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尋人
今天她放良辰回家探親,然後女扮男裝翻牆溜出來打聽神祗的消息。她以爲神祗那一頭讓人過目不忘的長髮是很引人注目的,只要在幾條大街、主要市集或客棧找人問問十個人之中至少會有一個有印象。但沒有!完全沒人見過一身素白披着一頭銀髮的年輕男子漢!彷彿是她虛構的人物般,外人聽到只瞪大迷惘的眼睛,有好奇心強的人還反過來追問她白髮男子的事。
其實她是有那麼一點的矛盾。找不到神祗代表她回去的機會又渺茫了幾分,但她卻有那麼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她知道自己慘了,她開始留戀這個異度空間了!怎麼辦?她還能走得“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般蕭灑嗎?
走着走着,她的去路受到了阻礙。只見一羣人圍在路邊,不知在熱烈討論着什麼。按捺不住好奇心,她鑽進人羣一探究竟。
哦,真人版的賣身葬父!一個樣子清秀的女孩一身孝服垂臉跪在地上,胸前持着一個牌子寫着斗大的四個字“賣身葬父”。
“如果沒有人出的價錢比我高,那這丫頭就跟我回家當我的九太太了。”一個肚子賽西瓜一臉豬相的男人得意洋洋地高聲宣揚。由他一身名貴錦衣看來,一定是家中有幾個臭錢的商賈之流。
在場圍觀的大多是尋常老百姓,賣力工作也剛能餬口養家,誰有多餘的錢買個人回家去增加負擔?所以明知這男人不是好人也沒人開口。
“你出多少錢買這小姑娘?”孔念慈走過去問。爲什麼窮人就一定要被有錢人欺負?
男人一看“他”不過是個二十出頭,全身上下找不到一樣值錢的東西的青年,也不把“他”放在眼裏,伸出五根香腸般的手指不可一世地說:“五十兩,她只值這個數。”
“那我出二百兩,她值這個數。”孔念慈揚起個挑釁的笑容。
她此話一出,全場譁然。二百兩呀,能支撐一個五口這家不用工作就能舒適過五年了,連豬頭男都不敢出這個數,這青年人是誰?好大的口氣!
“姑娘,這些錢你拿去重新過日子吧。”孔念慈由懷中掏出兩張銀票遞給苦主,一點心痛的表情也沒有。也幸好她偷溜出來時,順手拿了幾件首飾出來典當,要不然這上姑娘真的只有跟那豬頭男去了。
“小子!好大的膽子,連你大爺的人也敢搶!?”豬頭男被當衆羞侮丟不起這個臉,立刻招來兩名打手威嚇。
孔念慈見到這種陣形不是不怕,但見周圍有這麼多人圍觀,也就稍微放心。諒這豬頭也不敢跟這麼多人作對。
她鄙夷地斜視着豬頭男諷刺道:“什麼你的人,如果你拿出二百兩就是,拿錢出來呀!”
“小子你找死!”豬頭男氣得臉都變豬肝色,指揮兩名打手向孔念慈走去。
“喂喂!”孔念慈連忙後退尋找庇護。“你這是恃強凌弱嗎?在場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是我拿二百兩幫了這位小姑娘,難道你想強搶不成?!你當大家瞎了眼了嗎?大家來評評理吧!”她扇動羣衆。
旁觀的人討論起來,對惡主僕三人指指點點。更有三名壯士站到孔念慈身後以示支持。豬頭男豬皮再厚也遭受不起這麼多人的白眼,領着僕人灰溜溜地走了。全場立即報以熱烈的掌聲。
“多謝各位支持了!”孔念慈抱拳回報。當大俠的感覺真不賴!
“公子,小女子從今以後便是您的人了。”苦主低着臉走近孔念慈含羞帶怯道。
“不,我沒這個意思!你回家好好生活吧。”孔念慈連連擺手。這種福氣她可受不起呀!一轉身,她想開溜。
圍觀的人跟着瞎起鬨着:“這位小哥,你可不能這樣走掉呀,這位姑娘是你的責任!”
