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 章
一聲鶴鳴,其後百鳥匯聚落於七彩霞光映照下的華美宮殿前,高處懸着一塊匾額,上書蒼勁有力的三字。
梔草宮。
身披紫色霞衣的仙侍端着金漆圓盤魚貫而入,神色匆忙。
“帝姬醒了——”
“快些稟報陛下——”
進入殿內的仙侍中,爲首的一位放下手中的托盤,靠近描金繪銀的高榻前,半俯下身,柔聲喚道:“霞霧繚繞,百鳥朝鳳,果然帝姬您醒了。”
莫梔梔長而卷的睫羽抖動,微睜雙眼看向發聲之人。
眼前是一張極其陌生,又似在哪見過的面容。
她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因長期沉睡嗓音微啞,“你...這是哪兒?”
紫衣仙侍瞭然,側身扶着她,溫暖柔軟的手撫上莫梔梔的額間,以仙力替她緩和疼痛,“回帝姬,這裏是您的梔草宮。”
梔草宮?
在溫和的仙力溫養下,莫梔梔的意識漸漸回籠
是了,她穿書後成了天帝幺女帝姬莫梔梔,接了刺殺少年鬼王的任務回到了千年前的修真界。
拜師昆吾宗,遇到了季安鷺、謝雲衍、季付
與謝流在鬼泣淵決戰,然後呢?
莫梔梔按了按眉心,闔上雙眼,爲何記憶這麼混亂,好像缺了一塊?
爲何她的記憶中沒有任務對象鬼王青玄的存在?
難道她任務失敗被送了回來嗎?
仙侍見莫梔梔時而闔眼,時而目光瀰漫,甚是擔憂,忙遞過一杯仙霧茶給她,“帝姬可是初醒身體不適?”
莫梔梔潤了潤乾涸的嘴脣,目光落在安靜站在一旁的其他仙侍。
這與她剛穿書時的情形大爲不同,當時因爲天界破敗,她並沒有這麼多仙侍隨侍左右。
難道她...成功了嗎?
她努力回想鬼王青玄的模樣,可是一旦細思,額角就疼的厲害。
她側首看向遞茶的仙侍,遲疑道:“我...睡了多久?”
仙侍立馬回道:“自帝姬回到九重天后已沉睡三百年了。”
莫梔梔抓到了她話中的關鍵,回到九重天。
她垂下眼簾,這麼說她確實是回來了,而且回來後就陷入了沉睡。
莫梔梔猛地從牀榻上站起身,赤足站於玉石地面,腳腕間的鏈鈴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喚回了她的神智。
一旁的仙侍被她突然的動作嚇到,紛紛圍上前來關切道:“帝姬,需要什麼吩咐我等便是?!”
“帝姬,需要更衣嗎?”
莫梔梔實現落到那仙侍手中的托盤上,明豔而亮麗的鵝黃色,卻無端給她一種頭暈目眩的刺目感,她下意識扶着牀欄干嘔一聲。
“拿走,我不穿這件。”
仙侍手僵住,鵝黃色的破雲仙裙是帝姬最愛的衣衫怎麼會
方纔爲首的仙侍察覺異常,立刻拿着另一件紫色的雲霞裙上前,“帝姬您看換這件可好?”
緩過來的莫梔梔無聲地點了點頭,由她伺候換衣穿鞋。
她快步離開內殿,跨過外間的殿門,眼前的景象熟悉而陌生。
雲海繚繞下的瓊樓玉宇不復記憶中的破敗,處處瀰漫着仙氣,一派繁榮之景。
她舒下一口氣,至少確定仙宮沒有再遭到鬼界的侵襲。
可她,爲什麼不記得青玄是何模樣?
“帝姬。”方纔的仙侍跟上她,立於她身側。
莫梔梔回首,扯出一抹溫和的笑意,“你叫什麼?”
“帝姬可喚我沐蘭。”仙侍福了福身子,恭敬道。
“沐蘭。”她轉過身看着雲海下的九重天,喃喃道:“你可知鬼王青玄?”
