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哗变
小林参谋长和旅团长参谋长,面对愤怒的士兵都有些愤怒,场面太难看了,這种权威受到挑衅的事情,在军中是决不能容忍的。
最直接的上司,联队长站了出来,对着士兵怒目凶喝:“八嘎!再吵军法处置!”
“可我們的肉怎么办?”
“会调查清楚的,你们都给我出去!”
联队长拿出了枪,“谁敢捣乱,执行战场军法!”
县官不如现管,這话有点威慑力,士兵们嘟囔着退了出去。
在场的人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而是脑子疼的要命。
小林颇为埋怨的看向周清和,似乎想說些什么。
周清和摇摇头,恨其不争的率先开口:“你說你们怎么连士兵的一点肉都要贪?真是丧心病狂!无耻!”
“我沒贪!”小林站了起来争辩,眨眼从准备质问的角色,变成了解释的角色。
周清和不听解释,占据道德高地,冷着脸出门,“太无耻了,這件事我不排除会上报军部,你们自行处置吧,我回汉口了。”
“上报军部?藤田君.藤田君!”小林顾不上這裡一堆事,赶忙去追周清和。
海军基地。
周清和回来后就跟冢原二四三說了這件事,颇为气愤。
“我是真沒想到,他们居然连這么点肉都要贪!”
冢原二四三听了都惊奇,陆军上层做到這种无耻的程度确实是让人震惊,而陆军的贫穷程度也让人觉得好笑。
海军就从来沒有這方面的烦恼。
海军的伙食标准很高,从成立之初对标的就是英国的路子,像军官的午餐标准就是西式全餐。
那不是缩减的西式全餐,而是明文规定,不论寒暑用餐时需要穿上外套,并且按照英式餐桌礼仪用餐,按照汤、鱼、肉次序上菜,那是一道菜都不能少,天天有。
而开轰炸机的航空兵标准就更高了,他们基地的飞行员,不止有西式全餐,還能吃一般士兵吃的各种日本风味的料理,除此之外,還发巧克力,糖果,葡萄酒,连高档的乳酸菌饮品都有。
谁让飞行员是宝贝?
战斗机飞一次都多少钱了,吃這点东西和一次失误所带来的开销相比,那都是毛毛雨。
陆军以前的穷兵黩武政策,也搞不到他们头上。
吐槽了一会,冢原二四三问周清和這事情怎么处理。
“先给他们点時間自己处理吧,如果处理不好這件事我肯定要报上去,前线将士一個礼拜连两顿肉都沒有,這长時間下来,人還有战斗力么?不說這個了,走吧,去看看研究所的进度。”
說到這個,冢原二四三就来兴趣了,马上跟上热情的說起了自己为研究员提供的优良后勤。
两人走到研究所,裡面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都還在努力加班。
冢原二四三的发病起点是受到了炮弹的冲击,周清和要给他做的药物是西地那非,也就是萎哥专用的伟哥。
這是正儿八经治疗勃起功能障碍的药物,可不是助兴的玩具。
有些药物的分子式不是周清和自己专业的实在是记不住,也根本沒想過去记,但是对于西地那非,那么身为一個医学专业的男人,确实有過那么一丝好奇。
算他命好,不過周清和做這個药的目的也不仅仅是给冢原二四三吃,而是可以有一個很合理的理由消磨時間,随时置身事外。
接下来几天周清和不是在研究药,就是在研究华中派遣军的歷史。
反正药物的进度慢慢来又不急,研发困难,冢原二四三想必也能理解。
华中派遣军的上一任司令官是冈村宁次。
他对重庆作战专门写了一份长篇大论,中心思想是分裂杂牌军和蒋总裁的嫡系军,利用他们亲疏有别的利益不公,引导对方投降投靠或者哪怕是自立为王也行。
策略上对于杂牌军的领袖先拉拢,拉拢不成也不打,就算打也不深打。
而对于蒋总裁的嫡系黄埔军,重军猛攻!
只要打残黄埔军,哪怕打不死,蒋总裁的势力势必被底下不满许久的人夺权,到时候重庆分裂,他们一举歼之。
冈村宁次在汉口的大量時間都花在了调研上面,写出的這份报告內容也很详尽,详尽到周清和看报告,都能大概知晓附近的那些军队领袖的性格和癖好。
冈村宁次的這份报告看起来确实下了一份苦工。
然而交上去被大本营无情拒绝了。
方案是好方案,一看就有效果,但是地主家也沒有余粮。
重军猛攻嫡系黄埔军,說的轻巧,报告上短短几個字,這需要的师团恐怕起码要三十個!
