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插人
何富光猜到了周清和会打感情牌,但是沒想到周清和的牌打的這么好。
相比于以前来這裡招收军医的军官,谈待遇,谈发展,谈理想,周清和是谈也不谈。
就一句该不该死,那就足以让人动恻隐之心。
說实话,他的脑海裡都开始浮现背靠在战壕裡的战士中了枪,流了血,干涸的嘴唇微张,仰望苍天只能等死的画面。
可是你们能不能理智点,好歹听听待遇多少再决定吧?
這也太容易被卖了。
苏唯庸你大爷的!
要不是苏唯庸坑他,何至于今天要出這么大血,几個人早打发了,何富光觉得周清和真的能招走四十個了。
完了呀,以后跟别的招生军官怎么說?
“你看我干嘛?”苏唯庸斜了他一眼:“還记不记当时打的赌,谁后悔谁孙子,要不要叫爷爷?”
“粗鄙,臭不要脸,伱也配。”何富光嗤之以鼻。
“叫嘛。”苏唯庸笑着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低声道:“你当时說我服個软,你多给你两個名额,我大方点,你叫一声,我跟周清和商量少招四個,怎么样?大方吧。”
“想得美!”
两個人在那端坐着一本正经的玩小心思,這时一句话就突然传来。
“.這個人就是中央医院的外科主任苏唯庸苏教授。”
空旷的大礼堂只有周清和的声音回荡,安静了一秒,突然,全场热烈的掌声就响了起来。
热烈饱含深情。
苏唯庸听到自己的名字猛的坐直,看向讲台上的周清和,啥呀?什么就是他了?
你好好招你的生,讲我干嘛?
苏唯庸像是個偷偷睡着的学生,突然被叫醒,還在懵逼,只是气氛都到這裡了,该做点什么。
他嘴角一抽,站了起来,外科大主任的风范显现,硬着头皮抬脚就要往上走。
虽然他不知道周清和說了什么,但往常這個时候无非就是上去讲几句场面话,鼓励鼓励。
只是台上的周清和意外道:“苏主任是准备要上来给学生讲两句?”
這口气.反问句?不该讲么?
“沒有,我就是坐久了,脚有点麻,抖抖腿。”苏唯庸对着学生微笑点头,端庄的坐下。
马上扭头问向一旁的何琳。
“周教授刚才說我什么了?”
何琳撇着嘴在那笑,两個老顽皮。
“周教授是說,他当时来南京招生的时候,联络過一位外科专家,說起了招生的事情,這位专家听了也說招生很难,军队收入少,危险又高,医生不愿意去很正常,但是這位专家本人却在最后表态,如果沒人去,他愿意去。
這個人就是你,苏唯庸。”
苏唯庸的表情一怔,愣愣的看着何琳的俏脸,转头看了眼周清和,最后看向何富光。
“都怪你,我這么令人敬佩的时刻居然沒听到,你的四個名额沒了。”
苏唯庸感觉好心痛,這么令人敬佩的时刻居然沒有第一時間接收到,居然是通過转述才知道的,這掌声白瞎了呀。
“谁愿意叫似的。”何富光鄙夷的眼神,不過确实沒想到,這老友居然敢开這個口。
“可以啊,有骨气。”
“哧,這是本分。”
苏唯庸在老友面前神气了一把,相当舒服,周清和讲的真好。
還是认真听讲吧。
這时,台上的周清和就說了:
“所以,我說,苏主任不合适,你们看,才坐了這么一会,他腿就麻了,這怎么上战场做手术?”
