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溃烂
冢原二四三喝了一個多小时了,喝的是满脸通红,好久沒這么痛快了,藤田和清是酒量好,学识又好,而且今天开心呐。
一听外面是這破事,直接让电讯室回去了。
“這個电台你们不用管了,藤田课长的电台不在你们监视范围之内。”
“嗨。”
“藤田君,来,我們继续喝酒。”
“好的,稍等。”
周清和拿過通讯员翻译好的电文看了看,沒什么意外的,于是就坐下来继续喝酒。
“怎么了?”冢原二四三问道。
“又死了两個商人,当地的帮会也有点闹腾,沒什么。”周清和笑了笑:“用来用去就是這些手段,沒什么新鲜的,暂时不需要我处理,還是說說您的事,我听松本說,您那方面受過伤?”
“松本這都跟你說了?這個大嘴巴!”冢原二四三和骂了句,然后就诉說了下情况。
“有检查报告单么?拿来我看看。”
“我沒做過。”
“额那行,這样,明天找家医院,我亲自帮你做检查,這样也能保密。”
冢原二四三自然同意,颇为紧张的问:“這個病严重么?還能治好么?要不要开刀?”
周清和给他解释了下可能出现的情况和导致的原因,起立障碍,无非就是心理障碍,器质性损伤,或者是其他疾病的出现,导致一些血管之类的出問題,对起立造成了间接影响。
绝大多数情况下,還是能治的。
“您本来是正常的,只是暂时不行,很可能只是因为爆炸的突然出现了点小問題,所以确实不用太担心,我明天帮你做個检查就清楚了。”
“那可太好了,哈哈哈哈。”藤田和清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既然他說行,那就肯定行。
冢原二四三大喜,连连干酒,一醉方休。
“你们将军喝醉了。”
周清和对着辛苦跑了一趟,打了不知道多少個电话的松本秀男說道。
日本人酒量也太差了,這也沒喝多少啊。
“将军這段時間心情有些压抑,可能是您给了他希望,所以今天特别痛快,就多喝了些。”
松本秀男看了眼酒瓶,别說他抱来的酒了,后来加的两瓶都喝完了,真是一点都沒留,啊,伤心。
“那就辛苦你了,告辞。”
周清和是不会住军营的,破破烂烂,還容易被炮火洗礼,汉口有一條街是法国人的地盘,叫铁路街,手下已经在那裡的德明饭店定好了酒店,直接過去就行。
第二天,周清和在酒店餐厅裡用早餐,松本秀男就已经過来接他了。
“藤田课长,具体的情况我找人了解了下,确实在前线战场出现了士兵受伤用药以后,伤口溃烂病情更加严重的情况。
目前为止,出现這种情况的人大概有一百二十多人,陆军那边的医生调查后做出判断,確認是药的問題,于是就下令停止使用药物,并对未使用的药物进行回收和封存,目前這些人都在汉口的军医院内救治。”
“好,我知道了,辛苦了。”周清和继续用餐,吃了一口看着松本秀男還站着,不由问了句,“给你也来一份?”
“那倒不用,我只是怕您需要去医院看一下伤员,所以等着您。”
“看伤员”
周清和咀嚼着食物看着他,然后就笑了声:“不用去,沒這必要,伱去忙吧。”
“啊?”哪有长官来了不看伤员的,慰问下這是很简单的抚慰人心的手段了,松本秀男有些惊讶。
周清和只是笑笑,“沒到時間,有需要我会叫你的。”
既然是别人挖的坑,那就說明不是药品药厂生产线之类本身的問題,那周清和实在沒什么好着急的。
那一帮子人既然喜歡用关东军的人命当赌注,当就好了,伤口溃不溃烂的,关他什么事?
事态要扩大就扩大,有人要死那就去死,說白了,這裡又不是上海,沒有军统需要保,周清和的心态可以很放松。
唯一的問題是,如果他出手解决了這些病人的問題,那么对方接下来打算用什么手段把他继续留下来?
简单思考,对方既然让他来,就沒想着让他一两天回去,最理想的状态,是留他到影佐做完上海的事情。
這個時間半個月打底,一個月差不多是极限,如果上海的乱象持续两個月,影佐就算最后立功,顶多也就是功過相抵,那這生意就不划算了。
“那么也就是說,在汉口应该有個這场事件的指挥官的角色。”
周清和思索了下,抬头问道:“最近有什么人从满洲方向来么?”
考虑到在关东军的影响力,影佐是万万比不上土肥圆的万分之一。
“這我倒是不太清楚。”松本秀男摇头。
海军和陆军之间的距离,堪比生殖隔离。
周清和也不为难他,关东军這么多人,想要知道這個指挥官是谁,找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诈,那是肯定可以诈的出来。
“哪家医院?你陪我去趟医院。”周清和改主意了。
“哦,好的,您請,藤田课长,刚才你不是還說不用去?”
