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美人如花一水隔
地上横七竖八的黑衣尸体,足足有好几十具。即使离得尚有一段距离,也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们并未覆盖黑纱的脸孔之上,瘦黄的脸颊上凹陷的眼眶、黝黑的嘴唇、深隐的人中,以及干扁的耳垂,无不显得血迹斑斑。
尸身上的血痕還沒干透,五官与七孔处却仍在不断地往外滴淌着残血……
空气裡的血锈腥臭味道浓烈得令人作怄,山雨欲来,满含腥臊气味的山风吹得人人衣袍狂舞。
一地的枯黄野草,一地的明黄干尸……
耳边传来的呻吟不断……
我将星眸紧闭,不愿睁开。只刚才那一眼,入目而来,全是一片染血惨状,即使是這半空中飘落的雪花,亦是呈现出艳丽的绯红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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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這伙子黑衣人出现得相当奇怪。
刚一开始,我原以为他们是段家将士打算趁洛之隋赴鸂溪之时趁机造反作动,可看上去他们的攻击毫无章法可言。和上次从炎国返回洛国途中,我与洛之隋遇到的那伙由悍兵扮演的劫匪一比,他们除了人数众多這一点外,倒像是真的山林劫匪,而非看上去那样复杂。
只是我們這一队打着‘抗洪救灾’旗号的大部队,本就人心各异,各怀鬼胎,所以若真要說個清楚,我却也說不出哪裡奇怪。
车队刚离了古渡口,此时正处于城郊的弧悬涧崖上紧挨着绝壁的一條弧形半山小道上。底下是鸂溪狂吠的怒涛,每年也不知有多少人马坠入弧崖下的万丈深渊,是处真正的凶险之地。在這样的地势发动攻击,绝对讨不了半分便宜——如果不是抱定必死信念的暗杀死士,便是初出茅庐不怕死的新生代劫匪。
我皱着眉头踱到洛之隋的身边,略有些迟疑地扯扯他的衣角,“太子爷,大概是我怕死的神经仍在作祟,不過,我是真的觉得似乎哪裡不对。”
洛之隋用低沉沙哑的声音低语宽慰着我道:“都结束了,不要去想了。”
他将大手拍拍我的头顶,转头向段江东吩咐道:“留些人马,将這些人的尸身拖去山脚处埋了。若遇到肢身不齐的尸体,就都抛到涧下去吧。”
段江东脸色不愉,被他点出队列的兵将也個個叫苦连天。
寒风凛冽,即使穿着厚厚的保暖冬装,可是衣服遮蔽不到的脸庞与手指处,寒冷的冬日山风刮過,就像针扎一般的疼痛,刚刚一番大战才熄火,接着就要去收拾這些個冲自己杀将而来的恶心尸体,确实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我仍有犹疑,却终還是作罢,瞧见洛之隋一脸的疲惫,想着這個可怜的太子爷還得考虑到段江东的狼子野心,如果在這個时候再给他添些思虑,刺激到神经处于零界点的洛之隋,還不知道会出现些什么状况呐……现在這种特殊时刻,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待我找到机会,再溜走也不迟。
洛之隋虽然除了爱将我的脑袋当成木鱼之外,待我也委实不错,但他终是皇室之人,就算有朝一日他幸运的摆脱了段江东,登上了皇位,也不会有离了阴谋算计的一日,就像……炎玉一样。
虽然說美男可贵,可世上终有千万;我的小命虽然并不值钱,但這世上只有一條。
我叹口气,看着热腾腾的气息呼出,却在空中凝出一团飘荡无依的气花,就像看到了自己一般,心裡陡然抽痛,闷沉压抑不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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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瞅眼同上官飞燕与我一起坐回车内的水南宫,刚才他跟电力断闸一样,自半空中降落于地的时候,看似身姿优雅的飘落,却不如說是脚盘不稳的坠地。此刻明明是寒冬未過,他妖媚的面容上却挂着一丝薄汗。
我想起刚才上官飞燕說過的话,水南宫使用的‘血杀’乃是禁术。而禁术之所以会被之为‘禁’术,多半是因为一旦使用出来,必定会造成可怕的后遗症或是产生无数的副作用。
虽然对于這個屡次破坏我逃跑计划的妖孽颇有些微词,但我的宽容大量一向只针对美男子,所以我仍担忧地靠坐過去,掏出怀裡的手绢献宝似地递了過去,轻语细语地柔声问道:“喂,南宫吊扇,你還好么?”
蓝眸满是狐疑之色的瞪我一眼,阴柔的声音略显微薄,透出几分疲软后的无力之感,“吊扇?吊起来的扇子??你說的可是小爷方才的英姿?!”
“当然不是。”我迅速否认,“只是刚才的一切着实吓着了我,您知道我贪生怕死,這不是被方才的事给吓得语无伦次了么!”