“這..”沐蘭似是在猶豫。
難道青玄成了禁忌之詞?
莫梔梔回身對上她的眼,“怎麼了?”
沐蘭垂下首,回道:“回帝姬,如今已沒有鬼王青玄此人。”
莫梔梔指尖一動,“如今?難道他死了嗎...?”原來自己真的成功了。
話音剛落,她身後的小仙侍們嚇得跪了一地。
沐蘭大驚失色趕忙道:“帝姬,此話不可以亂說,若傳到滄淵神君的耳中會怪責您的!”
“滄源神君?”莫梔梔一愣,這名號她怎麼沒聽過?原書中有這號人物嗎?
見莫梔梔面上困惑更甚,沐蘭唯恐她再說什麼驚世駭俗的話,替她解惑:“滄淵神君於一千三百年前於下界橫空出世,是世間唯一的神,他的前身...便是鬼王青玄。”
“所以帝姬剛纔那話您萬不可再說。”
“什麼?!”莫梔梔懷疑自己聽錯了,崩壞劇情的反派boss鬼王青玄搖身一變成了滄淵神君?這麼魔幻的嗎
“滄淵神君雖濟世蒼生,但脾氣很差誰的面子都不賣。”沐蘭頓了頓,湊到莫梔梔耳邊細聲道:“曾有仙子爲追求他貿然前往神山,被廢了一身仙力丟了出來!”
莫梔梔來了興趣,“滄源神君他長得很好看嗎?還有他不喜歡女子嗎?”
沐蘭先是點了點頭,後又搖頭,“滄淵神君仙姿玉容,天下無人出其右。”
“然他並非是不喜女子,關於這點有衆多傳聞。”
“其一據傳神君有一位早逝的夫人,他將其畫像掛於神殿日日思之。”
“其二據傳神君有一銀簪,簪中有一女魂,爲其所愛。”
莫梔梔蹙眉,女魂?
“他即是唯一的神君,爲何還復活不了一個人?”
“這沐蘭也不得而知。”
越是如此,莫梔梔就對這個滄淵神君起了濃厚的興趣。
然後一切的興致都止步於午後,她說滄淵神君死了的消息如長了翅膀般傳遍了仙靈玉論壇。
仙靈玉類似於傳音玉舊shigg獨伽佩,是仙界中人交流的工具。
莫梔梔登時就慌了,在梔草宮來回踱步,甚至在想要不要專程上一趟神山去向滄源賠禮。
直至凌霄殿仙侍傳話,天帝令莫梔梔去一趟,莫梔梔心中的慌亂到達了頂點。
滄淵神君這麼小氣的嗎?跑到父神那裏告狀了!!
當她懷揣着忐忑的心來到凌霄殿上空時,正巧遇上一道離去的背影。
青年踏雲而去,一身白色錦袍繡藍色銀紋滾邊,銀白的髮絲系作高馬尾由一玉冠攏於發頂,周身氣勢逼人,即使離了很遠莫梔梔都能感覺到那股清寒之氣。
他是誰?好生熟悉。
一旁的仙侍見莫梔梔怔愣在原地,順着她目光看去,畢恭畢敬道:“帝姬,那是滄淵神君。”
莫梔梔的杏眸頓時睜大,看他離去的方向,顯然是剛從凌霄殿告狀離開!
滄淵神君在她心中的形象瞬間降到了零分。
“帝姬,帝姬?”仙侍見莫梔梔惡狠狠地看着滄淵離開的方向,打了個寒噤。
莫梔梔回神,見小仙侍瑟瑟發抖的模樣,立馬變臉掛上溫和的笑容,“走吧,別讓父神等急了。”
不行,帝姬形象維持好!
“是..是!”小仙侍被璀璨的笑容晃花了眼,面色微紅頭埋得極低,調轉方向帶着莫梔梔入了殿。
甫一進入凌霄殿,莫梔梔就發現果然與初穿來時大爲不同。
原先僅有零散的幾位上仙佇立在高座兩側,此時佔滿了人,左右爲首的就是數十位金仙。
莫梔梔的目光從左移到右,看到右數第二位時,她的目光頓住了。
少年長成了青年,一襲銀藍錦服身姿愈顯修長,五官輪廓深邃,眉間一點霜白的劍紋,霧霾藍的眼眸低垂着,不知在想什麼。
一旁的女仙有意無意地偷偷看他,可青年的眼神聚焦於一處從未動過。
是謝雲衍!