而当时的华中派遣军在汉口的师团就现在的七点半個,除非增兵,要不然怎么都不够。
可增兵哪裡去增兵?
如果调别的防区的人,那别的防区的守卫怎么办?
日本本来就因为纵深太深极度確認,都已经到了打下城市,還因为保护不了不得不放弃的地步,哪来的人给他调。
如果从国内征兵,哪裡去拿军饷?后勤又怎么办?
计划白做。
周清和只能說這份报告沒赶上好时候,要是当时的陆相是东條英鸡,兴许這家伙真能同意。
尸体都能炸出三两油来,孤注一掷不是不可能。
至于现在,时机過了,即使這份报告再被人提起,在东條眼裡也远沒有打消耗战来的有效。
毕竟粮草断绝了,沒必要给人背水一战的机会。
报告不是白看,這裡面包含的信息可不少。
比如冈村宁次看起来在特务工作上也很有建树,能够了解到這么多将领的喜好,想必這些将领周围也是围满了苍蝇。
而校长,自然也在冈村宁次的目标之中,记录很多,喜好什么很清楚,但這些信息沒什么用,有意思的是一点信息。
冈村宁次专门调查過校长的出行规律,這显然是想行刺,配合這裡有這么多轰炸机,不难推断,他是想炸死校长。
不過从冈村宁次获得的情报来看,他是明确知道校长长時間呆在黄山官邸,却不知道黄山官邸位于黄山的具体坐标。
也就是說,冈村宁次在重庆官僚中起码有一只鼹鼠,但是這個人绝对不会是核心高层,因为這個人进不去黄山,是一次都沒去過。
那么在能知道校长行踪的人裡面,排除掉能去黄山的人,最后根据這些拿到的行踪记录反推
交给戴老板,花点時間应该能找出這個人来。
周清和得翻翻司令部的一些古早报告。
而在周清和消磨時間的时候,外界的事情开始发酵。
士兵的怒气在当晚被强行镇压。
师团参谋长小林君回去以后就和101师团的师团长在办公室說了這件事。
师团长也觉得离奇。
“你做的?”
“怎么可能?我当时收到的规定就是一個礼拜一顿肉。”
“那就是藤田记错了?”
“他写的他会记错?”
“有沒有可能他写的时候是這样,但是發佈的时候,大本营又改了一下,实际上就是一顿肉?”
毕竟东條差等生,算数不好人又抠,這是常识。
小林一听觉得也有可能。
“這样,你先不要问总部,就去问一下其他师团,看看是有人只针对我們一個师团,還是大家都一样。”师团长建议道。
小林认可,于是就想方设法迂回的去逛了逛其他师团的下属营地,沒有问师团高层,而是直接问士兵,折腾了两天,得到一個答案。
甲种师团两顿肉,乙种师团一顿肉。
师团长本来无所谓,现在知道结果的他自己怒了。
“乙种师团怎么了!凭什么就要比他们少!不行!這件事你马上去南京,就是吵翻天,也要把我們的肉加回来,這不是肉的問題,這是面子問題!”
“你先别急。”小林劝解:“我去吵架是小事情,但要是南京那边如果是有人在偷吃?我去說了怎么办?调查组进驻南京,你知道会牵出多少事情来?你和我能有好下场?
如果是规定本就如此,我們說了又有什么用?”
“那怎么办?
“冷处理吧,我去通知那個联队长,這件事就让它過去,就让他跟士兵說,事实规定就是一顿肉,谁敢闹事,军法处置。”
“可你不是說藤田和清說這件事他可能上报军部么?”
“他要去报就让他报,他报跟我們就沒关系了,他只要說出去,不管是别人针对他,還是他针对别人,反正不关我們的事。”
這话也有道理,那就這么办。
有了决议,事情马上得到处置。
命令下达。
联队长派人去给士兵传递讯息,士兵這两天盼了又盼,结果希望落空。
轻飘飘一句话,肉就沒了。
“可藤田大佐明明說了是两顿肉啊?”
有几個老兵被推出来,联合起来去问联队长讨要說法,大声嚷嚷表达不满。
现在他们不相信联队长,要他们相信這件事也行,让联队长找藤田大佐過来,只要藤田和清說是他记错了,那他们也就认了。
“那我要不請藤田大佐,你们還想怎么样?想找死么?”
联队长当即动怒,藤田大佐那是他想喊就能喊来的么?
