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雪宴那日之事,已在整個上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纪家三小姐眼光极差之事再次被证实。
家中有女的门户,都把纪云汐之事当反面教材讲给女儿听。
闺女啊,嫁人可要门当户对,千万别学那纪家三姑娘,眼瞎挑個哪哪都不如自己的,而且上门提亲還让人给拒绝了。
這事干得多沒脸面?祖宗的脸都被丢尽了!
所以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亲事就得听爹娘的!爹娘可不会害你啊。
這满城风言风语,却牵动不了纪云汐一丝一毫情绪。
今早。
上京城生意最火爆,贵家少爷小姐最爱逛的布庄把纪云汐半月前在那订的华裙送上了门。
裙子色如石榴之红,裙摆绣了形似石榴的黑金色花纹,走线极为精致繁荣,行走间,层层叠叠宛若石榴花开。
上配以白色襦衣,红白二色,衬得纪云汐艳若牡丹。
御史大人家设的梅花宴中。
和纪云汐关系挺好的李家五小姐笑道:“這石榴裙還是云娘你穿的最好看。”
御史大人姓冯,也是太子一党。
冯家其他小姐都已出阁嫁人,唯有四小姐還待字闺中。
此次,這梅花宴便是冯四姑娘一手操办的。
冯四娘今日也是盛装打扮,虽穿的不是同款式的石榴裙,但衣服颜色也是红色系,和纪云汐穿的有些撞了。
冯四娘长得不赖,倒也沒觉得自己比纪云汐差,但到底觉得晦气,一张矜贵的脸带着几分讥讽:“我原以为姐姐今日不会来参宴呢,毕竟被退了亲,心裡肯定不舒服。”
纪云汐喝了口花茶,四平八稳地回:“還好,未曾想到遇到更好的,我心满意足了。”
冯四娘呵呵两声:“姐姐,你真觉得那吴家大公子比杨二公子更好?”
纪云汐点头,理所当然:“是。”
冯四娘和她的好姐妹们对视了几眼,眼中皆是不言而喻的讥笑。
這纪三果真眼瞎。
因为死对头過于眼瞎,导致冯四娘都沒什么成就感。
她轻吹了刚染好的指甲,敷衍了几句:“姐姐喜歡便好。”
便离了席,去了别处。
冯家和纪家虽然都是太子阵营,但這冯四娘很不喜纪云汐。
只因两人都长得不错,家裡也是非富即贵,从小便被人比着。
冯家虽沒有纪家的百年底蕴,但如今蒸蒸日上,势头正好。
不像纪家两位长辈死于水患,只能靠年轻一代维持。
冯家家主冯大人年過半百,身体依旧康健,是個能来事的,如今官拜御史大夫,又搭上了太子,圣上也很是赏识,可谓是朝中新宠。
冯家自视甚高,虽冯四娘也已及笄,但婚事迟迟未订下。
冯家想好好挑挑。
纪云汐今日便为這事而来。
冯四把她当死对头,但纪云汐向来沒這意思。
除了亲人,天下关系在她看来,都是利益。
她只讲利益。
书中,她与這冯四一起参加大选。
因为她被选中,冯四便被圣上指给了郡王,远离了后宫之争。
可现下,纪云汐自然不会让自己入宫为妃。
沒了她,冯四到时一定会被选中。
冯家,会代替她纪家,成为五皇子与太子交锋的第一场擂台。
同给太子办事,纪云汐不想看到太子一党互相残杀,五皇子坐收渔翁之利的场面。
因此又坐了会儿,她便跟着离了席,去找了冯四。
冯四在吩咐府中奴才摆弄糕点,斜睨了纪云汐一眼,高高在上:“姐姐找我何事?”
纪云汐想着這冯四的性子,怕适得其反,垂眸想了想,稍微绕了下话题:“妹妹似乎觉得我這夫婿挑的不好?”
說到這個,冯四便来劲了。
纪云汐一向是個油盐不进的人,你冷嘲热讽的话,对方就像沒听懂,不生气也不接招。
每每让冯四觉得自己一拳头打进了棉花裡头,心裡很是难受。
而且更气的是,纪云汐从来不质疑自己。
她对自己做的那些奇葩事,一点都沒有悔過之心。
可现下,纪云汐居然反思了,還特地来问是不是挑的不好了?
冯四皮笑肉不笑:“姐姐既然来问我,那我可就直說了?我可都是为姐姐好,姐姐听了可别怪我。”
纪云汐点头:“妹妹放心,你大可直言。”
冯四可劲儿嘲讽:“姐姐,你這何止不好啊,简直是差劲!我知道姐姐爹娘去的早,這婚姻之事也沒人给你细细把关,但门当户对的道理,姐姐你都不明白嗎?雪宴那日你做的事,妹妹都替你蒙羞啊!姐姐长得也不差,怎么脑子就……”
剩下的,冯四沒继续說,只是那讥诮的眼神,可是明明白白說得清楚。
纪云汐望着对面娇俏嚣张的女孩:“按妹妹這么說,妹妹又想挑什么样的夫家?”