“我已成家立室了,我娘子的醋勁很大,知道後會把我殺掉的!”孔念慈假裝一副畏妻的膽小模樣。
“那公子可願受小女子一拜?”苦主交握雙手走到她面前。
“我……”孔念慈想讓她免禮,卻遲疑了。她好像看到苦主衣袖內有什麼銀器在閃光——
“讓開讓開!”一羣士兵突然衝進來,二話不說就把孔念慈架起來。
“各位官爺呀,小人犯了什麼事讓你們如此勞師動衆?”孔念慈賠笑着,心裏有不祥的預兆。
“你是不是在‘大利當鋪’當了一批首飾?”帶頭的官兵不可一世地問道。
“是的,難道有律例說不準典當首飾嗎?”她心虛請教。
“當東西沒罪,不過你——”
一把大刀指向她把她嚇一跳。
“典當的可是霍王府的東西呀!一個平民怎能擁有王府首飾?其中必定有問題,得把你帶回府衙好好審訊!來人,把‘他’壓回去!”
“不會吧?”孔念慈一絲反抗的機會也沒有,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一羣官兵押走了。
典當自己的東西被抓,她可是曠古歷今第一人了。
衆人被峯迴路轉的發展吸引了,只顧引吭望向官兵浩蕩離開的方向,誰也沒有注意到剛纔那位苦主何時離開。
她以爲自己會被帶到公堂,“威武”地升堂受審,卻被架入府衙來到書房似的地方。容不得她多張望便給人壓跪在地上。
“出去。”首席的男人開口撤去周圍的士兵。
這聲音?孔念慈飛快地擡頭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輕易擡頭了。是霍東賢!他不會是認出她來了吧?
“叫什麼名字?”深沉的聲音再度響起。
他的問題讓她安心,起碼證明他還沒認出女扮男裝的她來。於是她壓低聲音開口:“孔……李霜……”她說什麼呀!“兩個‘口’的呂,兩個‘又’的雙,呂雙。”她連忙補救。
霍東賢冷冷注視着跪在地上的人。老實說,看到她這一身男裝打扮他十分不悅。自個兒的樣子已經強差人意了,還穿成不男不女的,成何體統!她當真以爲可以在他的眼皮底下搞小動作?從她爬牆那一刻開始就有人監視着了,之所以不驚動任何人是因爲他想看她在搞什麼。結果如何?她到處打聽那個白衣男子的下落!這一舉動雖然證明她跟那白衣男子真的沒關係,但知道自己的妻子打聽一個陌生男子的下落,任何一個丈夫都會不高興的。隨手撈起案上的那堆首飾扔到她面前。“你認得這些首飾嗎?”一點也不心痛這些東西是否價值連城。
小心地瞄了一眼,她老實道:“不認得。”她出來時也只是隨手抓了一把,哪管它們是什麼樣子。
“這是霍王妃的東西。”霍東賢似乎很好心地告訴她。這些首飾之所以馬上被認出來是其上面全都有霍王府的標誌,要不然他也根本對這堆東西沒興趣。“你跟霍王妃有什麼關係?她的東西怎會在你手上?”他是故意刁難她。
“我……是霍王妃見奴才家境清貧卻有一顆上進的心,於是借給我考取功名用的。”她的謊話真是差勁。
“哼……”霍東賢冷笑出來:“你說的謊會不會太假?誰都曉得霍王妃冷酷無情,又怎會管你有沒有上進心?”
“那我是王妃的情夫行了吧!”她氣呼呼地說,完全不知道隨便亂說的下場可以是死路一條。這男人對她的評價還可以再差一點沒關係!
“你可以再繼續胡說下去,‘呂雙’!”他咬牙切齒地叫着她的假名字。這女人存心是想氣他麼?
聽出他話中的威脅性很大,孔念慈立即禁聲。她可不想被人拖下去打板子。
霍東賢可沒那麼容易放過她。“或許我該請王妃來跟你對質以示公平?”他別有用心地問。
“不用!”她拒絕。她在這裏,還怎能變個王妃出來?偷偷瞄他,見到他寒冽冽地直盯着自己人,連忙心虛地低下頭。“是奴才誣賴王妃的,奴才罪該萬死!”
