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无法离去的灵魂10-28
然后她咽了咽口水,伸出去的那根细白的手指尖终于探出了洋亭的阴影,第一次触碰到了外面的明亮光线。
“嘶——!”
众人突然听到罗茜轻轻叫了一声,像是被烫到一样的叫声细细的,看不到罗茜的表情让他们越发不安,每個人的心跳都砰砰乱跳的。
四周短暂地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女玩家们更是再次被现实狠狠敲击了脑仁,被迫想起来自己变成了吸血鬼新娘的事实,不知道各自都想了些什么,但由于谁都不說话,气氛异常的凝重。
——直到一道不合氛围的轻笑声打破了焦灼不安的沉默。
有人怒目而视,看向了带着近乎轻蔑意味打破静寂的“白鹭夫人”。
但被周遭针扎似的敌意视线围住的“白鹭夫人”却還像個沒事人一样,甚至悠然地看向罗茜的背影道:“胡闹够了就适可而止吧。”
他說完,就见罗茜回過头。
出人意料地,她脸上什么惊慌失措的情绪都沒了,反而像是被拆穿了把戏一样,吐了吐舌头,“這么快就被发现了呀?好吧,被白鹭夫人拆穿了那就沒话說啦,我刚才确实是在逗你们玩的。”
說着,罗茜就“刷”地一口气将两只小臂全都伸出了洋亭之外,肆意沐浴在亮堂堂的光线之下,她還左右乱晃了几下胳膊。
——安然无恙。
那几個方才還在对沈一行怒目而视的玩家顿时瞪圆了眼睛:“怎、怎么可能!?”
罗茜旁边的女玩家狐疑道:“难道說你不是……那什么?”
目前還有未知数量的npc混在吸血鬼新娘群体裡面,因此女玩家也不敢說的太過明显了,生怕自己因为不谨慎的语而触发吸血鬼新娘的追杀條件。
由于昨晚裴娜被明显是吸血鬼新娘npc的娅拉杀死并割下了头颅,现在所有同样领取了吸血鬼新娘的女玩家们都不得不格外小心,一個個严阵以待,做什么事都如履薄冰。
虽然副本裡的逃生條件对于每個玩家来說都是相同的,但是在這种人数众多的大型副本裡面,领取了不同身份的玩家,触发死亡追杀的條件都是不一样的。正因此,不会像十人以下的小副本那样形成一個相对牢固的队伍。
玩家之间的配合与敌对是同时存在的。
偏偏這個副本還不公示所有人的身份信息,尤其是抽到吸血鬼新娘身份的女玩家,就更想骂人了,受邀的男性宾客還好說,像顾沐苏、秦篆、简少庭,从并非西化的名字裡,就能够得知他们的玩家身份。但偏偏所有的吸血鬼新娘,甚至连名字都看不出玩家与npc有任何差别——所有抽到吸血鬼新娘身份的女玩家都有着可以完美融入這個歷史背景裡的名字!
尤其是罗茜,从名字来看,她实在是可疑的很,這也就无怪乎旁人会怀疑她了。
罗茜眨了眨大眼睛看了她一眼:“啊?你說我不是什么?”
說话间,她精致漂亮的脸上,下颚突然变得又尖又长,双眸充血泛红,一对拔地而起的兽牙随着她张开的嘴巴,露出了尖尖角。
“嚇——”她的嘴裡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声音,不過憋在嗓子裡,听上去倒有点不伦不类的,甚至会让人误认为這所谓的“野兽”是诸如兔狲之类的毛绒绒小型野生动物。
——虽然同是野生动物,但這种小型猫科动物,若硬要說是野兽,似乎也有点太勉强了。
怀疑她身份的女玩家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脸上难以控制地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
但就像是她的眼花一样,下一秒,罗茜已经变回了洋娃娃似的原貌。
“逗你玩的。”罗茜朝她吐舌头,其他几個有胆量的吸血鬼新娘也纷纷過来尝试,全都沒有发生任何的不适。
最后,只有与众不同的“白鹭夫人”還沒有尝试着接触過洋亭外的光线了。
“呵,莫非白鹭夫人在心虚些什么?”
“就是啊,她一看就和公爵关系匪浅嘛……”
“……還爱勾三搭四的,呿!”
“诶小点声,她好像往這边看過来了。”
“本来就是,一看她就是個拈.花.惹.草的烂.货,游离在不同男人中间。”
“对!到处飞来飞去的,花蝴蝶都沒有這么饥.渴。”
听到几個女人近乎挑衅的议论,处于闲碎语议论中心的“白鹭夫人”并沒有什么愤怒或者阴郁的表情。
反而是秦篆大步走了過来,满脸愤懑地撞开几個說闲话的人:“白鹭小姐姐不要听她们瞎說八道!你皮肤這么白這么好看,晒什么阳光啊——喂,你们几個!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黑皮糙肉的,說晒就能随便晒嗎?”