如此看來一切都進入了原書中的正軌,謝雲衍入了仙界,而且從他所在的位置來看地位不低。
“見過帝姬。”一旁的內侍看到莫梔梔進來立刻俯身行禮通報。
大殿內的衆仙紛紛看向殿門口的莫梔梔,她只覺眼前一片流光溢彩的光差點將眼給晃瞎了。
唯獨謝雲衍仍是低垂着頭,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
“這就是沉睡了三百年的帝姬?”
“果真是仙姿玉貌,豔絕仙宮吶。”
“哎,你說帝姬爲何沉睡了如此久?”
“我聽說...”
“......”
耳畔是衆仙窸窸窣窣的議論聲,莫梔梔定了定心,在衆仙的注視下走向高座,俯身拱禮,音色清凌:“見過父神。”
她話音落下的那剎,謝雲衍垂於身側的指尖猛地一顫,擡起頭那雙清冷的眸子精準地落在莫梔梔的面上,霜雪一瞬間軟化,淡色的脣動了動,“師姐...”
莫梔梔不着痕跡地衝他眨眨眼,謝雲衍周身仙氣濃厚,看來已至金仙,不愧是原書中仙界第一人,原主莫梔梔喜歡他也是情有可原。
高座上的天帝頭戴紫金冕旒,除去視障露出了俊美威嚴的面容,含笑看着她走近,“梔梔,醒了。”
莫梔梔對上他的眼,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不知爲何她分外嫌惡這雙看似威嚴的眼。
她斂下眸底的異樣,恭敬道:“回父神,剛醒。”
“嗯。”天帝的手肘倚靠在扶手,側託着下顎似乎在沉吟,“聽說梔梔對滄淵神君很是感興趣。”
莫梔梔明顯感到謝雲衍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頓。
她拱手垂首,鎮定道:“父神,誤會了。”滄淵這個小人方纔肯定是來凌霄殿告狀了,嗚嗚嗚。
而天帝聽聞她的話後久久未回答。
“父神...?”莫梔梔硬着頭皮喚了聲,不知天帝是何想法,但是讓她去道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無心之過卻被放大化!
天帝這才道:“梔梔,你剛醒許是有些不適應,讓沐蘭帶你四處走走。”
莫梔梔鬆了口氣,“是,梔梔先退下了。”
她剛轉身就聽見身側那人冷淡無波的聲音響起:“陛下,雲衍退下了。”
天帝不明意味地笑了聲,大手一揮,“溪亭仙君若有事便退下吧,吾不留你。”
謝雲衍意簡言駭地“嗯”了一聲。
莫梔梔剛到大殿外,就感覺到身後一陣清風拂過,謝雲衍飄然落於她身側。
“師姐..”這一聲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感,莫梔梔辨不清。
她微微一笑,“師弟。”
“你...”謝雲衍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話要和她說,最終化爲一句:“沒去見他嗎?”
“他?他是誰?”莫梔梔滿臉困惑。
謝雲衍好看的眉頭蹙起,似乎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回答,細說了一遍,“大師兄...你沒去見沈棠嗎?”
莫梔梔更加困惑了,心頭悶悶的感覺縈繞上來,“沈棠是誰?我們還有大師兄嗎?”
她明顯從謝雲衍的目光中看到了震驚之色,對於喜怒不形於色的他來說這是極爲少見的。
“師姐...你不記得他了嗎?”他眼瞼半垂着,顯然沒想到再次相見莫梔梔會忘了沈棠。
莫梔梔只覺得胸悶氣荒,語氣中也帶了些怒氣,“那個沈棠很重要嗎?我應該記得他嗎?”
