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野心勃勃的拉裡维埃尔先生 作者:九鱼 此时的巴黎混乱不堪,但就路易了解的,大约有如下等人——最上层的当然要属国王,王弟与王太后,接下来是如孔代亲王与奥尔良公爵加斯东這样的贵戚与诸侯,紧挨着他们的是红衣主教们,而有资格与红衣主教们对立的是可敬的元帅与将军,之后才是叛乱的根源,那些高等法院的成员,金融家与大放贷者,以及被前者仇视的监政官们,再往下就是律师,普通教士与医生,接下来是证劵经纪人,商人,而为以上种种人服务的有画家,建筑师,雕塑家,小說创作者,低于他们的有工匠、仆人与城市裡的贫民与城市外的农民。 除此之外大概還有一些以服务王室与贵族为生的人,他们就像是在海裡追随着鲸鱼的鱼群那样,以被服务者遗漏的残羹剩饭为食,具体点来說有在私人教士,办事员,管家与管事,警察,代理人,侍从還有厨师、杂役与马车夫等等。 而在之前的投石党人运动中,除了诸侯与法官们的私人军队与卫兵外,最多的就是巴黎市民,也就是本应对路易效忠的人,但他们会被轻易煽动也并非毫无原因,相对于那些受到国王宠爱或是重用而得以无限制敛财并大肆挥霍的人(譬如黎塞留),巴黎的平民们一直处于无比困苦的生活环境中,他们不但要承担沉重的赋税,還要支付租房钱,水钱和面包钱,以及一些說不出名堂的费用,他们居住的地方,窗户沒有玻璃,门扉残破,一些人直接在房间的地板上起火煮饭,他们时常生病,病了也无钱医治,有些人连妻子都娶不起,有些时候要等房东来收租,才会发现自己的房客已经死了,而在這种痛苦到几乎看不到头的生活中,還有人不断地对他们施加压力。 虽然现在路易還无法干涉政务,但有些事情他還是略有耳闻的,譬如說,巴黎的面包现在已经快要二十個苏一磅了。 在這裡我們要略微提一下十七世纪中期法国的货币系统,裡弗尔与苏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名词,但它们都不在通用的货币之列,只是货币计量单位,一裡弗尔约等于半磅到一磅白银,又等于二十個苏。所以十七的法国人们多半使用的都是金路易、大埃居、小埃居,德尼尔与利亚德。金路易,顾名思义就是金币,一枚金路易等于十二個到二十個裡弗尔(一裡弗尔等于二十個苏),一枚(银币)大埃居等于六裡弗尔十二苏,小(银币)埃居等于三裡弗尔六苏,一苏等于二十個铜币德尼尔,一個德尼尔又相当于三個利亚德铜币。 也就是說,换算成我們熟悉的货币,一磅面包需要三百元到五百元左右。 這样的价格足以让整個地区甚至国家崩溃,而王太后安妮回到巴黎之后,一场弥撒就要用去一百個金路易的蜡烛和香料,其他不论,有时候路易真想别让她祈祷了,不如将這一百個金路易换成一百磅面包,最少会有一百個家庭会因此对王室感恩戴德,而不是满怀怨恨。 可惜的是他无法說服王太后安妮,此时的人并沒有做慈善的概念,一個人饿得快死了是因为他不够勤快,而他生了病是做了恶事,上帝给予的惩罚或是报应,就连红衣主教马扎然也不同意路易的方法,那些白亮亮的埃居与金灿灿的“路易”,可以被用来采办精美的服饰,可口的食物或是马匹、猎枪,甚至抛掷在赌桌上也不要紧,但要赈济贫民……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从来沒人做過這样的事情。 马扎然主教坚决不肯,而路易身边的人几乎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他们认为,這样白白地给贫民面包,只会徒增懒汉与无赖,而且這样的行为无法持续下去的话,主事的人一定会被憎恨——這点倒也說的不错,路易就转变說法,請马扎然主教彻查巴黎的小麦商,看看是否有人囤积居奇,马扎然主教沒有回答他,而是问国王,他之前与主教提過的,想要询问有關於宗教裁判所的事情,主教已经有了一個人选,国王准备什么时候召见他呢? 马扎然主教這样說,路易就知道這件事情是无法追究下去了——他知道马扎然主教一定有接受商人的贿赂,這种事情在宫廷裡几乎已经是司空见惯,最早可以追溯到腓力四世时期,大臣们簇拥在国王身边,争夺他的宠信,然后凭借着這份宠信大肆敛财,黎塞留如此,马扎然也是如此,他甚至愿意在一些事情上让步,好让年少的国王不再追究。 路易之前提到的事情,就是王室、教会与宗教裁判所、表世界与裡世界的一赢关系,而他曾经见過的那位教士来了,那位教士是挺高兴的,因为原先他不過是修道院院长,既不是宗教裁判所的黑衣法官,也不是如同执行官一般的苦修士。 說起来,他最近還闹了一個笑话,因为他自认在之前的狼人暴乱中获得了很大功勋的关系,甚至有意与巴黎的副大主教雷斯,以及孔蒂亲王(孔代亲王的弟弟)争夺来自于罗马的帽子(指枢机主教),当然,他堪称滑稽的失败了,但還是遭到了全巴黎人的嘲笑。 他沒有气馁,真的,這位拉裡维埃尔先生或许沒什么别的长处,却胜在对权势与金钱有着超乎常人的渴望,所以从他這裡,国王能知道比别人那儿更多的东西,所以马扎然主教为了避免国王继续关系小麦与面包的关系,就把他派来了。 拉裡维埃尔院长還是第一次进黎塞留宅,能够被国王用作行宫的宅邸当然不会寒酸窄小,這是一座H型的建筑群,每座建筑都有三层,最下方一层外增设由无数陶立克柱支撑起来的长廊,长廊上装饰着各种雕塑,并且以此命名,譬如拉裡维埃尔院长现在经過的船首廊,正是因为走廊的墙壁上装饰着许多与航船有关的雕塑而得名的。 穿過船首廊,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座对轴线分布的长方形花园,這座花园长约六百尺,宽约两百尺,正中是一座浑圆如同满月的喷水池周围环绕着修剪整齐的树木们,虽然正值严冬,花儿不曾吐露芬芳,但空气中弥漫着的干净味儿……对,拉裡维埃尔院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就是……那种……干净味儿,令人舒适。 唉,他今天也格外干净呢,毕竟他多方打听過国王的喜好,几乎所有的人都对国王对清洁的要求印象深刻——之前我們也說過,此时的人们并不是不爱干净,一来是沐浴费用可观,二来就是教会并不提倡人们经常沐浴,三就是对离开不久的黑死病的恐惧……但他们可不是真的就让自己這么脏脏地過下去,他们還是会用洁净的亚麻布,温水擦拭身体的,尤其是脸和手,女性還要加上胸膛,贵族们更是会频繁地更换衣物,几乎每间隔几個小时就要换一次,所以虽然巴黎的街道臭气熏天,但除了一些连块多余的布料都找不出来的贫民,略有身家的人闻起来也不是那么恐怖。 但他们的国王,在這方面简直可以說是苛刻了,而他的喜好——虽然他還未亲政,還是影响到了他身边所有的人,拉裡维埃尔院长有心博得国王的青睐,更是很费了一番心思,除了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之外,他還喷洒了从德国科隆舶来的香水,這是一种昂贵而又奇妙的液体,贵比黄金,但這些都是值得的,因为年少的国王一抬头看到他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