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射进岳父大人的心
“噗!”
孙茹一口茶喷了出来,满身都是水。
谢裒则是猛然站了起来,心中翻起巨浪,他清楚這句话一出,沒人保得住唐禹了。
谢秋瞳也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她聪明绝顶,什么事都能算出几分,但她万万想不到唐禹会直接开骂啊!
而唐禹,情绪已经彻底喷薄而出。
他指着谢愚的鼻子,大骂道:“你踏马,不過是一條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狗,有什么资格在這裡质问我家娘子?”
“你读了一辈子书,为天下做過什么嗎?为百姓做過什么嗎?”
“自诩鸿儒,却一生未立寸功,只会在這裡摇唇鼓舌,抨击家族晚辈,当真是无耻至极!”
谢愚哪裡想到一個晚辈敢這么骂人啊,一時間气得胸膛起伏,牙齿发颤,艰难說道:“你…你…”
“住口!”
唐禹冷笑道:“话都說不清楚的皓首匹夫!家都分不清的苍髯老贼!吃裡扒外的家族蛀虫!也敢在這裡大言不惭,妄谈修身齐家!”
“這四個字你配谈嗎?配嗎!”
“回答我!”
最后一声怒吼,直接把谢愚震得一头倒了下去,爬都爬不起来。
谢裒面色铁青,厉声道:“住口!忤逆贼子!你吃了豹子胆嗎!敢辱骂长辈!”
“来人!来人!把唐禹给我绑起来!”
一時間,大量的护卫涌入,直接把唐禹架了起来。
谢秋瞳如梦初醒,仔细看着场中局势,想要說什么,却最终沒有說话。
她只是深深看了唐禹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以孝治国的时代,一個外婿辱骂家中族老,打死都不为過。
這种极端情况,她也帮不上忙。
但孙茹就不乐意了啊,這孩子分明是为了秋瞳好,虽然行为過激了一点,但心是好心啊。
于是她连忙道:“唐禹,你太大胆了,把他给我押到藏书楼去,好好读书,反思半年!”
這显然是在救人,只可惜沒有人听她的,众人都看着谢裒。
而谢裒心中则是冰冷一片,這种情况想要闭门思過就完事,那未免太天真了。
而就在此时,唐禹却大喊道:“岳父大人,小婿犯了错,无论什么惩罚,自该毫无怨言。”
“但請让小婿把话說完,關於修身齐家,他不是要让我說几句嗎?我說给他听!”
谢裒大怒道:“你還要放肆嗎!”
“让他說!”
谢愚在儒生的搀扶下,艰难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老夫一生从未受過如此大辱,不让他說完,我心中過不了這個坎!”
谢裒叹了口气,摆手道:“赶紧說吧!再敢胡說八道!立刻打断你的腿!”
唐禹挣脱了束缚,站在厅堂中间,一人对视所有人。
他目光之中并无畏惧,只是缓缓道:“修身齐家,乃曾子所言,后世修注者众,如今以郑玄之注解为主流。”
“亦有人将道家之‘道体’思想,融汇其中,故弄玄虚。”
“呵,凡此种种,不過浅薄之言罢了。”
他指着几個儒生就說道:“你们說了那么多,全是废话,废话明白嗎!”
一众儒生面红耳赤,气得发癫,但又不好开口。
唐禹道:“修身齐家之始要,在于格物致知,這沒错,但什么才是格物致知?”
“格,穷究也!极致也!”
“物,這不单单是指你们能看到的东西,不止是山啊水啊鸟啊鱼啊之类的,這包括天地万物,包括所有的一切。”
“文学、歷史、物体、伦理、道德,万事万物以及背后的运转规律和本质核心。”
“所以格物是穷究事物的本质和规律,是要找到事物之中蕴含的‘理’!”
见他真說出一些东西来了,众人也有些吃惊,一時間认真听了起来。
唐禹沉声道:“什么是理?理是万事万物的起源,道家人把它称之为‘道’,意思都差不多。”
“理赋予這個世界万物本质的规则和规律,所以太阳东起西落,所以年有四季、天有昼夜。”
“它赋予人善,人聚居起来,這就成了‘礼’。”
“我們为什么重礼?因为人在复杂的世界之中,很难保持心中的善,我們要用‘礼’来约束,使人向善。”
“格物致知,就是找到万事万物的‘理’,达到返璞归真之境。”
“什么是返璞归真之境,是‘仁’。”
“做到了‘仁’,人就成了‘圣’!”
谢愚懵逼了,听得如痴如醉,竟然下意识要那笔来记,但又强行忍住了。
谢裒则是眉头紧皱,仔仔细细分析着唐禹的话,竟然越分析越觉得有道理。
而谢秋瞳则是低头笑了起来,顺手拿起一块梨吃了起来,觉得很甜。
唐禹继续道:“所以回到修身齐家,之后是什么?治国平天下嘛!”
“心已仁,人为圣,做到了這一点,自然治国无碍,可平天下。”
“這就是内圣而外王矣!”
“可能就有人会疑惑,为什么内圣就能外王?”
“因为悟透了‘理’啊,参悟了万事万物的规律啊!”
“打個比方!”
他看向谢裒,拱手道:“岳父大人,弓弩为何能当做杀人武器?因为以木为弓,以筋为弦,把弓与弦的弹力转化为了推力,箭就弹射了出去,具备了洞穿物体的力量。对嗎?”
谢裒缓缓道:“可以這么說。”
唐禹道:“好,参透了這個‘理’,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把弓做大,将其固定,拉一根巨箭,威力就能成倍增加?床弩就因此而来。”
“但我們還可以继续发展這個‘理’,非但把弓做大,而且可以多做几副弓,固定在一個地方,合数弓之力,则能以矛为箭,其力可破城门也!”
谢家的同辈都听得惊了,有人连忙问道:“那谁能拉开那么大的弓呢?或者說,谁能同时拉开几副弓呢?”
唐禹笑道:“问得好,如果人拉不开,配之以绞盘呢?用牛马拉动呢?”
“只要掌握了‘理’,就能掌握规律,就能无所不能,因此内圣则外王!”
“此理還可以运用在其他地方,比如武学,参悟了一套功法的本质,就能突飞猛进嘛。”
“尔等,可听明白了?听不明白不要紧,下午好好学,好好悟。”
妈的,跟我谈儒学,老子直接把程朱理学拿出来,把你们压到死。
唐禹突然觉得自己的歷史知识好像又有用了。
而一种儒生已经是低着头,一句话也說不出来了。
他们听不太懂,但大受震撼,此刻实在嘴硬不起来。
而谢愚,似乎在忙着记什么。
写了老半天,才大声道:“說得再好听,也是忤逆!也是不孝!”
唐禹懒得理会這种老狗,而是看向谢裒,笑道:“岳父大人,我說完了,来請罪了。”
谢裒沉默了片刻,道:“刚才夫人不是已经下令了嗎?你们难道沒听到!将唐禹给我关到藏书楼去!闭门思過!”
一众侍卫如梦初醒,又把唐禹架了起来。
但唐禹知道自己已经稳了,理学不理学的,谢裒可能不在意,但那一套三弓床弩的知识,他不可能不感兴趣。
說這個例子,就是专门给他听的,那弩箭射进他的心,他能不心动?
别看他是吏部尚书,但他是参军起家的,谢家的根基在军方呢。
所以唐禹趁机凑到谢秋瞳跟前,压着声音道:“别忘了我們的赌,還有,亲一口。”
谢秋瞳瞥了他一眼,沒有言语,但嘴角却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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