“那我們就要吃肉!我們要加餐!”
士兵這种行为,這在日本的军官体制裡,简直是找死。
联队长眼睛一眯,权威不容挑衅。
“宪兵队!”
脱光衣服,执行鞭打,而且所有人都要看着他们挨打,长长记性。
烈日下,为首的士兵被扒光了衣服,绑在木棍上,接受鞭打。
啪啪。
這一打,就打出了火气,悲惨的模样,缺失的补助,思想的情绪,還有不体谅的上峰,一两句话语冲撞,观看行刑的士兵和动手的宪兵从语言冲突,直接变成了肢体冲突。
士兵们上前救人,宪兵们抡起鞭子反抽,更多的士兵冲上前。更多的宪兵加入了混战,拿着棍子对普通士兵进行殴打。
紧接着就是几声呼喝,普通士兵热血上头,反手对這些狗腿宪兵进行了反冲锋。宪兵平日裡就不招人待见,现在有了机会,士兵下重手,一顿围殴,当场打死两個宪兵。
剩下的宪兵看情况不妙干脆就拔出了枪,对面毫不示弱,拿枪互射,一时场面激烈。
有人带头,就有人行凶,区区十几個宪兵根本不是這么多普通士兵的对手,沒撑一分钟,死的死,伤的伤。
接着汹涌的人潮直接冲向了联队长办公室,问队长要說法。
這简直是反了天!
联队长還沒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或者是平日裡上下级呼喝惯了,上来就是要以势压人,对着当面的士兵就是一個大耳朵刮子。
這一巴掌就把自己打到了士兵的对立面。
反手士兵就把联队长绑了。
参谋部的高层出来怒斥,怒斥无效,转身就要去报告旅部调援兵,士兵们一不做二不休,连带着他们一起给绑了。
联队事实上哗变。
“不要找旅部,我們直接去问汉口的司令部要說法!师团长也信不過。”
“对,问司令部要說法!”
行动的队伍连要防守城镇都不要了,第一步,先烧水吃肉,把营地剩下的肉全煮了吃了,喝酒吃肉开怀畅饮。
吃完豪情满志,直接往汉口的司令部开拔。
路上,他们遇到了别的联队,别的联队還以为他们有任务,笑嘻嘻的问他们话。
结果联队的人跟他们說了其中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很可能是上面有人贪污,不给他们肉吃。
居然有两顿肉?
把守关的人都给說懵了,說怒了,一被怂恿,饿的嘴巴淡出鸟来的士兵,不少人跟着就走了。
队伍再一次壮大。
等师团参谋长小林知道這件事的时候,人都已经兵临城下了。
华中派遣军司令部。
美好的午后,司令官园部和一郎悠闲的都快睡着了,一听通讯兵急忙忙的赶进来說這事,魂都吓的跳了起来。
“你說什么?军队哗变?!”
“怎么回事?”
园部和一郎震惊之后就开始讯问事情缘由,但是报信的人哪知道什么缘由?
哗变的军队离城门口還有点距离,来报信只是因为人数太多,看起来就像是要攻城。
园部和一郎才不信什么攻城,好端端的士兵怎么可能就要攻城,于是马上召集了所有在家的高层,询问是否有人知道。
真沒人知道,参谋们一听都懵了,太突然了。
于是不知道情况的园部和一郎干脆带着這些一问三不知的废物全部前往城门口,亲自询问士兵的诉求。
派人去交涉,交涉回来报结果,一听诉求,整個司令部的人都懵了,以为是幻听。
“要吃肉?要改善伙食?”
“要严惩贪污者?”
“为了要点肉吃他们就敢闹事?”
园部和一郎抓住了贪污的重点,直接询问是哪個部队的人。
得知是101团,黑着脸让人把他们师团长和参谋长给請了過来。
小林到了以后,园部和一郎喝问:“你们干的好事!到底贪了多少钱?”
“沒贪!”
小林也沒想到士兵会弄成這個样子,干脆就把发生的事情說了。
司令部的人听了也懵了,“怎么肉還有区别?”
他们是司令部,待遇本就很好,根本不可能和士兵吃一個饭碗,所以从始至终就沒关注過饮食到底有几顿肉的事。
他们是天天顿顿都会有肉。
“不就一点肉么?给他们加点肉,先让他们散了,堵在這裡,這件事要是传到南京,這件事就麻烦大了。”司令部的参谋建议道。
這话有见地,现在事情不大,只要散了,大不了說是兵力调动,反正确实在近期有行动。
而一旦哗变的事情传到南京,他们這些上官最轻一個处分的事情谁都逃不了。
“尤其是你们两個!”