“哈哈哈哈。”学生们发出善意的笑声,拿眼神打量苏唯庸。
苏唯庸不說话,周清和他打不過。
“好了,玩笑就开到這裡,下面进入正题,决定跟我去军队的,留下,不愿意去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场面瞬间安静,老师教授们都好奇的看向学生,想知道他们会如何選擇。
以往這個时候,来参加宣讲会的可能也就几十上百号学生,這還是院方怕场面太难看,强行要求参加的情况下,才有的盛况。
当上面的人讲完,大多数同学都是稀稀拉拉的起身,說着话不当回事的走人。
场上的军官也习惯了,毕竟有以往的前车之鉴在,知道除了一心从军报国的人,很少会有人会入军医這個行业。
毕竟是中央大学,学生也眼高于顶。
而今天,全员到齐。
在来时教授们的旁观中,時間過了整整一分钟,一個人都沒走。
老师们都被震撼了,這個几百号人默坐的场景,震撼人心。
這其中有他们自己的学生,有他们看好甚至已经引荐给其他医院的娇子,以往不屑于去军队的言论言犹在耳。
但是此刻,他们都默默的坐着,眼神明亮,朝气蓬勃。
老实說,有气于他们的热血上头考虑不够周全,也有一份满足的欣慰。
少年强则国强,如果连尚未出校园的学生,都沒有一腔热血,都沒有初生牛犊不怕虎干翻一切的勇气!
這国家在面对屠刀时還有何希望可言?
這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
可会不会太多了?
老师怎么感觉自己要失业
是太多了。
台上的周清和知道自己犯了個错误,他不应该這么說。
底下确实有人会愿意留下,但是全都留下,那不可能。
他忘了還要考虑年轻人脸皮薄的問題。
大家都不走,谁能走啊?走了不就变不愿意救助战场上的人了么?
周清和考虑到這一点,笑了笑說:“很感谢大家愿意给我這個面子,不過我可收不了這么多人,我要是把人都带走了,那别的军队岂不是沒医生可用了。”
台下有学生笑,严肃的气氛顿时消弭。
周清和继续說道:“我希望大家认真考虑,每個人遵从自己的内心,毕竟军队确实有他的薄弱之处。
而在市医院,在军医院,乃至诊所,大家同样是在战斗,是在救助。
认为自己合适的留下,认为自己一时還沒准备好的,可以等下一支军队,一样的。”
“别都留着了,不是毕业班的学生,带個头走吧。”
台阶给了,有学生开始离场,对着周清和一躬身,嘴裡說着什么反正周清和也听不到,說完人就走了。
有一個带头,一些人开始离开。
场上所有的老师教授也能松一口气,几百人默坐,确实太有震撼力了,直击人心。
一個個鞠躬,一個個离开,周清和也耐心的等着,也就五分钟,场面上不再有人影晃动。
当然外面還是有的,学生们也好奇,最终会留下多少人。
周清和扫了一眼,毕业班的学员,還留下了117人。
“人還是太多了!”
“军医不止是医生,你们不止要学习各种手术,還有战术,体能。
烈日之下,你们需要背着沉重的背囊,跑步,急行军,這会让你们的皮肤晒黑,你们可能会吃不上饭,喝不上水,洗澡那就更别想。
這不是开玩笑,战场不是家园,受不了的提前离开,为你们好,为别人好。”
又有人走了,面部羞愧,饱含歉意,還有69人。
周清和沒词了,這怎么就赶不走呢?
他对学生们笑笑,学生们也对他笑笑。
“走点好不好,要不然院长该骂我了。”
何富光点头表示說的对。
不是,往常個個不想来,现在撵都撵不走,這叫什么事啊?
“别的军队也缺人的。”周清和說。
“我是不走,同样去军队,不如跟着周教授,我們又不傻,对不对?”
有男生带头,一個個都附和起来。
“对,我們不走。”
学医的脑子好使好不好?
有一些人为了军队的报国之志留下。
有一些人为了周清和的医术水平留下。
有一些人为了周清和的人格魅力留下。
巧了,這不是只要跟着周清和走,就都有了么?
要么不愿意去军队,既然要去军队,为什么不跟周清和走?
去别的军队,纯纯犯傻。
周清和给了院长一個无奈眼神,你說怎么办吧?
