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山水有情
怀玉山脉的腹地地段,屹立着玉京峰、玉虚峰、玉华峰三座山峰,宛如道教三祖玉清、上清、太清,因而得名三清山。
三清山群山环抱,仙气激荡,是道家永不能遗忘的道教圣地,有着天下第一仙山的美誉。
相传无数仙师驾临于此,遵循着道的脚步,参天感地,悟道省身,感受着天地万物皆有灵性。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有着它独有而又安详的呼吸,道法自然,天然合一。
山下的山道上,三個镖师骑着马,两個汉子赶着两辆牛车,牛车上放着两副棺木,由西往东赶着路程,正是杨镖头、耿镖头他们。
车轮刚踏上一片平坦之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茶棚,茶棚边上坐着一道士,喝着茶。
镖师们发现口渴了,将牛车靠在路边,牵着马走了去。
五人刚靠近茶棚,店家走了来,道:“客官,你這牛车尸味太浓了,能靠远些嗎?别影响了我的客人。”
店家的话虽沒說错,杨镖头他们听起来却很不顺耳,想着出门在外要少惹是非,便不做计较,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杨镖头道:“店家,好心关顾你生意,這等话千万說不得。我家总镖头叶落归根回家,路過此地,能在你這裡歇歇脚,算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道士放下茶杯,看了過来,轻声问道:“不知你家总镖头是哪位?”
杨镖头见道士仙风道骨,极为面善,一时半会儿记不起其道号,回道:“龙威镖局总镖头蒋道功。”
道士听過,看向牛车,问道:“你们這是要拉他去那裡安身?”
杨镖头答道:“镖局总舵在衢州,自是护送总镖头回衢州了。”
道士听過,起身走到两副棺木前,将棺木摸了摸,拂尘往肩上一搭,对着棺木說道:“你们可知你们总镖头有過心愿?”
杨镖头站起身,走了過来,有礼道:“敢问道长,不知你說的什么心愿?”
道长答道:“蒋道功生于怀玉,长于怀玉,曾扬言死后定要葬于怀玉。”
耿镖头起身,走了来,对杨镖头說道:“老杨,我依稀记得总镖头是說過這样的话,但记不起来是在那裡說的。”
杨镖头道:“老耿,切莫依稀记得,要的是总镖头到底說沒說過這话。”
耿镖头将后脑勺摸了摸,一时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
道长见此,轻声问道:“两位壮士,你们总镖头是怀玉人嗎?”
杨镖头答道:“這個我清楚,地地道道的怀玉人。”
道长再问道:“是在怀玉长大的的嗎?”
耿镖头答道:“总镖头跟我們讲起過,他二十五岁那年才离开怀玉出去闯荡,后来在衢州结识了翟总镖头,入赘翟府,执掌龙威镖局。”
道长又问道:“要是你们百年之后,有机会安葬于家乡,你会選擇葬在外地嗎?”
杨镖头笑答道:“道长,虽說江湖儿女四海为家,但木有根,水有源,只要故乡情结還在,自然想着叶落归根的。”
道长道:“這不就结了。他蒋道功生于怀玉,长于怀玉,现在又正好路過怀玉,安葬于家乡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岂有不葬于怀玉之理。”
耿镖头道:“可沒得到总镖头家人的同意,我們身为外人,无权私自做主处理总镖头的身后事。”
道长轻声问道:“在龙威镖局裡,你们凡事是听你们总镖头的,還是听他家裡人的?”
杨镖头答道:“道长,這還用說嗎,自然是听我們总镖头的。”
道长道:“你们总镖头的尸身现就在你们身边的棺木裡,他昔日留下的意愿還存留于你们的心裡,相当于你们总镖头還在,你们又何须听他家裡人的。”
杨镖头、耿镖头对着道士微微一躬,道:“多谢道长开解。”
道长回道:“谢就不用了。等下安葬他时,我为他念些往生经文,你们要是乐意,就给我一個酒钱,顺便帮我把這茶水钱结了。”
杨镖头道:“道长,要不你帮我們总镖头选块宝地,就個好风水,护佑龙威镖局往后一切顺遂。”
道长回话道:“你们這些汉子,行走江湖几十年,還是未完全明白過来。所谓风水,不過顺势相处,无所灾祸就好。一座坟墓,就像一栋能安下自身的房子,不挡人家的道,地势高些,下大雨时沒有被水冲走的危险,去除阴森,亲戚朋友来看望时方便,有了這些,就是好风水。”
杨镖头四围一看,见前方有一山丘,手一指,道:“道长,那山头如何?”