口误,绝对的口误!我嘴角抽了抽,将手中的绢帕往他面前再递进了些,声音虽然多了几分讨好的语气,但脸上的担忧却并不是做假的,“喂,你還好吧?方才使用了那样可怕的禁术,一定消耗了不少的气力吧?”
“呸。”蓝眸扬起巨滔,疲惫的媚容上遍布不愉之色,“别以为小爷我现在坐在车裡,你就以为小爷我是被累着了,告诉你,小爷我只是不喜歡骑马罢了。”
“哦?”我挑眉置疑,摆明了不信他的說词。
“哼,說来說去,還不是都是因为你這個小疯子引起的麻烦!”水南宫秀眉轻拧,碧蓝色的凤眸满含怒火的瞪我一眼。
又关我事??
我一脸的不疑,只用绝对无辜的眼神望着他,等着听他继续投诉。
“這几日你总用含情脉脉的眼神,随时冲小爷我投射爱慕的眼光,结果引起咱洛国的太子殿下的不满了呗。”满含怨怼的蓝眸掉转枪头,怒视向车外。
我随着望去,透過沒了窗户帘,也沒了厚絮车帘的畅风大门,正瞅见洛之隋骑在黑马之上,一步三回头的背影。
我一时之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有些不明白,于是报着好学的良好心态,不耻下问地开口询道:“太子爷他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
“不是对我,是对我的马。”阴柔的声音满含怨恨的冰意,“我用的马是从国祭师府裡带出的,马鞍也是他命人安放的,却不知他起了什么心肠,用了個又厚又破的硬鬃鞍,骑了好几日,巅颤得小爷我鸟儿直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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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妖孽,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回答我的,果然都是令我震惊的答案呀。
我侧头望了望一直缩坐在厢门一角,满脸惧色地望着水南宫,丝毫不敢靠近的上官飞燕。
在听到水南宫的话后,她毫无血色的惨白小脸上也不自觉地浮上几丝羞怯的嫣红之色,丢下了一句:“我去去就回。”之后,便身姿款款的优雅跳出厢车,朝洛之隋的方向奔去。
我眯眼望着她粉色的背景,不悦至极。
嘁。瞧她那小样儿,如果不是便秘,便是去找洛之隋告密去了。
“不愧是我喜歡的人呀。”我大拇指一翘,转头面向水南宫,用一脸虚假的赞美之情推卸掉所有责任:“果然媚惑妖娆,不分男女都逃不了你的過人魅力呀。就连這洛国的太子爷,也被你迷住了,所以才会吃你的醋了不是!?”
“嗯?其实我也有些觉察……”妖佻的蓝色凤眸裡含着一丝迟疑,浅色的菱唇轻抿,却仍是喃喃自语般开口:“你长得這般平凡,性格也不讨喜,身为女子却又疯癫得厉害,怎会令那洛之隋动心!”
“莫非……难道……那洛之隋他真的?……”水南宫妖娆的纤身一颤,俊俏的小脸上满是惊惧,满是恐慌地朝地上狠唾了几口:“呸呸呸,小爷我爱的可是女人。操,堂堂一国太子居然爱断袖之品,洛国的前途堪危呀!”
“沒错!”我坚定不移地支持着他,“太過份了,堂堂一国太子居然和我一個小侍抢男人,真是太沒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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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真的想要逃,首先要摆平的,便是這自恋過人的妖精。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在他的心中重新树立起我对他忠贞不渝毫无二心的痴情形象。
我跪坐了几步,挪到水南宫的身边,却巧妙地隐在车外洛之隋的视线死角之处,用手中的绢帕温柔地拭去水南宫脸上的薄汗。
我眼含无限深情,手带纤弱柔情,整体形象绝对符合這世间标准的‘痴男怨女’,正摆好了姿式,想要开口将我蕴酿了半晌的狗血台词說出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车外一声尖叫,车身一抖,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从厢车顶上刺穿,正戳在我清秀小脸蛋前不到二寸的距离。
我還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個满含檀木熏香的身子将我往后一搂,视线前裡本该拖挂着厢车的二匹白色俊马,此刻正自由地飞奔远去……
我眼泪汪汪地望着两個白花花的马屁屁,紧缩在水南宫的怀裡,双手像安全带一般死扣在了他的臂上,感觉到车厢在一個短暂到几乎可以忽视掉的钝停后,便开始了剧烈的翻腾滚动。
在一阵阵令我头昏作呕的震荡中,我只能够凭直觉感应出此刻车身翻滚不止,却似乎一直笔直地向下深坠而去。
只闻听得‘扑’地一声,冰冷的河水自四面八方向我涌来,将我彻底的淹顶沒尽。
在意识模糊之际,我心中紧抱着一個念头不放——如果這次又不幸挂掉了,那么老天爷,麻烦您另外给我安排一段轻松点的人生,让穿到女尊世界去当個闲散自由的多金女王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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