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好与坏
蓝岁岁像是個小跟班,一直跟着她,也渴望多学点东西,尤其是礼仪。
王劭并不成熟,相反還有些孩子气,虽然中午他服软了,下午却又跟唐禹赌气,最后又舔着脸喊着唐禹大哥,表示想下象棋切磋一下。
唐禹這次不在放水,都在五十個回合内把他解决,给這厮狠狠泼了冷水。
“這就是现实。”
唐禹道:“你总以为自己很了不得了,但真正摆在台面上来,却什么也不是。”
“你得抓紧時間了,這几個月好好修身养心,熟读兵书,否则到了战场上要吃大亏。”
“别再把‘北伐’当成一個包装自己人格的口号了,主动去做,去进步。”
王劭摆手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一直叨叨個沒完啊。”
“明天老子就回去好好读书,哄着主母,保证把该做的事做好。”
唐禹看着他,缓缓道:“你猜我会不会分田分地?”
王劭愣了一下,随即道:“哎?中午好像就是在說這個,你却突然生气了。”
唐禹道:“那是周家的田,周家灭了,就要把他的田分给百姓…呵,你猜百姓会怎么看?”
王劭挠头道:“有田了当然高兴啊。”
唐禹眯着眼道:“那其他地方沒有分到田的呢?他们会不会效仿舒县,杀世家,分田地?”
听闻此话,王劭突然感觉浑身发寒。
唐禹道:“這個头一旦开了,天下将永无宁日,所以我如果那么做,天下世家,也包括陛下,第一個就要杀我。”
“人才很可贵,但比起他们的权力根基来說,一文不值。”
“分田,就是分世家和陛下的命!”
王劭冷汗直流,身体都僵硬了。
唐禹叹了口气,道:“你爹认为我出身低贱,沒受過什么教育,阅历也浅,看不透這些,所以才想用這個害我。”
“我若是真那么做了,我必死无疑,谢家也不好過。”
“而你,你只是你爹的棋子。”
“他丝毫沒有考虑過你的感受,丝毫不在意你的义气和感情。”
“在他心中,你什么都不是。”
王劭低下了头,咬着牙不說话。
唐禹道:“我生气,不是气你爹坏,是气你蠢,分明被利用,却傻傻跑過来害我。”
“现在你明白了吧,你该回去了,该做点正事了。”
王劭攥紧了拳头,低吼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月明星稀,秋日略有些清寒了。
舒县的风景并不好,因为秋收已過,田裡光秃秃的,只有一种空旷的寂寥感。
王徽并不寂寥,她似乎永远很开心,即使面对离别,即使经历了舒县這么多复杂的事。
她在官道上蹦蹦跳跳的,一会儿看着自己的影子,比划着各种动作,一会儿追逐着月亮,又回過头来对着唐禹挥手。
“唐大哥你快点嘛!别那么慢呀!”
她声音清澈明亮。
唐禹笑道:“王妹妹,你說晚上找我,现在又带着我走,到底要去哪裡啊!”
王徽道:“不去哪裡啊,就散散步嘛,我很怀念方山那晚呢,我們去找萤火好不好!”
唐禹道:“已经九月了,萤火少见了,即使有,恐怕也构不成你的星空了。”
“不是呀!”
她指了指天空,道:“你瞧,今晚的星空就很稀疏嘛,随便几只萤火就可以啦!”
她說着话,大胆握住了唐禹的手,道:“那晚沒有星空,却有萤火。今晚沒有萤火,却有星空。”
“所以,情况都差不多,唐大哥你会亲我嗎?”
星空似乎映在了她的眼眸之中。
她根本就沒想過要唐禹回答,而是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她分明很紧张,气息都乱了。
唐禹看着她小小的脸庞,白皙的皮肤,颤抖的睫毛,一時間有些不敢亲下去。
但女孩已经踮起脚尖,双手包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嘴上轻轻一吻。
王徽睁开眼,咯咯笑了起来,歪着头道:“胆小鬼,为什么怕我?”
唐禹摇头道:“不怕。”
王徽道:“是啊,你连谢秋瞳都不怕,却偏偏怕我。”
“你甚至敢要她跪下,敢要她陪睡,却不敢亲我。”
唐禹沒有回答。
但他心中有答案。
为什么敢和谢秋瞳互怼?因为他怕谢秋瞳。
他知道对方如果真的想害他,那根本斗不過,所以摆烂,所以干脆据理力争。
什么陪睡,什么主奴,无非都是角色扮演游戏罢了,她谢秋瞳不会真的陪睡,唐禹也不敢真的要。
无所谓,所以无所畏惧。
可…他对王徽不是无所谓。
“你要告诉我。”
王徽眨着眼睛,看着唐禹,很认真說道:“虽然我只有十六岁,但我感受得到,你在逃避我,你在故意推开我。”
“从小主母就对我說,想要什么就大胆說出来,所以我大胆问你了。”
“我问你了,你愿意回答我嗎?還是要我去猜,去患得患失,去难過?”
她的声音清晰而颤抖。
唐禹知道自己躲不過了。
他无奈摇了摇头,道:“王家的明珠,漂亮、单纯、善良,却又勇敢、自信、聪慧。”
“你身上像是闪着光,像是燃烧着火焰,耀眼夺目,璀璨生辉。”
他叹了口气,缓缓松开王徽,朝前走去。
走在官道上,他轻轻道:“而我,像是深渊之中的一條毫不起眼的鱼,漫无目的在這個世界游荡着,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我不敢相信有那么一束光,会义无反顾選擇照耀我、温暖我,给我一切。”
“我也怕被那一束光照得太明亮,暴露了身上所有的斑点、污秽和缺陷。”
“我知道我沒那么好,所以不敢承受太无暇的东西。”
王徽看向他,道:“是自卑嗎?”
唐禹道:“不,是自愧。”
“我可以自私点,放开一切情绪去拥有你,但我怕毁了你。”
“這個世界很多东西我不在乎,毁了就毁了。”
“但你不行,毁了你,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光了。”
“所以我只敢靠近,只敢偷偷去吮吸那种热量,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却不敢去真正触摸,真正拥有,我怕污染了它。”
王徽闻言,咯咯笑了起来。
她歪着头道:“好讨厌的歪理。”
“主母总对我說,人长大了就不单纯了,就复杂了,只是坏事。她希望我永远是個孩子。”
“我說长大了就聪明了,就可以拥有更多的感情了,這是好事。”
“唐大哥,你說长大到底是好事,還是坏事呢?”
“就像我這一次来舒县,我体会到了很多从未拥有過的快乐,却也见证了很多血腥的斗争。”
“這又是好事和坏事呢?”
說到這裡,她抿了抿嘴,笑着說道:“其实无论长大与否,无论来不来舒县,都会有好有坏的。”
“我一直希望自己长大,从不害怕。”
“我坚定跟你来舒县,从不害怕。”
她走到唐禹的跟前,轻轻道:“不是我胆大,是我总是看见好的事,而忘却坏的事。”
“這世间万事万物,以及所有的人,都有好坏之分啊,谁能彻底规避呢?”
“但我永远只在乎好的,而不在乎坏的。”
“唐大哥,你明白我的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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