道长转身看了一眼,道:“土地稳固,有着坡度,不积水,不会有人去那裡建房定居,前边也沒有什么障碍物,干爽,安全,向阳,很好。”
耿镖头手一伸,道:“道长,你先到茶棚坐一会儿,喝口茶。等我們给总镖头建好了新居,有請你帮他俩念诵几篇经文,超度一番,尽個人情。”
道长朝两副棺木作了個揖,随着两位镖头走向茶棚。
来到茶棚,杨镖头让店家给道长奉上茶水、点心,顺便要了两把锄头,带着其他四人,扶着牛车,朝前边不远的山头走去。
五人来到山头下边,拿着锄头走上山腰,挖上一個大坑,将两副棺木抬到大坑边,小心翼翼地放入土坑中,填上土,堆上一個严严实实的大土堆,砍下一段树木,用宝剑刻下“龙威镖局总镖头蒋道功及夫人徐三娘之墓”十八個大字,立作墓碑。
道长见坟墓修好,走了去,念上一段往生经文,行過礼,回到茶棚。
杨镖头他们回到茶棚,付過道士十两银子以作答谢,付了两個赶牛车的汉子应得的报酬,要了两大壶茶,几份点心,填起肚子来。
道士见杨镖头、耿镖头他们面相和善,又是有情有义之人,不免闲话起来,开口问道:“蒋道功已去世,不知有沒有什么遗命?”
杨镖头回道:“不瞒道长,总镖头遇害时,我們都不在场,就地上留下‘传位于白玉天’六個血红的大字,像是仓促之间所为。”
道士道:“白玉天,何许人?”
杨镖头回话道:“不瞒道长,這白少侠不過二十三四岁年纪,虽有過几面之缘,却不知是何来历。”
道长道:“只有几面之缘,蒋道功何至于将龙威镖局托付于一個外人。是不是加害蒋道功的人就是他,故布迷障而已?”
耿镖头道:“道长,白少侠面相亲善,武艺不凡,对我們三次援手,都是明码标价,毫无虚情假意之迹象,绝不会是故布迷障的阴险小人。”
道长道:“那你们是想遵照你们总镖头的遗命行事了?”
杨镖头答道:“总镖头一向待我等如手足兄弟,自是惟他的遗命是从,绝不让步。”
道长道:“好!蒋道功愚忠一辈子,临终前既选一個不是自己镖局的人来担任這個总镖头之位,定有他的考量,你们還是遵从他的遗命为是的好。”
耿镖头道:“道长,你何出此言?”
道长答道:“那歹人若惧怕你们龙威镖局中的人,自不会加害蒋道功,以免你们复仇。既不惧怕你们镖局中人,你们日后又拿什么来为蒋道功复仇雪恨,或是保住龙威镖局不衰败。蒋道功选那個白玉天做总镖头,自是他认为白玉天不仅能帮你们挡去灾难,還能为他报仇雪恨。”
杨镖头微微叹息一声,好似心头有些难处,說与不說都存在着。
道长见之,說道:“你這汉子,有话就說,沒话也不用在我面前叹息。我虽不喜歡蒋道功的愚忠,来往不多,但他那份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豪情,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欣赏的。”
耿镖头接话道:“道长有所不知,蒋龙威大少爷在镖局裡,虽說不能一呼百应,却也很得人心。白少侠要想接任总镖头之位,若得不到大少爷的支持,怕是困难重重。”
道长道:“他可有什么能耐本,能帮龙威镖局度過這场劫难?”
杨镖头道:“這個我不知道。不過,就蒋总镖头的遗命来看,怕是难以办到。不是总镖头也不回让白少侠来蹚這浑水了,白少侠可不亏欠我們镖局什么。”
道长道:“既如此,为了保住龙威镖局,你们当遵照遗命,佛来斩佛,魔来斩魔。”拂尘一摆,飘飘而去。
落日映红了整個西边的山峰,漫天彩霞如锦,红霞壮观,粉霞醉人,紫霞炫目,纷至沓来,斑斓一片。绚烂迷人的天空犹如丹青圣手笔下的瑰丽彩图,在這浓墨重彩的霞光裡,看不完风光旖旎,道不尽感慨依依,美的让人如痴如醉,忍不住想留在此地寻個归宿。
杨镖头三人看着夕阳下三清山相映成趣的青山、云海、晚霞,赶紧付完茶水钱,跨上马背,朝着东边飞奔而去。生怕走慢了,遗忘掉了蒋道功的遗命,对不住這一世的兄弟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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