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下午的时候，家裡的女儿帮他送完外卖回来就问他能不能开始系统性的学习一些灵媒应该学习的知识，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灵媒应该学习的知识”到底是详细指的是什么。
丹伊当然能教她。
毕竟他侍奉了這個灵媒家族长达数個世纪，虽然她们家族的手艺向来是母传女、女传孙女，男性沒有机会接触神秘一侧感知天地的力量，但是丹伊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就是不知道从林楚的角度来看，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罢了。
但是，也正是因为侍奉了這個家族這么长的時間，才对她们一個、一個最终都不能以普通人
类的身份得到幸福的人生感到悲哀。
——虽然這种想法，放在一個恶魔身上大概挺可笑的，会被嘲笑成恶魔之耻吧。
他侍奉了這個家族這么多年，真正由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严格意义上并不多，林楚就是一個，她是這個家族的末裔，是真正意义上他亲手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
比起她的母亲玛利亚，其实林楚真的算是乖巧的那一类了。
至少，在他强硬的拒绝她的請求，并且苦口婆心的劝告她，告诉她待在后面做文职安全，稳定，上前线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的时候，沒有選擇和他争吵。
她就這么安安静静的丢下一句“我先回家了”，就這么走了，也沒說要不要放弃。
但是以丹伊对她的了解程度，她大概是嘴上說是是是，背地裡跑去找别人教她吧。
丹伊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家族的女孩子都是這种性格，安安心心在后方当個文职公务员，又安稳又平静，难道不好嗎，非要学一身本事，然后去前线做英雄。
他想安安稳稳的像個正常老爹一样，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闺女像個普通人一样生活，有什么错嗎？
他活了那么久，已经见识過那么多的不安稳了。
他一定要、一定要坚持己见，坚守阵地，這次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另外一边，林楚有些懵逼的看着埃德蒙——這家伙把头发扎起来，然后围上丹伊的猛男粉围裙的时候，真是意外的……反差萌。
“你出去吧。”埃德蒙道。
“不是，你不需要打下手嗎？”林楚看着他从冰箱裡面找出来的荤素食材，以及从窗口掐的罗勒、迷迭香之类的香料，觉得他可能会做奇怪的硬菜出来。
半吸血鬼摇摇头：“不需要。”
就在這個时候，门口响起了开门的声音，于是林楚被埃德蒙推出了厨房：“你在外面等着吧。”
這一幕恰好被丹伊看见了。
老父亲当场炸毛：“他怎么在我家啊！”還围着我最喜歡的那條围裙！
连王建国那厮来我家都要经過我同意的！
不過埃德蒙并沒有就他的炸毛态度表现出什么不适来，只是从裡面把门关上了。
林楚看着丹伊，深呼吸一口气，還是走到了饭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爸爸，我們来谈一谈吧。”
丹伊本来是想拒绝的。
但是“爸爸”這個称呼它太香了。
于是他坐到了林楚的对面，和蔼可亲地问道：“怎么了？”他的脸上挂着傻爸爸的荡漾笑，如果此时埃德蒙从厨房裡出来看到這一幕，可能会被闪瞎。
“我想学灵媒的本事。”林楚开门见山的和丹伊說道。
丹伊：笑容逐渐消失
“不，我不同意。”他板着脸道，“我看到了太多的悲剧了，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开开心心当個普通人。”
如果不是那個半吸血鬼的话！
愤怒的偏心眼老爸把所有的問題都推在了埃德蒙身上。
“可是你知道的呀，”林楚先拿出了第一套說辞，“我身上有着灵媒的血，是迟早会接触這些东西的。与其等着他们来，不如我主动学习，至少在碰上這些事情的时候有自保能力。”
“你才不会碰到呢，要知道——”丹伊脱口而出，却突然戛然而止。
“要知道什么？”林楚问。
“要知道，你要是一直呆在后方做文职，每天准时回家不在外头乱晃悠，那肯定就碰不到野生的妖魔鬼怪嘛。”丹伊摸了一下鼻子，把视线移向了别处。
林楚：……
“别撒谎，老爹。”
丹伊拍桌大哭：“我一個恶魔，为了你都豁出去求信上帝的家伙祝福你，给你送护身符了，你知道梵蒂冈的空气我闻着都觉得自己的肺要烧起来了嗎！”他趴在桌子上发出呜咽声，一副委屈的要死的样子。
林楚：……
林楚沒办法，只好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谢谢。”