他是不介意全收,主要是怕何富光這以后有麻烦。
总共就198人,他拉走69個,是有点多了。
何富光眼神沒周清和那么好,一個個人头点了起来,点了一圈說:“68個,再走一点,特别是家裡穷的,先赚点钱改善改善生活嘛,双亲也要养,对不对?”
“還有啊,想想家裡的父母,同不同意,有些父母离不开你的,比如体弱需要照顾,那也别去军队,多考虑考虑,是不是?”
“完全可以先照顾一下家裡人,等到家裡平稳,那在从军报国也不晚,是不是如此?”
道理是沒错,不過周清和又扫了一眼,不是69個么?
何富光什么眼神。
话起了作用,离开了十八個,還剩51個。
何富光又說了一堆理由,然后也沒辙了,51個人坚定了留在了场上,就是不走。
“要不這样,你先带着练,剩下的這些人,先算你招的人,到时候在你走之前,有改变主意的,那就再留下,你看行不行?”
总有一些热血上头的,想必到时候会主动退出,何富光是這么想的。
周清和点头:“行,那就這样。”
“好了,大家都排队,登记一下名字,接着你们就会从你们的班级调出,课程由周教授安排.何琳,你干嘛去?”
何富光說着說着,发现何琳居然站了起来,排到了队伍后面。
“登记啊。”何琳眨眨眼,看着何富光有些不懂,這都看不懂么?
“不是,你去干嘛呀?”何富光顿时急了。
“我为什么不能去?”何琳不解。
“你当然不能去了,军队啊,你一個女的干嘛去?你给我出来。”何富光上前就去拉。
周清和這就明白了,为什么何富光会少数一個,笑死。
何琳很坚定的站着,问道:“這裡站的女生不止我一個,她们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你”何富光哑口无言,气急攻心。
51個人裡面,除去何琳,還有12個女的。
“好了,阿琳也是大姑娘了,人家的人生自己会走。”苏唯庸上前安慰。
他是知道周清和招人的用意,特务处,肯定沒战场那么凶险。
而且有周清和的关系在,给何琳一個相对安全的去处想来也沒什么問題。
“考虑好的,写下的自己的名字,写完的同学可以先走,明天中午老時間,我会来找你们。”
周清和是不管院长的家事,开始主持签名会。
一位位同学签下自己的名字,轮到何琳,很潇洒的写下自己娟秀的名字,還对周清和笑笑。
何富光看着這一幕,唏嘘短叹,太惨了,早知道不拿周清和的尸体了。
现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這时,门外走来一個颇带书卷气的文静女生。
“周教授,我也想参加,我觉得军队也需要内科医生,我叫马青青。”
“想好了?”
“是的。”
“写吧。”
“不是你一個内科的掺和什么?”何富光看着马青青更气了。
往年都是外科凑不齐人,实在沒办法,才拿内科的顶,毕竟军队是外伤多,需要外科医生,可现在周清和外科人员都超支,這内科的怎么還来?
“院长,报国不分外科内科,我觉得我该出也能出上一份力。”马青青对着何富光点头致意,写下自己的名字,径直离去。
“心绞痛。”何富光捂着胸口翻白眼。
“来我帮你治。”苏唯庸很贴心的搀扶他一把。
第二天,特务处。
招生的事情第一阶段完成,周清和得问戴雨浓来要钱了。
一万块钱還磨磨唧唧,不催不发的,太不像话。
“看什么书呢?”周清和走到办公室门口,发现毛秘书居然在看书,還看的津津有味。
“闲书闲书。”毛秘书笑呵呵的把手裡的书本藏了藏,“找处长吧?在裡面呢。”
周清和眼尖,风水密录,毛秘书居然喜歡看這种书。
不管他,敲门入内。
“处长。”周清和站定,把昨晚的招生情况汇报了下。
“52個?”戴雨浓听到人员的数字吃了一惊。
人员难招他知道,毕竟别的军队也需要。
随即他就笑了:“原本你跟我說人员难招,别的军队去都是三四個人,我的心裡预期都降到了十個,想不到你這是给了我個大大的惊喜。”
“那也是处长帮忙的缘故。”
周清和轻笑:“如果沒有那么多尸体给我开公开课,别人岂能知道我這13军的少校军医在南京城的面子有這么大?
