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巫师维萨裡的過去与巫师界的一角(下) 作者:九鱼 小說名称 小說作者 关键字 至于那些宗教裁判所的修士教士们,他们在裡世界,可以說是巫师的敌人,也可以說是巫师的工具,毕竟从维萨裡這裡来看,普通的巫师想要对抗狼人、吸血鬼以及教士们是不可能的,他们之所以愿意忍受這些庞大家族的压迫,很有可能是因为只有在他们的庇护下,他们才能艰辛而又平静地度過每一天。 就像是表世界的平民们需要承担沉重的税赋,但也会得到领主军队的保护那样。 這点也获得了维萨裡的肯定,“每個巫师,”他說:“连同他们的家族,都有为之效力的领主,就像是我父亲的老师,他为曼奇尼家族效力的,等我的父亲不再是学徒后,他也就成为了曼奇尼的魔药师,而我继承的也正是父亲的位置。” “你们受他们豢养。” “确实如此。”维萨裡近似于放弃般地說道:“要成为一個魔药师,先期的投入是很大的,我們需要很多药草,珍贵的金属,以及只有在魔法下才能得到的材料,单凭一個普通的巫师,根本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成为一個魔药师,所以那时候他们都說我父亲是個幸运的人,也有很多人嫉妒他。当然,還有我。” “你之前說向曼奇尼家族推薦了你父亲的正是他的老师,”路易问:“在裡世界,是只有魔药师還在延续老师与学徒的传统呢,還是也有了表世界這样的大学?” “两种皆有,陛下,但不是大学,只是一般的初级学校,只有一些沒有根基的外来巫师或是因为過于贫穷而无法负担起教资的巫师会让自己的孩子到那裡学习,那裡的老师,恕我直言,也只是平庸之人,缺乏责任心,与其說是在教导学生,倒不如只是得過且過,养家糊口罢了,所以略有家资的巫师家庭都会为自己的孩子雇佣可信的老师,大家族尤甚。” “這样的情况倒与表世界相似。” “是啊,陛下。”說到這裡,维萨裡不免掠過了一丝悲凉之色:“对于弱者,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在裡世界遇到了什么事情。” “也沒什么可說的,”维萨裡现在已经能够无比平静地回答這個問題了:“我的妻子,她原本只是曼奇尼家族的一個分支——对了,您知道吧,曼奇尼家族世代都是美人,在裡世界的流言中,虽然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们的祖先有着一部分女性梦魇的血统,所以才能拥有這样得天独厚的恩赐或說诅咒,但我的妻子,陛下,她所继承到的血已经非常稀薄了,稀薄到她的子女就无法以曼奇尼后裔自称的地步,而在我遇见她的时候,她也只是一個容貌清秀的女孩,而我也不是被她的外貌,而是被她温柔的心性所打动的。” “我原本以为我的生活会如同一本打开的书本那样,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過下去,就像是裡世界中的大部分人,不,应该說,小部分人,因为我受曼奇尼家族雇佣,而我的妻子又是他们的远亲,我們可以衣食无忧地住在一個小小的房子裡,我們会有很多孩子,吵吵闹闹,也许他们之会有一些天赋出众的人,也有可能他们都只能說是资质平平,但无论如何,我們的日子应该是会平静而又稳定的——但谁知道呢,陛下,命运就是這样残酷。” “你的妻子怎么会变成现在這個样子呢?”路易轻轻地问道。 “非常突然的变化,”维萨裡說:“似乎只是在一夜之间,我的枕边人就变得陌生了,曼奇尼家族的人告诉我說,在巫师中,這种情况也很罕见,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怎么說呢,就像是暗藏在后裔中的血液猛烈地沸腾了起来,它们会让巫师变得更为强大、美貌或是聪慧,具体要看他们从先祖那裡继承到了些什么。而我的妻子继承到的就是梦魇的血,她……這件事情对她来說事实上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因为梦魇的血折磨着她的身体,她因此变得极其虚弱,但对曼奇尼来說,虚弱并不是一件值得烦恼的事情。”魔药师說到這裡,抬起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面孔,他像是要努力压抑着什么,又像是要撕开屏障放出野兽:“……总之,陛下,他们要带走我的妻子,我的女儿,他们說,我会得到补偿……丰厚无比的补偿……” “很显然,你沒要,你带着她们逃走了。” “是啊,陛下,我带着她们逃走了,也许這完全出乎曼奇尼家族的预料,”维萨裡给了国王一個扭曲的笑容:“他们大概从未想到過一個卑微的魔药师也会悖逆他们的旨意吧。” “你来到表世界后,难道就沒有回到维萨裡家族去寻求帮助嗎?” “我试了,”维萨裡說:“但我的先祖安德烈.