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膽小野
E國,艾爾森大學。
圖書館後面的幽靜草地上,男人慵懶的輕靠在雲深的大腿上。
樹葉的陰影落在兩人身上,搖曳輕晃。
雲深放下手中的英文小說,輕輕撫了撫他明晰俊逸的臉。
“宸野,你爲什麼要帶我來這裏?”
作亂的手被捉住,輕輕的親了一下。
他睜開眼睛,深邃眼眸倒映出她的模樣,“因爲你喜歡這裏。”
雲深愣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大學時期的她。
那時她的確很喜歡坐在這裏看書,因爲這裏足夠安靜,環境也足夠舒適。
看累了,她就會席地躺下,小小的睡一會兒。
雲深的指尖漫不經心的掃過他的髮梢,“嗯,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她記得她大學那會兒,他博士應該都畢業了,而且又是忙着打電競又是忙着管理公司什麼的。
“我就是知道。”
他說着,微微轉了個身,貼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動了。”他淡聲道。
雲深指尖的動作頓了一下,微微斂目,溫柔的看着他。
這小傢伙,最近在面臨父親的貼貼時,的確是比前幾天活潑了很多。
血脈有時候真是個奇怪的東西,在感受到父親的喜歡時,靦腆高冷的小傢伙,是否也會感覺到開心呢?
“宸野。”
雲深很輕的喊他,“寶寶的名字,你想好了嗎?”
聞言,男人頓了一下,然後起身,“我之前沒給起?”
之前。
他指的是二十七歲的他。
差點兒忘了某人現在的記憶好像還停留在二十歲這個時候。
“沒呢。”
她靜靜的看着他,眼眸深處蕩起淡淡的哀傷。
那時,他還沒來得及給寶寶想名字,就出事了。
望着她的神情,他忽然愣了一下,然後捧住她的臉,在她臉頰上親了親。
“不難過。”他溫柔的說着,伸手便將她攬進了懷裏。
“老婆,你喜歡什麼名字?”
雲深腦袋輕輕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在他說話間,感受着他胸膛傳來小小的震盪感。
像是帶着細小電流鑽進耳朵裏,微癢。
自從知道她多年後會成爲他的妻子,他現在就格外喜歡喊她老婆。
好像要以這種方式,不斷向世人宣佈自己的主權一樣。
“你取吧。”
她漫不經心的把玩兒着他修長的指骨,“你取大名,我取小名,好不好?”
他沉默了一會兒,不知在想什麼。
片刻,他輕笑,“好。”
“那就叫東方諾吧,一諾千金的諾,如何?”
“嗯?爲什麼叫這個?”
雲深的話剛問完,把玩兒着他指骨的那隻手忽然被反握住,然後舉高。
在雲深不解的目光中,他五指一點點抵開她的指縫,填滿、緊扣,“希望他可以做一個信守承諾的人。”
他偏眸,英俊的眉眼浮起抱歉的神色,“不要像他的父親一樣,辜負所愛之人。”
雲深愣住。
他在自責。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他依舊耿耿於懷。
她微微轉身,湊近,安撫一樣親了親他微微繃緊的下頜,“你很好。”
“東方諾這個名字,也很好。”
她彎起眼睛,連帶着漂亮的臥蠶鼓起,“小名嘛,就叫阿諾吧~”
雲深低緩的用英文念着小說上的內容,斑駁樹影搖曳,落在草地上的男人臉上。
他好像睡着了。
雲深放下書本,指尖輕輕的掃過他纖長的睫毛。
“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到了。”
“二十歲那年,你偷偷來找過我,對不對?”
過往那些細碎的流年,如今細想起來,確實能發現一些當初忽略過的細節。
在某一段日子裏,她好像總能看到戴着不同帽子和口罩、神神祕祕又清清冷冷的青年“們”從她身邊經過。
如今想來,那或許不是好幾個人,而自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
偶爾她也會感嘆人家氣質好,但從未仔細留意,錯過了,也就忘記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很少看見“那些”神神祕祕的青年了呢?
仔細想來,好像是自己生完病過後的那段時間。
那段時間不知怎的,她的免疫力急劇下降,腦袋整天都是暈乎乎的,不是發燒就是咳嗽。
有時好好走着路,眼前都會突然一黑暈倒,幾乎天天都在往醫院跑。
又因爲表演繫系草表白那事兒,她那時正被全寢室孤立,身邊連個陪伴的人都沒有。
雲澤不知怎的就知道了這件事,便找上了她同在森大的小舅舅照顧她。
小舅舅夏景明比四十歲的夏玉英小二十歲,只比雲深大兩歲,屬於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老來得子。
大概是天生八字不合,雲深小時候去外祖父外祖母家裏玩兒,最討厭的就是自己這個小舅舅,總要跟他上打一架。
夏景明也挺討厭她的。
但爲了照顧她,他還是每天都會大老遠的從計算機系趕到表演系的女生宿舍這邊,來接她去醫院檢查。
“都說了你不用特地來接我的,我自己能行。”雲深頂着濃濃的鼻音嘟噥。
夏景明翻了個白眼,“少廢話,上來。”
雲深皺眉,有些嫌棄,“不用你背,我自己能走。”
而且要是被別人誤會了
雲深打了個寒顫,光想想都覺得惡寒。
夏景明頓時就炸了,“臭小鬼,要不是看你這個生活廢物走個路都把腳崴了,我才懶得管你!”
“趕緊上來,再廢話我直接扛了!”
這小子還真乾的出來這種事,雲深不情不願的趴在他背上,任由他背自己出學校打車,然後去醫院。
這樣的事情在那段時間幾乎成了常態。
雖然夏景明嘴巴毒,但她生病那段時間,他對她是真的沒話說。
像個隨叫隨到的保姆,喫飯看病都包接包送就算了,偶爾上課還包陪。
外人不知她和夏景明的關係,都以爲他們在談。
表演繫系草岑紹就是其中一個誤會的人。
因爲這個誤會,他難得沒有再對雲深死纏爛打的追求,倒是減少了她許多麻煩。
於是,雲深索性當時也沒有跟任何人解釋她和夏景明之間真正的關係。
夏景明一個滿腦子只有代碼的理工直男外加萬年寡王,也根本不在意這些。
想來,當年這些將錯就錯的烏龍,雖然爲她免去了很多麻煩。
但對於某個總躲在角落裏不敢讓她看到真面目的膽小鬼來說
他恐怕以爲,她早已經把時光裏的某個少年,徹底忘記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