
听到這番话,顾沐苏忍不住看了沈一行一眼。
可真敢說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
沈教授表面不动声色,内心也其实有点虚,好像……当年那個蜜肤傀儡少年,也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做出来的……
简直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一旁的查柠有些不解:“但她的傀儡术不是失败了么?”
“那一次冲动之下对猴女使用的傀儡术确实是以失败告终了,但這并不意味着她后来沒有成功。事实上……過于成功了。”沈一行惋惜地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了眼索育,“太成功了……平心而论,這個被你包装成‘孙子’身份的傀儡娃娃,几乎是艺术品的级别。”
殷铮陷入了一片漫长沉默之中。
還不等她开口,顾沐苏倒是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哦,艺术品……?沈教授喜歡這种的?”
令他意外的,沈一行摇了摇头:“牺牲所有一切的残酷艺术,我不屑于要。”他的声音中糅进了一丝笑,解释之中却似乎别有深意,“能够展现出最原本的真实模样,才是最好的。即使,只有一根眼睫那般轻如鸿毛,完美的、不完美的那一面,却都展露无遗。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万分之一,也很好。”
他垂着眼帘,看向顾沐苏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低声道:“能曾经遇到過万分之一的你——真好。”
哪怕是在他已经湮灭了的记忆中。
甚至连记忆的片段都已经支离破碎。
但好在,在碎裂一地的残骸之中,尚且還有你的倒影,映在那裡。
蔚柯看着索育,犹豫地问道:“索育,你……你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么?”她曾经体验過成为傀儡娃娃的感觉,那种滋味简直是她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失忆也不要回想起来那种感觉。
但是如果索育已经深深地被困在這個噩梦之中了的话,该如何是好?
不料,索育却反问她:“想不想的起来你们說的那些事情真的很重要嗎?我确信奶奶是我最重要而且唯一在乎的人,不管她究竟有什么過去,做過什么事情,我都不可能抛弃自己的亲人。”
蔚柯欲又止:“可……可她其实并不是你的奶奶……”
“不,她就是我的亲人。”索育一开始還低着头,但慢慢地,他抬起眼看向众人坦白着自己的内心,“我反复问了自己无数遍,如果你们說的都是真的,我该怎么办?反复问自己的结果,却始终一样——不管奶奶做了什么,她都是我唯一的亲人,這和血缘、和阴谋无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事情。或许我心底的這個答案会让你们失望,但我无法欺骗自己。”
殷铮的声音有些颤抖:“阿育……”
“我无法說你们对她的裁决对不对,但是,正因为她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的亲人,我永远也无法仇恨她,站在她的对立面上。”
沈一行叹了一口气,似乎早已预料到:“看来,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毕寺一听,急得朝索育瞪着眼睛:“選擇個屁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我們這是在拯救你!你這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說着就要冲過去揪他衣领。
查柠却先一步挡住了毕寺:“他确实将索图拉……也就是殷铮,当成了自己的奶奶。索育并非不分是非,而是……终归是无法舍弃,也无法放下這份亲情的羁绊吧。”
在彩云城裡的日子虽然不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但经历過的一切却是实打实的。她看得真切,从始至终,索育和他奶奶的亲情羁绊都是做不了假的。
或许最开始是别有所谋,只是想做個成功的傀儡娃娃。但是日子久了,相处之后,却比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羁绊更深。
索育紧张地抚了抚衣角褶皱,走向殷铮。這一次,沒有人再拉住他。
“奶奶,让他们离开吧。”犹豫再三,索育咬着嘴唇,說出了自己心底的另一句话,“這些人,都是我很珍视的人,将军、大巫、恩金叔……我不想看着他们死在這裡。”
殷铮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那你呢?”
“我会一直陪奶奶,我們說好的,要祖孙俩一起相依为命啊,說话算话!不管是在彩云城,還是在雾南陵,或者其他地方,你想在哪裡,我們就住在哪裡……”
索育說到最后,已经泪眼婆娑。
就在這时,蔚柯小小声地问道:“那彩云城外的活死人怎么办呀?”