“那這些首飾你打哪弄來的?”他一副秉公辦理的模樣。
“奴才偷來的。”她無可奈何地又編了另一個故事。儘管應付他有點心力絞碎,但總比坦白自己的身份來的好。她可不認爲他是那種容許妻子女扮男裝到處走的男人。
“憑你的身手?王府內高手如去,我倒好奇你怎麼個偷法。”這女人死不悔改,他亦無奈心再賠她玩下去。
“唔,呃……”她支唔了半天擠不出一個字。
霍東賢好心替她接口:“如果是王妃本人的話就可以輕易辦到吧。”
孔念慈震驚!她睜大驚愕的眼看向似笑非笑的霍東賢。他知道!而且故意耍她!站起來,她冷着臉問:“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跪下!”他大力拍下案面發出巨大的響聲,嚇得孔念慈又軟軟地跪下去。
“誰允許你站起來?誰允許你對我沒大沒小了?嗯?”
孔念慈偏着臉不看他。這算什麼?懲罰嗎?根本就公報私仇!
霍東賢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裏去,他沉着臉發問:“爲什麼要去找神祗?”他敢肯不定上次那男人潛入王府是爲了她!
敢情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他掌握着呢。這太過份了,當她是什麼?!囚犯嗎?雖然她的確是該好好看管,可是她對自己被耍這件事非常不滿。“我看上他了,打算找他當出牆對象行嗎?”她不知死活地說。
他又重拍了下案面大吼:“說實話!”
他的表情好駭人!孔念慈縮着頭有點承受不住他的怒氣。猶豫了一會她最後選擇商量:“我不能說,但我發熱誓,我決不是在幹壞事!”
見她一臉堅決且誠懇,他的臉色微微舒緩。她不說是吧?沒關係,憑他的能力還怕查不出?就看誰的動作快。他揚起個詭異的笑容看她:“過來。”
不敢有任何異議,她心有不甘地走到他身邊。還沒來得及知道什麼事,她已經落到他的懷中,被他結實吻住。
孔念慈禁不住顫抖!跟以前的吻不同,他這次吻得霸道,吻得狂野,彷彿要把她的靈魂也吸出來似的,讓她沒空想別的事,只能沉淪在他撒下的一網激情中。
“以後再讓我看到你這副不男不女的打扮,別懷疑,我會親手幫你脫掉!”撫着她嫣紅的俏臉,他低喃着,語氣很輕但眼神卻銳利。
孔念慈點頭。基本上,在頭腦還一片空白的情況下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說了什麼話,反正點頭準沒錯。
“還有,以後沒我的命令不准你踏出王府一步。”他對這點十分堅持。現在這個多事之秋,她還是乖乖呆在王府內安全。這個粗心的女人竟然不知道剛纔差點就被人刺殺了,叫他怎麼放心讓她到處亂跑?
“知道。”這個問題她有聽清楚,不過還是順從地點頭。至於會不會真的聽話?天曉得!
“我該怎麼懲治你這個不安份的王妃好呢?”他陷入沉思。
孔念慈屏息等候發落,心裏拼命唸經以求超渡。
她正禁危坐的樣子讓他偷笑在心裏。放開她,他一本正經地說:“就罰你陪我辦公。給我磨墨。”他打開一些宗卷看起來。
就如此而已?她偷偷鬆了口氣,怕他會反悔似的立即站在他身邊當個稱職的書僮。
不過她很快就知道霍東賢不會如此輕易放過她。
“我口渴了。”他隨口說道。小書僮馬上乖乖奉上一杯茶,還得喂他喝下。他的手是用來幹嘛的!
“我想喫水果。”半晌後他又開口。她立刻拿起一個蜜桃小心地替他去皮。誰知他老兄只咬了一口便不喫,硬逼着她把他喫過的蜜桃處理掉——用她的肚子。
“去書架幫我拿第四行左邊數來六、九、十五,第六行左邊數來七、三十五那幾本書。”他頭也沒擡下。
啥?說得這麼快她聽不到耶!
“把這堆書分類放回書架上,還有順便……”“一件一件來!你當我三頭六臂!”孔大小姐終於暴發。彷彿是什麼可笑的事,霍東賢發出愉悅的笑聲。
守門的兩名衛兵互望了一眼,完全不知道有什麼值得王爺大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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