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和尚狡猾 作者:未知 唐秀才从小就在字上下過苦功夫,漂亮的瘦金体,虽然比起当世的名家差着一筹,但是等闲的进士都比不上。 “好,真是好!朱掌柜的,你可赚到了!”周围人不停赞赏。 朱掌柜的眉开眼笑,急忙道谢:“唐爷,有劳您了,回头我就找人刻上匾挂出来,有您這几個字,生意保证好。” 大家客气几句,唐秀才就想要转身告辞,毕竟他還要找工作,挣银子填饱两個肚子呢! “妙哉,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疏瘦如隆冬之枯树,拘束若严家之饿隶。沒有十几年的苦功夫可写不出来啊!” 有人如此赞美,唐秀才洋洋得意,循声看去,只见有两個僧人走過,前面的有五十来岁,穿着满是补丁的僧衣,這在佛家有個称呼,叫“衲头”,只有一定的身份才能穿着。至于普通的僧人,只能像后面背筐的小沙弥一样,穿着灰布的僧袍。 一见是出家人,唐秀才连忙抱拳,谦逊說道:“大师谬赞了,愧不敢当。” “阿弥陀佛,施主字迹息淡空灵、潇洒自然;用笔遒媚飘逸,手法既平和又奇崛。只是老衲为何觉得其中有些许不平之意,莫非施主心中愤懑嗎?” 愤懑,当然愤懑! 连饭都吃不上了,能不闷嗎! 只是和尚怎么就从字迹上看出来了,莫非他真有真么厉害的眼力。唐秀才不由得微蹙眉头,怎么也想不明白。 “大师佛法高深,就连书法都是這么精通,让人佩服,只是不知道大师在哪裡出家?” 和尚寿眉一挑,呵呵笑道:“老衲出家在普济寺,月前刚刚到了天妃宫,法号了真的便是。” “原来是了真大师,学生得空一定拜访。” “那老衲就恭候了。” 和尚說完,迈着大步离开,后面的小沙弥亦步亦趋,很快消失了踪迹。 唐秀才看着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赞叹:“从几個字就能看透人心,真是一位高僧,毅儿,咱们以后可要請人家指点指点。” “指点個毛啊!” 唐毅拉着老爹到了旁边,指了指爷俩身上的衣服,說道:“那和尚不是从字看出来的,而是衣服!” “衣服,怎么了?”唐秀才還不明白,挺干净的。 “干净是干净,可是加起来,能值一两银子不!”唐毅冷笑道:“您字写得那么好,又穿得這么破,不是落魄书生是啥?心中能沒有愤懑嗎?這不和废话一样!” “哦,也有道理啊!”唐秀才皱着眉头,突然问道:“毅儿,你怎么把大师想的那么差啊?” 唐毅哼了一声,沒有說话,上辈子为了付学费,他可是剃光了脑袋,在景区当了两個月的假和尚。自从那之后,他就成了坚定的无神论者,比什么政治教材都管用。 唐秀才蹙着眉头,突然笑道:“对了,毅儿,爹想到了一個活儿。” “什么活儿?” “摆摊写字啊,我记得天妃宫前面就有写字摊,有了真大师坐镇,以后天妃宫香客肯定越来越多,写字的也会多起来。对,就這么干了,毅儿,你先回家吧,爹這就去天妃宫。” 练摊写字,落魄书生最容易的职业了,看看老爹的样子,也干不了别的。反正也不指望他发财,能暂时养活爷俩就成了。 “那好,您可要小心啊!” 唐毅回到了竹楼,看了一会儿书,就有些头昏眼花,身体還是虚弱,躺在小床上会周公去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黑了,老爹却沒有回来。不是出事了吧,唐毅吓得急忙坐起,穿戴好了,就准备出去看看。還沒等起身,房门大开,唐秀才闯了进来,手裡拿着油纸包,乐颠颠晃了晃。 “毅儿,饿了吧,两個馒头,還有二两猪头肉,快点吃吧。” 展开油纸包,香味蹭蹭往鼻孔冒,唐毅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爹,您吃了嗎?” “呵呵,你快吃吧,爹在天妃宫吃過了斋饭,味道真不错,有空爹带着你去尝尝。” 唐毅咬了一口馒头,又吃了几片猪头肉,突然眉头皱起。 “爹,您怎么跑到庙裡吃饭去了?” “不去天妃宫還去哪啊?”唐秀才眼睛一瞪:“你小子是不是還怀疑了真大师?那可真是一位助人为乐的高僧,不要老用龌龊的心思想人家。你爹本想摆個写字的摊子,可是笔墨纸砚,桌椅都沒有,正好碰到了大师身边的小沙弥。沒多大一会儿,就把我請了进去,聊了一会儿,大师知道我的处境之后,免費借给我桌椅,還给了一套全新的笔墨纸砚。更在庙门口划出了块最好的地方给我摆摊。多大的恩情啊,等咱们发达了,一定不能忘了。” 真是转性了? 唐毅满腹怀疑地看着老爹,“了真是不是让你叫摆摊费啊?比如每天赚钱的五成归天妃宫?” “啪!” 唐秀才真的生气了,一怒之下,拍起了桌子。 “毅儿,小小年纪,怎么可以总用恶意揣度别人呢?无论到什么时候,世上都是好人多。了真大师可沒要我一個子,记住了,沒有什么摆摊费!” 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看老爹的样子,也不由唐毅不信了。 “您老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就把笔墨纸砚给您了?” “也不能這么說!”唐秀才叹口气,說道:“了真大师刚到天妃宫,裡面油漆彩画,对联题字都脱落了,還有不少佛经虫蚀鼠咬,残缺不全,都要重新抄写。大师的桌子上就摆了一大摞。我看他辛苦,提出帮着他抄写经书,你可要记得啊,爹是主动提出来的,不是人家大师要求的!” “那還不是一样啊,您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要摆在你面前,還不是做戏嗎!” 唐毅终于怒吼了起来,听了半天,還以为遇到好人了呢,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等着呢! “爹,你今天摆摊写了几份?” “两份家书,挣了二十文,买猪头肉三文钱,還剩十七文。”唐秀才說着把铜钱掏出来,放在桌上,“拿去吧,明天早上买包子吃。” 唐毅彻底抓狂了,“爹,您怎么還不明白啊,我问你,一本佛经值多少钱?” “這個,我怎么知道。不過佛经应该比四书五经贵一些,毕竟很少有印刷出版的,一二两银子吧!” “那您一天抄了多少佛经?” “今天下午抄了半本地藏经。” “這就对了!”唐毅用力一拍手,吓得唐秀才一跳。 “毅儿,你别总是一惊一乍的,都是我自愿的。” “那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唐毅坐在床边,气得小腮帮鼓起,掰着手指头說道:“半本佛经,就算是八钱银子,换算成铜钱,至少有六七百文,足足是這些钱的三十倍啊!” 唐秀才从来沒有這么想過,可是按照儿子的說法,他不由不去琢磨,貌似也有道理。难道真的大头儿都被了真拿走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把那個和蔼可亲的和尚贴上压榨剥削的标签。 干脆唐秀才抱着脑袋,装起了鸵鸟。 “反正人家又沒强迫,是我自己愿意写的。” “這才是了真的狡猾之处!”唐毅咬着牙說道:“君子可欺以其方,老和尚是吃定了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