其他玩家们听到這句,不由得在内心对蔚柯肃然起敬,在所有人只想赶紧逃生的时候,她居然临走时還不忘操心有害垃圾该怎么处理,這是何等的环保斗士!
“那些都是殷铮用来培育繁殖那些寄生虫的壳子,但是如果她這裡的寄生虫沒有了其他去处,活死人便会最终彻底腐烂为淤泥。”沈一行和蔚柯示意,下巴朝殷铮扬了下,“而她自己的身体,也支持不了多久了。距离油尽灯枯,可以掰着手指数了。”
要不然,殷铮也不会這么着急地将一批又一批的玩家洗掉记忆困在副本裡。
其实就是为了找一個可以成为自己“接替者”的壳子。
一批不行,就任由他们腐烂掉,变成游荡在彩云城外的活死人。
反正還有源源不断的下一批。
殷铮,似乎从一开始就沒有想過要拿索育当成接替自己的寄生虫繁育容器。在索育意外感染铁线虫的时候,她是真的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沈一行几乎用下最后通牒的语气,慎重地說道:“索育,你要知道,殷铮总有一天会死,而且那天并不会太遥远。而一旦她死了,整個彩云城……或者你们所在的這個副本世界,恐怕全都会消失湮灭。即使這样,你也依然要留在這裡嗎?”
见索育坚定地点头,沈一行便也不再多說什么了。
殷铮突然问他:“你有办法将我和猴女分开么?”
沈一行沒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我是应该說你聪明還是该說你蠢死了。你都成功造出這种艺术品级别的傀儡了,步骤不是已经清楚知道了么?那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和它分开?”
见殷铮還是不明白,索育不忍地求情:“沈先生,你就告诉她吧。作为交换條件,我求奶奶答应你们不再继续害更多无辜的人了,好不好?”
众人一听這话,都是眼前一亮。
就算玩家之间不少人都各自为政,但是他们也算是共患难過的,如果能够让其他人不再被困在這個笼罩在迷雾的彩云城裡,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殷铮却一直沉默着,就在玩家们逐渐又开始提心吊胆的时候,索育竟然走上前,拽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奶奶,答应他们吧,好不好?”
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中,殷铮慢慢回過了头,并非猴女,而是殷铮自己那张苍老的面庞上,露出一個无奈却宠溺的苦笑,以及一個和叹息混在一起的,“好。”
几乎是殷铮话音落下的同时,沈一行朝蔚柯示意:“還有,别忘了管她要离开這裡需要的东西。”
蔚柯:“……”
沈先生朝副本boss正大光明要逃生标志的模样真是该死的眼熟啊,貌似……以前颜哥好像也干過类似的事情。
殷铮看着不断抹眼睛的索育,半晌才对沈一行开口:“你真的有办法分开?”
“這用问嗎?天啊,你怎么会连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全部操作流程,反過来就可以。”沈一行按了按额角,“說你是傻鸟,结果居然真的脑子不带转的。”
殷铮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沙哑的大笑。在大笑之中,她用尖锐的指甲伸到脑后,在猴女面孔紧闭的眼皮上猛地一划!
脑后猴女从不睁开的眼睛,被骤然的刺痛激得睁到最大。但两张软趴趴的眼皮裡面,却并沒有猴女的眼珠,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塞满了整個颅内空间。
两只僵硬的虫子被挤了出来,就像是从猴女的眼眶裡探出了身来,同所有人亲切地打招呼。
一條接一條地,僵硬的虫子尸体“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沈一行這下子知道殷铮为什么会是個脑子不带转的傻鸟了,脑子裡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這么一堆僵硬的肉虫子,难怪转不动。
后面一名玩家艰难地咽了咽唾沫,說出了那個要命的問題:“這、這该不会就是……逃生标志吧?”
默契到诡异的一片寂静之中,沈一行突然嗤笑了一声:“都愣着干什么,拿啊,還热乎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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