“目的不同.”周清和脚步一顿,转身道:“你让你们电讯处给大本营发报,說藤田和清于昨夜抵达汉口,今日外出去了医院,电文不要說是我让发的,以你们司令部的名义,用观测的角度,措辞知道该怎么說吧?”
“明白,我马上吩咐人去做。”
周清和上车等了一会,松本秀男去打了個电话,随后一行人前往医院。
周清和带人上楼,一百多人都是同样的病症,医院索性就把這些伤员全都放在了一层楼裡进行照料,三楼,很快到达。
医院的景象无非就是那些气势萎靡的哀嚎,而被伤员占据的战地医院,情况就更惨烈一点,缺胳膊短腿打绷带,背后灼烧趴在那裡生死不知。
霍,這個背部灼烧程度,下一步就是感染,爆发,离被收走不远了。
“来,我看看你伤口。”
周清和随手撕开几一個伤员的纱布看伤口,专业凌厉的手段让底下日本兵還以为他真是這医院的大拿医生,用眼睛默默关注,一点反抗都沒有。
“伤口溃烂确实挺厉害你们当时用的什么药引起的溃烂,什么情况下用的药?這是炮弹伤吧?”
“谁知道是什么药,写的是磺胺。”伤病员提起這事火气還很大。
周清和就揭了几個日本兵的伤口看,沒错,全都是溃烂发炎流脓的症状,這在以后可能就是一個消炎药的事,但是在现在炎症很可能抑制不住,高烧一下人就沒了。
“你们联队有人因为這個药死亡么?”
“有,已经有八個人去世了,這群浑蛋!”
“浑蛋?你指的是谁?”周清和看向一旁多嘴的日本人,他就喜歡這样心直口快的人。
“還能是谁?不是上面那些人收了黑心钱给我們假药,我們会弄成现在這個样子?连给我們的磺胺都敢作假,我們大日本帝国迟早亡在這帮医务局的蛀虫手裡!”
前线将士用命,后方吃拿卡要,還用假药糊弄人,這种愤怒周清和是能理解的。
但是周清和眉头一挑,轻笑了声:“你怎么知道是医务局的人换了你们的药?”
“不是他们還能是谁?!”嗓门大就是真理,士兵脸红脖子粗的一脸蛮横相。
“你安静点吧,少說几句.”一旁一個年纪大点的兵不满的骂了句,然后看向周清和:“好好看你的病,這种事情少打听。”
說完扭回头又扭了回来瞅了周清和两眼,疑惑了:“你谁啊,以前好像沒见過你?”
周清和嘴角挂着淡笑,帮他盖了盖被子:“好好养病,别着凉,着凉了要死人的。”
周清和转身出门,面色拉了下来,“陆军指挥所在不在城裡?”
松本秀男迅速回答,“在的,指挥部和文职都在城裡办公。”“過来要多久?”
“按路程开车的话十几分钟。”
“十五分钟。”
周清和看了眼手表,八点十三分,抬头道,“联络医院的管理层,陆军医务室,仓管负责人,卫生署负责人,我给他们十五分钟,八点二十八到不了场一律就地免职!”
“嗨!”
“去会议室。”
藤田和清带人去会议室了,松本秀男接了任务马上前去医生办公室打电话。
藤田课长要发火了,任务不能耽搁,但是他不耽搁,不代表就不能使坏。
這么多個部门要打电话,都是十五分钟,那這先接到的电话和后接到的电话,那這裡面可差着不少命运。
先打给医院管理层,救死扶伤的人需要多一点准备時間,打给他们比较重要。
而且藤田课长茶都沒一杯,得找個人来泡茶,這一点尤为重要。
第二位就是打给卫生署,這是属于汉口民用的,管着普通人不管军队,虽然他们在事情上估计不太重要,但是军队和卫生署以后說不定要合作,第二個就优先他们。
第三位就是陆军医务室了,最后一個打给医务室,陆军不得說海军的针对他?那他不是這样的人。
最后一位就是這個管仓库的,這种职位的人通常都是有关系的,而這点人,這种人起沒起床都不一定,松本秀男觉得对方多睡儿也是为对方的身体考虑。
松本秀男快乐的打出电话,听着电话裡的不疾不徐和烦躁,然后到听到藤田和清身份的茫然,震惊和火急火燎。
“十五分钟?!要命了!這怎么可能到得了?”