謝雲衍眸光閃了閃,“他...”自然是重要的,你爲了他不惜連命都不要,又怎麼會不重要?
更何況那人在她跳入鬼泣淵後瘋了似地要隨她而去,卻一次次被紅光彈回來,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沈棠流淚,他這才知道原來鬼修也是有淚的。之後再見...沈棠滿頭青絲化爲霜雪白髮,以一己之力還了五域太平,而後將自己困頓於鹿山千年,除世間有難他幾乎不會離開鹿山。
今日也是他飛昇近三百年內第一次見到他來九重天。
這些話在謝雲衍嘴邊他卻說不出來,掩埋在內心深處的惡念一點點地抨擊着他的理智,她都忘了,你爲何還要告訴她?她是你的了。
莫梔梔等了許久也沒見謝雲衍說出個所以然,心中覺得怪異非常,按了按又開始隱隱作疼的的額角,“師弟,我剛醒來有些不適,我們明日再聊?”雖然她心中也有許多事情想問謝雲衍,但現在她身體各處着實難受地緊,只想回寢宮。
謝雲衍面色變了變,“師姐...你先回去吧。”
莫梔梔踏雲離去前,又聽他說:“若是有空,去一趟鹿山吧。”
鹿山?是哪?
這份疑問她一直帶到梔草宮才得以解答,沐蘭告訴她,這裏就是滄淵神君的住所,神山。
莫梔梔失手打翻了描金的茶盞,驚訝萬分,“謝雲衍這是要我送上門去...找揍嗎?”她沒有忘記沐蘭上午告訴她,有仙子因仰慕他偷溜進神山而被他廢了修爲打了出來。
沐蘭也很是驚訝,“溪亭仙君竟讓帝姬您去神山?”
莫梔梔無奈地點了點頭,她這剛完成任務甦醒過來,還沒好好享受帝姬的生活,幹嘛要去找死?
再者,她早上失言罵了他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這會上門那真是在廁所打燈籠。
莫梔梔搖了搖頭,目光遠遠落在桌上的三樣喫食上,看得不甚仔細,隨口問道:“欸?九重天上怎會有凡食?”
沐蘭福了福身子,替她捻了一塊遞過來,“溪亭仙君方纔遣人送過來的,若是帝姬不喜,沐蘭這就前讓人撤下。”
“等等,別撤。”莫梔梔定睛一看,這不正是劉記賣的那老三樣嗎?
謝雲衍難道剛和她分開就派人送了糕點來?可真速度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她睡了太久,胃口出奇地好,不多會就吃了滿滿一碗糖水和大半碟豌豆黃,剩下的打算晚些再喫。
明明剛從漫長的沉睡中醒來,她卻格外犯困,屏退了仙侍後就上了高榻。
凡界,鹿山。
着石青色錦緞袍子的俊美男子依着廊橋邊的柱子,搖着摺扇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身邊的黑衣人聊着天。
“哎,末破你說,青玄這番上九重天是爲了什麼?”
末破冷着一張臉,木然道:“末荇,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我們不應詢問。”
他刻板的回答讓末荇頓感無趣,“都這麼些年了你還改不過,都說了叫神君!”
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鶴鳴聲起,鹿山的結界從外打開。
末荇站直了身子,雙眸微亮,“他回來了!”
沈棠剛從雲間落至庭院,就見到末荇向自己撲過來的身影,面色陡然一黑,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按着他的臉,語帶嫌棄,意簡言駭道:“又有何事?”
末荇垂頭喪氣,一個兩個都這樣,這些年青玄變得厲害,說話無趣的程度都比得上九重天上他那個師弟了。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末荇一敲扇骨,按着眉心問道:“你上九重天干嘛去了,怎麼這麼久纔回來?”