维萨裡就是背负着渎神的罪名而死的,他的敌人還在西班牙和罗马,家族拒绝承认我,我只能到处流浪。” 国王几乎可以猜的到,当时的瓦罗.维萨裡会有多么艰难,他的父亲還在六岁时就离开了表世界去往裡世界,而他的老师又是一個附庸于曼奇尼家族的学者,也就是說,他们并不是那些长袖善舞的政客或是舌绽莲花的商人,他们只怕很少与人打交道,然后,维萨裡带着妻儿离开裡世界后,他甚至不能直接拿出裡世界的钱币来换取食宿,因为裡世界的金币、银币与铜币和表世界都是不同的形制,从图案到分量都有所不同,就算商家愿意接受,他们也一定会恶狠狠地斩去一大笔通兑的费用。 “你们在遇到莫特马尔公爵之前,已经离开裡世界多久了?” “四年,”维萨裡說:“漫长的四年。” 這就难怪了,国王心想,从另一個角度来說,瓦罗.维萨裡只怕也已经精疲力竭了——莫特马尔公爵不是第一個,如果他能够带着妻儿逃走,只怕也不是最后一個,他妻子的美并不属于凡俗,正如教士所說,是魔鬼留下的罪孽,而他女儿的信——虽然很难說裡面有多少达达尼昂的增色添彩,却也直白而又尖锐地指出了瓦罗.维萨裡的无能无力,他沒有办法守护住這样巨大而又难以掩藏的财富,除非他能够狠下心来毁掉妻子的容貌,但他们的女儿呢?阿泰纳伊斯還只是個幼童,但也已经能够看得出她一如夏日玫瑰般的未来,而她初见国王时說的那些话可不应该是由一個五岁的孩子說出来的——那么是谁教会了她這些呢?就连路易也不愿意去想象,在這個丈夫与父亲看不到的地方,這個孩子曾经遇到過什么样的事情。 “陛下。” “什么?” “我想要知道,陛下,”维萨裡疲倦而客气地问道:“如果曼奇尼家族知道我妻女正在莫特马尔,那么他们若是向您要求……” “莫特马尔公爵是我的臣子,也是我的将军,更是我亲爱的朋友,”国王冷漠地說:“曼奇尼家族是什么?” 维萨裡发出了一声惨痛又宽慰的笑,他向国王深深地鞠了一躬:“如果您沒有其他的事情了……” “還有一個問題,”国王說:“我不太能够明白裡世界与表世界是如何划分的,你說你是潜逃出来的,那么你還能回去嗎?” “不能了。”维萨裡干脆利索地答道:“我已经找不到意大利的‘通道’了,而法兰西的,沒有引介人,我一样找不到。” 他抬起头:“但我知道有個人是应该可以找到‘通道’的,意大利,或是法兰西的。” “玛利.曼奇尼。”国王說。 “正是。”维萨裡說“但陛下,您想要亲眼一睹裡世界大概不可能,因为裡世界严禁凡人进入,每個裡世界的律法书都将這條法令写在了第一页上。” “多么严厉?” “被巫师带入裡世界的凡人必然难逃一死,而那個巫师,”說到這裡,维萨裡竟然禁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裂体固魂,永为基石。” “我能够明白上一句话,但下一句是什么意思?” “這是裡世界最严酷的惩罚。”维萨裡說:“被处以這個刑罚的巫师首先会被五马分尸,然后他的灵魂也会被撕裂,固定在碎裂的肢体裡,末了這些肢体会被埋在裡世界的高墙下——就是将裡世界与表世界分割开来的魔法之墙——永远无法安息,被迫注视与嗅闻着每個越過魔法之墙的存在,一旦有凡人触碰,它们就会厉声哀嚎……這是对违法者的处罚,也是对后来者的警告。” “啊,”国王說,“我明白了。” 瓦罗.维萨裡离开后,邦唐告诉国王說,玛利.曼奇尼正等在门外,路易握着羽毛笔的手微微一顿,“不,”他說,“今天就不了,和她說,邦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让她去找菲利普或是亨利埃塔玩儿。” 邦唐遵命而去,路易几乎想象得出玛利气恼的样子,但在這個时候,他的确不太想要见她——并不是因为曼奇尼家族曾经对瓦罗.维萨裡所做的事情,這样的事情,就算在表世界也只能說是寻常,但瓦罗.维萨裡也未必做错了什么,至少他让自己的妻子与女儿摆脱了成为玩物或是祭品的可能——莫特马尔公爵或许卑劣,但他是個凡人,這注定了他永远无法摆脱梦魇血统的掌控,加上国王慷慨的承诺,他的妻儿将得以在表世界统治者强有力的羽翼下得享安乐荣华。 除了瓦罗.维萨裡這一生必然饱受苦痛与酸楚的折磨。 国王转了转羽毛笔,当他正准备写下自己的一些想法时,邦唐回来了,這次他带来了红衣主教马扎然。 对于這個可以說是如同父亲一般的人,路易一直十分尊敬,他立刻从书桌后站了起来,而后与主教先生一起重新落座。 主教先生那么晚来找国王当然是因为有着相当重要的事情,在马扎然主教签订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中,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将哈布斯堡的阿尔萨斯以三百万裡弗尔的价格卖给了法兰西,和约在1648年签订,而款项到现在也未能筹备完毕,主教先生正是来和国王商议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