要的就是你到不了啊,白痴
打完电话松本秀男就去会议室和周清和汇报了情况。
“全部通知到了,医院领导层是医院的人代为通知了,据說是本人接听,陆军医务室確認是本人,仓管负责人联络人說出去巡视了,会想办法通知,而卫生署电话打不通沒人接,我找附近的人跑去說了。”
“好。”
周清和看了看手表,十二分钟办完這些事,已经算快了,松本秀男的办事能力不错。
沒有和打电话的人說藤田和清让你们十五分钟内到医院,這個命令是20分钟之前发的,都能算好人了。
不久之后,医院大门外的车流突然加大,而且各個都是铆足了劲,以最快的速度往医院大门冲,根本无视任何红灯,喇叭声一直不断。
路人看了都惊奇,一分钟之前還沒有车,怎么都掐着点赶到一起来了?赶着投胎啊。
然而更加离弃的是,每辆车只是将将减速,都還不能算停稳,车门就被迅速拉开,车上下来的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一個個面色难看,根本来不及說什么,大跨步的迈上台阶,就往医院裡面冲。
三楼。
气喘吁吁跑過来的中年眼镜男,大老远的就看见会议室门口,站着两個面无表情相当严肃的彪形大汉。
這两個人站在那儿就让人的心神莫名紧张。
中年眼镜男走到门口,被门口彪悍男子的其中一個伸手拦下。
“姓名、单位、职务。”
“福田,福田和爱,本院院长。”
彪悍男子的眼睛往旁边撇了一下,那边站着一個被随手拉過来的人脸识别工具人,小护士战战兢兢的点头。
“对的,他是我們福田园长。”
彪悍男子移回目光,伸出一只手摊开,“交出武器。”
福田心头又是一颤,瞥了一眼屋内,只是此刻的会议室大门关闭,透過门缝根本看不清裡面坐着什么人。
不過眼下也根本沒得选,所以他老老实实的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配枪,交到了护卫的手上。
“可以进去了。”得到的就是這句回应。
“姓名、单位、职务。”彪悍男子问向身后跟着福田一起来的人,好几個。
那人笑着說道:“副院长,我是副院长。”
“退后五步,就地等候。”
副院长笑容微微收敛。
福田咽了一口口水,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抬眼便看见远处那個原本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個颇为年轻的人物,身上那身西装,一看就高档。
而這個人此刻正神情专注的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藤田课长,我是本院院长福田和爱,向您报到。”福田和爱鞠躬顿首一气呵成。
会议室静悄悄的,周清和也沒有给他任何回应,而原本该热闹起来的医院楼梯内,也因为被管制变成了禁区,此刻本该有人经過的路上,一個路人都沒有,只有几個站立的木桩,不敢发出声音,非常安静。
站久了,福田和爱觉得脖子有点酸。
本该是一個非常稀松平常的鞠躬礼仪,现在却沒有得到藤田和清的回应,他不知道能不能抬头,如果放在平常,那自顾自的抬头也不是不行,只是今天,他有些不敢。
于是就那么躬着,酸楚异样难受,最让人难受的不是這种酸楚,而是压抑的气氛,跟被审似得,让他的精神尤为紧张。
好在這個情况并沒有坚持很久,门口传来了第二個人到达的声音。
“沒迟到啊,沒迟到啊。”男人边跑边擦汗,气喘吁吁地伸出手朝着门口的守卫比划自己的手表,“八点半刚刚好。”
虽然時間已经到了八点五十,但守卫对他這种改時間的說法丝毫沒有回应,继续按照流程,问他姓名、职务,然后要他缴枪,交了枪,人就可以进去了。
进来這人颇为市侩,先是对着沒抬头的周清和立正汇报。
“报告长官,鄙人是汉口卫生署署长梁大为,奉命前来报到。”
然后对所有人都笑着点头。
回应是沒有回应的,安静的都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梁大为也不尴尬,唾面自干,站好了等待召唤就是了。
虽然他也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但是還好,起码他是立正汇报的,站的久一些也不用弯腰,比旁边這個日本院长可好多了。
只是好的有点過分了,這一站就是一個小时。
哪個王八蛋,還沒到?梁大为在心裡怒骂他祖宗十八代。
当他觉得身体都要发麻的时候,终于第三個人到场了,军装笔挺,少校军衔。
那人顿首:“藤田课长,三等军医正,石川意志,奉命报到。”
依旧沒有回应,不過這個石川意志胆子就大了许多,等了一会儿,他发现沒有回应便缓慢的把头抬了起来,看向藤田和清。
只是藤田和清忙于自己的事情,根本沒有抬头,沒有跟他对视,所以他又把目光扫了下站在藤田和清旁边站着的两個彪形男子。
护卫的角色,眼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言语。
而整個房间内,除了這几個人以外,剩下的就是坐在藤田和清身旁的一個军官。
冢原二四三的助手他沒见過,不认识,现在這個情况连個能问询的人都沒有,看了一下身边人的操作,无奈之下,他也選擇微微低头等候。
房间内站的三個人,第一個将将够時間到场。
第二個迟到了二十分钟,却說自己刚好到场。
第三個迟到了一個半小时,也沒有解释原因。
時間从藤田和心规定的八点半,现在来到了九点五十。
而直到等到十一点半,都沒有看到第四個人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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