“有事。”沈棠就着庭院內的石墩坐下,取了一個茶盞替自己斟茶,這是他這些年來做的最多的事。
末荇在他對面坐下,八卦舊shigg獨伽道:“不會是爲了九重天上那個剛醒的帝姬咒你死這件事吧?”這些年,那些戀慕青玄的女仙什麼招數都用過了,這帝姬的操作早就過時了。
沈棠品茗的手一頓,眉峯緊皺,道:“不是,她咒本君死那又如何?本君又不會死。”
他斂眸看着微黃的茶底,這條命是她給的,若她不回來這條命誰都拿不走。
末荇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想到什麼了,哀嘆一聲,“這麼多年了...你還在找她嗎?莫道友也許以再也..”
方纔還一派祥和庭院霎時風起雲涌,石桌隱隱出現一絲裂縫,沈棠手中的茶盞被他捏成碎末,落於塵土之中,他冷着臉呵道:“閉嘴。”
“若是在鹿山無事可做,本君送你去和金之煥作伴。”
末荇頓時一縮脖子,想到還被髮配在‘邊疆’受苦的同伴,默默爲他點了個蠟。
他猛地發誓,“我瞎說的!嘿嘿,莫道友福澤綿長,是上古神女,定會再次轉世的!”當時他們幾人得知青玄和莫梔梔同爲上古神族遺脈都大爲震驚。
聯想到莫梔梔最後的舉動,頓時感慨萬千,你說這有情人爲何不能雙全?
這些年不光青玄如此,就連昆吾宗他們那個師弟除了修煉就是修煉,於八百年前飛昇仙界,如今已然成了仙界數一數二的金仙。
“對了!”末荇拍了拍衣袖沾上的灰,激動道:“說到這位帝姬倒是個神人,剛醒來不但咒了你,還勾得謝雲衍那塊木頭給她送了喫食!”
沈棠冷寒的黑眸立刻轉向他,“你說謝雲衍給她送了喫食?”
“對啊,還是從我開的店裏買去的呢!”末荇摸了摸鼻子,繼續道:“你說天帝將這寶貝女兒到底長什麼樣?她消失了千年,又沉睡了三百年,別說整個仙界,就是九重天上也沒幾個仙見過她。”
沈棠沒有迴應他,那雙黑眸裏似是蘊含着風暴。
突然,末荇只覺眼前白影一閃,再見沈棠已是上了雲端。
末荇在下面揮着扇子急道:“哎哎哎,纔剛回來青玄你又要去哪兒?”
“去會會這咒本君死的帝姬。”
“哈?!”末荇手中的扇子落到了滿是塵土碎石的地上。
夜涼如水,月華如晝。
整座精美的梔草宮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着點點銀輝。
忽有一人影落於殿前,兩名守值的紫衣仙侍仿若沒看見他一般,那人往前走了兩步白袍逶迤在地,,他仰面看着殿前匾額上的三字,目光停留在梔上,久久不動。
而後白影一閃入了殿內,一路行來,所有的仙侍對其視而不見。
梔草宮內殿僅牆角燃着幾盞多枝燈,透過層層疊疊的紗幔隱約可見榻上睡着一窈窕的身影。
白衣人走得很慢,似在猶豫,也似小心翼翼唯恐吵醒榻上之人。
路過案几邊時,他停了下來,桌上擺着的三樣喫食對他而言熟悉萬分,然卻不是出自他手。
他壓下眼睫,清冷的眸光一掃,桌上的糕點連帶着碗碟瞬間化爲菸灰。
做完這些,白衣人這才勾了勾嘴角,邁開長腿繼續靠近高榻。
“唔。”在他靠近前,榻上的女子似翻了個身,面朝牀內,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白衣人眉頭皺了皺,指尖神光一閃。
而他似是考慮了許久,終是沒忍下手,靜靜地佇立在牀邊,等她再次翻身。
莫梔梔在碗碟破碎的瞬間醒了過來,她直覺殿內有異常,卻不敢輕舉妄動,只得裝睡,看看來人是什麼目的。
但這一等就是許久,那人都沒有動作。
莫梔梔頓感鋒芒在背,渾身不適。
她咬了咬牙,指尖暗中聚起仙力,準備給大半夜闖入她內殿的登徒子一些顏色看看。
帝姬的寢殿也是隨便可以闖的嗎?
她倏地睜眼轉身出招,幾乎在一息之間完成,“哪來的登徒子?!”