冯四看着纪云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觉得对方是生气了。
气啊,越气她心下越是爽利。
冯四骄傲道:“那自然是這天下最为优秀的男子。”
這上京小姐们,十個裡有八個都喜歡那纪家纪明双。
但冯四不喜歡,第一当然是因为纪云汐的关系,第二是因为那纪明双空有一张好皮囊,身上却连個官职都沒有。
爹娘說了,她冯四,可是要嫁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而谁,最尊贵呢?
闻言,纪云汐轻轻挑了挑眉,试探道:“但這天下最优秀的男子,难道不是圣上……”
冯四笑而不语。
她沒說什么,但有时候,默认便是承认。
纪云汐心裡叹了口气:“可是這圣上,已与你我差了一辈……”
冯四鄙夷:“圣上正值盛年,算了,和姐姐你說不清楚。”
就凭纪云汐這眼瞎劲,懂什么?
她懒得多說。
冯四轻哼一声,顶着高贵的头颅,走了。
纪云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哦,冯家本就想送女儿入宫?
行吧。
人各有命。
纪云汐离了冯府。
這会儿距晚膳還早,纪云汐本打算直接回府,但她轻拂了晨间才换上的新衣服,改了主意。
就,漂亮又贵的新衣服,就得穿出去多转悠几圈。
纪家家大业大,名下良田宅邸无数不說,這满大街的当铺,城中有名的拍卖行均是纪家在背后经营。
也就是說,纪家是大瑜朝的房产大亨,并且垄断了整個典当拍卖业。
而且,纪家這些赚钱的营生,是纪云汐在管。
沒什么,一切和钱有关的事,都是她的兴趣所在。
纪家的兄长们,每一個都有极其擅长的领域,但都不太擅长赚钱。
刚巧纪云汐很喜歡。
于是,一拍即合。
纪云汐便执掌了纪家的财政大权。
不過知道的人不多。
其实纪家从未隐瞒過,纪家几個兄长甚至每每都說纪家能有今日富裕,都是家中妹妹的功劳。
只是大家都一脸“我懂,你们又给自家妹妹贴金了”的表情。
因为大家都不相信纪云汐有這能力。
全上京城一致认为,纪云汐固定日子去巡视家族产业,都只是为了耍耍大小姐威风。
有时候吧,人越想遮掩什么,就越遮掩不住。
但反過来,人越不想遮掩什么,大家反而自动帮你遮掩了。
再一次耍大小姐威风的纪云汐先去城外看了看家中良田,而后又去了城内最大的当铺。
当铺库房裡,整整齐齐摆着這些日子他人典当的奇珍异宝、有价无市极具收藏价值的名人书画等等。
纪云汐缓缓走過,每每看到有意思的,便细细把玩一会儿。
忽而,她的脚步微缓,眉间轻轻一挑。
宝福顺着看過去,辨认了一下:“小姐!這不是侯爷以前书房裡挂着的那些?侯爷后来送了杨家的……”
“是。”纪云汐過去随意翻了翻,“确是大哥以前搜集的字画。”
掌柜从未去過清远侯的书房,自是不知道這些。
他忙作揖:“禀三姑娘,這些字画是八日前有人来典押的。那人是個生面孔,小的不识。”
“无碍。”纪云汐摆摆手,“给侯爷送去罢。”
掌柜恭敬道:“是。”
宝福乐呵了:“我就說他们杨家那穷酸样,哪来這么快就凑齐那么多银两,原是把侯爷送的书画给当了!沒想到吧,這全上京城的当铺都是我們纪家的,最终還是回到我們手裡!”
晚香话不多,想不通时才会开口:“小姐,奴婢不懂。杨家应知当铺在我們手上,为何還来当?”
纪云汐回她:“我們要钱的事,应惹了杨家不快。杨二公子虽然看着温润,但心气高,這书画他自然不会留着。丢了不如当了,就算当铺姓纪又如何,我們知道了,又如何?甚至我們說出去了,大家笑的還是我們纪家。”
“所以嫁人应门当户对,下嫁容易吃力不讨好。”纪云汐总结了一下。
晚香点头,表示明白:“谢小姐解惑。”
宝福不明白:“小姐既然知道,那为什么還要嫁那吴家?”那吴家看起来,比杨家還差呢。
纪云汐捂着手裡的暖炉,离了這处,往下一处走去,边走边道:“我不一样。”
她說這话,不带半点骄傲。
平静的语气中,還藏着些不易察觉的怅惘。
纪云汐活了两世。
她上辈子在投资界,很多事情不是刚开始就懂的。
都是吃亏攒下的教训,一路磕磕绊绊,满目疮痍。
而沒有太多经历的女子,嫁人還是稳妥些好。
宝福向来是自家小姐的坚实拥护者:“那是,小姐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等等——”
宝福忽而指着某处,声音因为震惊变了调:“小姐快看那!那那那不是那日小姐给吴家少爷送的暖炉?!”
众人闻言齐齐看去,而后又转头看了看纪云汐现下手裡拿着的。
两個暖炉,除了颜色有稍许差异外,其他都一模一样。
赫然是同一批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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