丹伊抬起头，以为自己的战术奏效了的时候，却听见林楚道：“可我還是想学。”
她用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养父，一字一顿，掏心掏肺地說：“我想学這些东西，我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双肩上到底背负着什么样的责任，能大到让他们愿意牺牲自己，牺牲看着作为他们孩子的我长大的時間。”“丹伊，我想知道。”
恶魔看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一個让他沮丧的事实——這個孩子，只是由自己抚养长大而已，她最终不可避免的对自己的“根”生长的地方产生了好奇。
于是他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臂弯裡。
林楚意识到了這种沮丧。
她必须和丹伊解释清楚，如果什么事情都不沟通，那么人和人之间的隔阂只会变得更大而已。
“丹伊，”她把恶魔拽了起来，掰着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你看，我已经十八岁了，”她站起来，退后了两步，“我能为我做的每一個决定负责了。這不是你一直教我的东西嗎？为自己的每一個决定负责任，想清楚每一個决定可能造成的后果，并且做出選擇。”
“丹伊，這就是我的選擇。”
她坚定的看着自己的养父：“我很感谢你，”她說，“虽然我不知道怎么說……但是，爸爸。是你的抚养，是你教给我的东西，才造就了现在的我。”
丹伊发出了一种大型犬被踩了尾巴的呜咽：“那我应该教你点别的。”比如說诅咒啊、自私自利啊、落井下石啊、甩锅能手啊——之类的。
“而且，你也可以放心——我沒有你想的那么莽撞。”林楚抓住了他的手，“在我足够强大之前，我是不会去碰那些太危险的，我解决不了的东西的！”她拍着胸脯道，“关键是，我已经下定這個决心了！”
丹伊心情复杂得看着她：“那得定個量——”只要把這個“强大”的程度定的高一些，說不定她就能做一辈子的文职了！
林楚是他带大的孩子，這孩子脾气和她妈一样倔，下定了的决心就根本不会变，只能采取迂回策略。
讲价，恶魔是专业的！
這個时候，埃德蒙在裡面轻敲了三声厨房门，在获得了林楚的同意之后端着刚做完的饭菜走了出来：“如果還沒有结束的话，吃完再聊吧。”
“不，已经结束了。”丹伊拍板，指着埃德蒙，“只要你能让這個半吸血鬼亲口承认的你强，你就能在前线横着走了！爸爸我一句话也不会多說！”
埃德蒙：？？？？？
他只是作为一個旁观者鼓励他们父女敞开心扉交流，为什么会被拖下水？
林楚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可、可以嗎？”
埃德蒙沉默了一会，把自己做的炖鸡胸肉放在饭桌上，温和地回答：“丹伊先生，我是個半吸血鬼，我会对灵媒的血产生渴求和生理上的冲动，把她交给我来监护，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她身边应该有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强者。
丹伊：……
這发言，他居然一时无法分清他到底是過于老实，還是欲擒故纵。
是高手。
“沒关系。”林楚就相对单纯一些了，她双手握拳，“我相信埃德蒙！”
埃德蒙：……
這话不是他第一次听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這样的话总是能带来一股奇异的感受。
他沉默了很长時間，甚至转身进去捧了三碗米饭出来，坐到了距离父女两個比较远的位置上。
就在林楚以为他還是会拒绝的时候，他把那盆炖鸡胸肉往林楚和丹伊那边推了推：“我很严格的。”
——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对方，就一個劲的投喂好了。
這是林楚在前不久教给他的和人相处的技巧——這真的能算是技巧嗎？埃德蒙忍不住反思。
丹伊：……
妈的你为什么這么自然的在我的饭桌边上坐下了？！這是我家啊！
一股仿佛有魔力的香味钻进了林楚的鼻子，以至于她過了一会才反应過来，是埃德蒙同意了。
“嗯！我会努力的！”她开心的夹了一块鸡胸肉送进嘴裡。
——
——？
——？！
這香味，這润泽度，這口感，這咸香适度、裹盈唇齿的滋味、這弹嫩爽口的嚼劲——這真的是鸡胸肉嗎？！這不是鸡胸肉，這是——
人！间！美！味！
林楚瞪大了眼睛看着埃德蒙。
后者回以一個疑惑的眼神。
“埃德蒙。”
“嗯？”
“你以后能经常来我家做饭嗎？”
埃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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