“嘭——”‘登徒子’微微偏首,這一擊直接打翻了牆角的多枝燈,頓時火舌纏上了一側的紗幔。
莫梔梔來不及細看他的面貌,趕緊先滅火,不然明天仙靈玉上的頭條就是【帝姬寢殿失火,竟是遭登徒子入侵】云云。
那她身爲帝姬的面子裏子都丟光了!
她還不想連續兩天霸榜仙靈玉。
所幸她處理得夠快,沒有驚動外間的仙侍,待火滅了,莫梔梔當即轉身對上在一旁看戲的‘登徒子’。
“你!”莫梔梔瞬間卡殼,呆滯。
這這這...‘登徒子’長得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白衣人身形修長,披着月霞白衣,似分畫而出,一頭雪發僅用一根髮帶隨意繫着,長眉入鬢,肌光勝雪,黑眸璀如星辰,帶着難以言喻的炙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深不見底。
看到他的瞬間莫梔梔心中浮現一個詞,霞姿月韻。
可她還沒被美色衝昏了腦袋,眼前這人再好看,他做的是什麼事?
趁着月色闖入她的寢宮,這是按着她帝姬的臉面在地上摩擦!
“你!”莫梔梔想了想,她得穩住,有氣勢些,她抿了抿脣又道:“誰給你的膽子夜闖本帝姬的寢宮?!”
然後她在白衣人的眸中看到了明晃晃的笑意,她頓時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當下手中凝着仙力對他出手,絲毫不留情。
因此,白衣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她一擊打在發頂,髮帶斷裂,一頭雪發披散在肩,黑眸中露出受傷的神色,紅潤的薄脣動了動,“小芝...”
莫梔梔一聽更來氣了,“喂,我們很熟嗎?誰準你叫得如此親密?!”加快了手中的攻勢。
白衣人只是被動地閃躲,沒有回手。
莫梔梔心疼她寢殿內的擺設,一路逼着白衣人和她出去打。
這下終於驚動了內外值守的仙侍,紛紛來到梔草宮中庭,當她們的目光落在莫梔梔對面的白衣人身上時,所有人的神情都是清一色地如遭雷劈。
她們看到了什麼?
滄淵神君竟出現在梔草宮!
還被帝姬打出了寢殿!
這是什麼魔幻的發展?
嚇得呆立在旁的沐蘭很快反應過來,上前拉住還欲出手攻擊地莫梔梔,轉身對着白衣人行了一個拜禮,“見過滄淵神君。”
“見過滄淵神君——”其他的仙侍同時拜倒一片。
莫梔梔本來還想吐槽沐蘭拉着她幹嘛,但聽她口中所喊,一瞬間啞了火。
“你是滄淵、神君?”
半夜跑到她寢宮來欲圖不軌的‘登徒子’竟然是仙侍口中的高嶺之花,神君滄淵?
那她豈不是在自掘墳墓。
“是。”白衣人上前兩步,斂去黑眸下的受傷之色,嗓音清潤好聽,“你便是帝姬?”
“對、對啊。”莫梔梔氣焰弱了很多,她覺得滄淵神君應該是來找她麻煩的,但轉念一想這是她的寢宮,又挺直了腰桿,大着膽子道:“不知神君夜半來我寢宮有何事?”她着重咬着‘夜半’二字,意在提醒他注重分寸,免得落人口舌。
可惜人滄淵神君好像並沒有感覺不對,竟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又走近兩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莫梔梔被迫擡頭看着他。
於是在衆多仙侍的見證下,那朵斷情絕愛的高嶺之花神君滄淵,耐着性子,柔聲對她們的帝姬道:“本君特來求娶帝姬。”
“什什什麼?”莫梔梔懷疑自己聽錯了。
然而她的下一句脫口而出,“本帝姬不當續絃。”
作者有話說
謝雲衍(小九九):我先送份糕點試試水。
滄淵神君沈某人:我給你揚了!
梔梔:你這人有問題,夜闖未婚女子閨房,該打!
預告:神君大人追妻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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