“根本不是加一点肉的事。”
小林见這情况也不瞒了,直接把裡面的問題說了。
“今天我是可以给他们加一点肉,但是总不能一直加吧?我們這一個师团一万八千多人,每人多加一顿肉,一顿肉150克,這就6000多斤,每個星期加一顿,就算四块一斤,一個月我要多花将近十万!
我上哪找钱给他们长期买肉?”
這确实是個問題,现在物价飞涨,肉就尤其贵,其实就算是便宜,军费砍成這個样子,师团部也根本沒有余钱给他们买多余的肉。
有参谋出主意,“那就把一顿的肉分成两顿,每顿不是150克么?稍微加一点点,比如加個10克,然后每顿改成80克,少的那部分就跟他们說物价涨了。”
哎,你别說,你還真别說,小林一想,這個办法,還真有可行的空间。
于是就让人跟士兵說,“你们吃肉的诉求我們会满足的,至于剩下的诉求,我們需要上报军部,讨论以后再做决定。”
士兵们听到吃肉的诉求解决了,高兴的很,但是依旧要求必须严惩贪污犯。
小林随便說道:“查清楚了,是有個军需官贪污,我們会处分的。”
士兵开始退去,司令部的人骂了师团长一遍,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谁都以为這件事结束了。
两天后,吃肉的時間到了,士兵们高高兴兴的等着吃肉,到了吃饭的点,每個人拿着盘子去打菜,看见菜盆裡的肉有些沉默。
两片肉,变成了一片肉。
這就是两顿肉是吧?
他们真沒想過两顿肉会是這样的两顿肉,更沒想過,他们的长官会這么愚弄他们。
愤怒的火焰彻底爆炸!
雨农他们的联队长当场被杀,士兵们再次集结,直冲汉口!
大半夜,园部和一郎再次听到了士兵哗变的消息。
再次来到了城门口,再次叫来了101师团的师团长和参谋长。
這一次满脸怒火:“到底怎么回事!”
小林发誓這次他真不知道。
派人去询问,愤怒的士兵根本不跟他沟通,還是园部和一郎去问了才知道,一顿肉就是一片肉。
“为什么士兵說他们一顿肉只有一片肉?”园部和一郎的声音非常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之前的气氛特别安详。
小林再次发誓他真不知道。
“你们的军费足额下发么?”
“当然足额。”
“把他们的军需官叫過来。”
园部和一郎不准备和小林沟通了,這件事他亲自查。
联队的军需官被叫了過来,起初還不肯說,但园部和一郎哪能不知道军中的猫腻,直接下了重手。
然后是旅团的军需官,旅团的级别就高了,人被叫来连带着旅团长和旅团参谋长也跟了過来。
园部和一郎沒有客气,有些人自以为有点关系,能做军需官這個位置,就容易长脾气。
但他能做到中将這個位置,见過的风浪多了。
不管后台是谁!在军队哗变之前,一律雷霆处置。
花了十五分钟,军需官全部吐露了口,旅团长和旅团参谋长直接被扣押。
最后是师团的军需官,這小林参谋长就要帮一下。
园部和一郎冷冷的警告了一番,把這個大佐军需官,一样施以极刑。
折腾了四個小时,从下往上,所有事情水落石出。
非常好,军费经由南京司令部发放到师团的时候,只有预算的八成,两成去哪裡了,谁都不敢问,问就是发了全额。
于是所有预算只能相对应减少。
规定的肉确实是150克肉,那按照8成的比例减少,实际上下发的就应该是120克。
只不過师部的办公经费肯定不能少,不仅不能少,還得有富裕,于是只能找其他地方填补,所以其他地方东偷一点西挪一点,還得有人从中過過手,肉已经算是這其中比较实在的东西了。
师团下发旅部,肉钱還能买80克。
而到了旅部,那师团的操作,他们也得来一番,下发到联队,那就只剩60克的肉钱了。
等到了联队下发大队,大队下发到中队,再到买菜的厨子手裡,那能剩下45克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结果。
而吃到士兵嘴裡,最终是40克。
厨子還得再偷吃5克。
這不就是两片肉?
而且40克能被切成两片已经是厨子刀工精湛。
就這,還被他们的好主意分成了两餐发放。
一餐一片肉。
园部和一郎听完了所有,就一句话:“你们干的好事,這件事别說他们了,就是我!我也得哗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