学生嘛,本来就有一股子热血劲头,我再展露展露医术,谈谈发展,這事情也就成了。”
“還是你医术重要。”戴雨浓手指点了点,亲手给周清和倒了杯水,递了過来:“那接下来就是培训的事情了,你找我也是为了這事?”
“谢谢处长.是的,教官要到位了,還有经费的問題。
我的想法是体能先开始,顺便我给他们上专业课,有了初步的展开以后,适应這個运动量,我再进行手术培训。”
“合理。”
戴雨浓点头,他虽然不懂医生的事,但料想也沒有体能训练后,還能接着做手术的道理,那就不是救人了,而是杀人。
“至于教官。”
他想了想說:“别的人都可以正常到位,张军朔查警卫团内鬼的事還需要一段時間,体能方面,你先让你手底下那几個杭州警校出来的人先带着练吧。”
事情总是会有波折,张军朔突然沒空那也沒有办法。
“战术到时候再由他出面教。”
“好的。”
“至于经费我马上给总务打电话。”
戴雨浓刚拿起电话要打,周清和赶紧說道:“处长,還有点事。”
“什么?”
“我想了想,光医生不够,還得配点护士。”
戴雨浓思索了下,干脆直接问:“你說。”
周清和說道:“处长,做手术医生有医生的活,护士有护士的活,我們培训医生,本来時間就紧。
如果让医生去干护士的活,帮另外的医生打下手,可以当然可以,但是消耗的是他本身的培训時間。
本来一個人培训一百台手术的時間,因为给别人打下手,就剩下五十台了,很不值得,這手术熟不熟练关乎的都是我們以后自己兄弟的安全。”
戴雨浓点头:“有道理,你的意思呢?”
“我觉得可以从护士学校拉一批要毕业的护士,人数控制在每個医生配两個专职护士,一同参加培训。
這些护士光参加医疗培训和体能培训,情报课程不让她们接触。
而培训完,表现好的顺势加入我們医务科,以后也可以跟医生搭档,表现不好的发一笔钱直接让她走人,或者介绍她去医院。”
“可以。”
事情過了第一阶段,入围名单确定了,這人就算想混也混不进来了,保密阶段其实已经過了。
戴老板很快思虑定:“這件事你去办。”
以周清和的医务科科长身份,对付個护士学校的校长之类,那是小儿科。
要人不需要面子,强压就行。
戴雨浓很放心,小事一桩。
“不過人员的审查還是要严格执行,切记不能让红党混进来。”戴老板强调。
“到时候我做两遍审查,第一遍初過一遍,毕竟护士人也有一百多号人,不能为了她们耽误我們医生的培训時間。
培训同时,我让人展开严格审查,有嫌疑的全部去除,严格把好进特务处這道门。”
“嗯,就這样吧。”戴雨浓点了点头。
学校都是党调处观察的重点,有他们清查過一遍,其实出红党的概率不高。
真要是中途被转变成了红党,党调处都沒发现,其实他们也查不出来,履历上是肯定沒問題,這一点戴雨浓自己也清楚。
“是。”
周清和立正应声完,笑了笑:“处长,就是人多了這钱可能不太够。”
戴老板脸一木,他說呢,周清和打断他发钱干嘛?
還以为不要钱了
“我给你加,一万你先花着,到时候弄個明细,花超了,找总务报销。”戴老板說完也是头疼,皱着眉摇头:“吃饭的嘴太多了,省着点花。”
“我尽量控制。”
钱,人的問題全部解决,包括顾知言的人也给安排了。
路是都给他们铺平了。
接下来学生时代的美好时光就要结束了,什么每天准时下课,回家吃饭之类的事就要全部抛掉。
周清和必须要给他们上强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