秦篆义正辞地侃侃而谈,对自己扮演了帮“美女”打抱不平的勇士角色喜滋滋的,既然白鹭小姐姐一开始帮助了自己,那自己也要感恩。
沒办法啊,现在這世道,越是长得好看的大美女,就越是容易遭受周围的恶意。
他一定要好好保护不善反驳的白鹭小姐姐。
——此时秦篆已经完全忘了,在假面舞会跳第一支舞的时候,他是怎么被所谓的“大美女”怼到差点不会說话的。
秦篆正自我满足地滔滔不绝着,余光却看到自家老大正在用一种欲又止的表情看着自己。
欲又止裡,夹杂着一丝问心有愧,似乎還憋着一股要笑不笑的劲儿。
咦……奇怪,他为什么能看出這么多种复杂的意思?
還沒等秦篆想明白,就见被他保护的“白鹭小姐姐”朝他称赞似的点了点头:“這么勇敢說出我心声的年轻人真是令人感动。”這位“白鹭夫人”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续露出对影自怜的神色,“因为美貌而被人嫉妒,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真的……小秦你不用放在心上。”
這话听的,顾沐苏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咳。”沈教授,沒当演员拿下“影后”宝座真是委屈您了。
见沈教授冷冷瞥過来的视线,顾沐苏摊开手:“抱歉,我也只是太……感动了,大概是有些哽咽了吧,白鹭小姐不用介意。”說着,他做了個您請继续的手势。
沈一行似笑非笑地瞟了眼他,這才有些收了玩心,靠着洋亭的画廊窗子,懒洋洋道:“不继续說了,沒意思。”
见“白鹭夫人”似乎并沒有试探阳光的意思,罗茜也有些心痒,好奇地问道:“那個……您真的是因为害怕所以不敢碰洋亭外面的阳光嗎?”
沈一行看着她:“你刚才碰了以后,有什么感觉?”
“亮晃晃的呀。”罗茜說着,伸出自己的胳膊朝他示意,“沒事的,你看,我胳膊上什么烧焦的痕迹都沒有。”
沈一行的表情却沒有任何变化:“沒烧焦,但你感觉到阳光洒在皮肤上的热感了么。”
罗茜突然愣住了,她一脸茫然地努力回想:“好像……沒有?”
這时,沈一行才勾唇一笑:“所以那只是你们以为的阳光,但谁告诉你们外面见到的光线便是真的阳光了。”沈一行懒洋洋地眯起眼睛,說出一句震慑众人的话,“并非太阳发出的光线,自然不会伤害或是烧焦你们。”
罗茜忍不住看向外面,声线有些颤抖:“怎……怎么会……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发出和白昼一样的光线?這么明亮、這么刺眼?”
沈一行想到了那個画中的荆棘花园,心說,是啊,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那即使公爵化作了邪恶的疾风,也要拼命守护着的白色琉璃花,在碎裂之时,也曾短暂地在一瞬间散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
和现在,一模一样。
从林奇林异给到的情诗线索裡那句“割下你们身体的一部分,让它们留在這裡成为永恒”,不难看出,密室裡女尸失去的器官、娅拉失去的头颅……并不是结束,而只是一個开始而已。
在他们进入這個副本之前。
在公爵還是男爵的几百年之前,一切就都已经有了痕迹。
除了城堡外面那些已经失去身体一部分,被归为“残缺品”的玩家们,其他所有被邀請参加假面舞会的玩家们,所有人的命运似乎都已经早早被写好。
——像密室女尸、像娅拉一样,献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让那朵神秘荆棘园裡的白色琉璃花永远绽放。
其实,在被召唤到餐厅用早餐之前,沈一行和顾沐苏终于在藏书阁裡一個不起眼的書架上找到關於唐恩公爵還是男爵时期的一些轶事。
虽然只有寥寥数页泛黄的寻常记录,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那时,沈一行心裡就有個隐隐约约的猜想。
但从沒有哪一刻,像现在這么确信自己的猜测——
那個唐恩公爵不惜一切想要挽留的白色琉璃花,不是花儿,而是一個人的灵魂。
一個早该破碎,却被月夜的荆棘林强行封锁住,藏于油画画布之下,无法离去的灵魂。
不過可怜的是,就算那人灵魂尚在,恐怕也已经只能称为“东西”,而不是一個“人类”了吧。
沈一行和顾沐苏对视了一眼。
他沉默了片刻,看向众人冷笑着低声道:“某种意义上来讲,大概也算是一种‘太阳’了吧。”他顿了顿,补充道,“不過却是一個永远不会落下,受了无尽诅咒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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