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蚂蚱
在梦中他看见了北荒的草原。
那裡一望无际的的苍翠大地,湛蓝的天空连着绿原的地平线,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碧波草场,空气中混合着草原的土地腥气和青草香,清晨降雨過后的湿润,還有扑面而来的风拂過他的面颊。让莫尔格想起自己已经多久沒有在土地上驰骋。
只有北荒能拥有這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天边和如此温柔的风。自从他为了逃脱追兵来到大泷,就再也沒有看到過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了。
踏出的第一步踩在草场上,英挺的青年站在原地,左耳挂着鹰羽吊坠,额间戴着抹额将鬓边的白发固定,翠眸低眼。他先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握了握双手,紧接着往前走了两步。最终站定在原地,意识到自己多半是因为伤口毒素发作陷入了昏迷。
毕竟自己现在中毒,根本沒法变回原身。
莫尔格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在心裡叹口气朝远处走去,這巫毒当真是厉害,要不是自己靠着内丹压制,后来又被人医治,只怕他的功力得再被压到筑基五阶去。
想到這青年身型站在原地,皱着眉望向天际,怪他太心急沒在意自己還是未痊愈的身子,乌可萨给他下的毒之前差点要了他的命,若不是吊着一口气有引月珠护着他的心脉吸收了一些毒素,只怕自己跑到中原這一段裡就已经死在路上了。
也不知道现在那边局势如何了……姑夫让他远离北荒,在那边局势稳定之前,绝对不能再踏入一步。乌可萨想要自己的命,不承认自己這個半血的子嗣是苍狼的后裔。现在氏族大乱,自己身为小郡主却消失在战场上,就這样一個人跟懦夫一样逃离了北荒。
他低头想到這的时候,突然一滴雨打到他的额头上,像是轻轻拂過自己额头的风儿落下了一滴泪。让他心头一热,感觉到胸腔中一股热流在涌动。
莫尔格猛的睁眼,只见齐桉盘腿在他身侧,手裡拿着把刀,半蹲下比划着他的腹部,看架势正准备干净利落来一刀。他被這一幕吓了一跳,顿时嗷呜一声缩了起来,将自己抱成一团。
二毛突然清醒让齐桉一喜,她抱着昏迷的白犬一路赶回客栈,沒顾得上给自己清理血迹,刚才她焦急的摸着二毛的脑袋,在白犬耳边唤了几声它的名字,等到用神识探向二毛的身体,却只能感觉到一股屏障将她阻隔在外。
她试了半天也沒法子,想起原先二毛同她說的中毒一事,就一只手摸向它的腹部,小心翼翼的掏出匕首,准备直接切开這块,看看裡面是不是因为恶化而导致二毛昏迷。结果她刚准备动手,躺在软垫上的白犬自己清醒過来,将自己缩成一团。
“二毛?二毛你沒事吧?”齐桉焦急的看着二毛,自己下巴上的血迹還沒清理,现在风干挂在脸上,显得格外渗人,跟外面那群活尸撕咬人的样子有的一拼。
莫尔格沉默的望了齐桉一眼,想跟她說姑娘家赶紧把自己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结果神识一催动,却陷入一片沉默中。
齐桉歪头:“二毛?……你该不会沒法說话了吧?”
擅自突破功力变化,体内的余毒反噬,莫尔格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灵力,在刚才化形时消耗殆尽,现在身子又变回之前的状况,连简单的一句神识都传递不出了。
白犬的沉默让齐桉也慌张起来,她刚才抱着二毛一路往回跑时就感受到,相较于之前的体型,二毛的身体缩小了许多,跟她之前第一次见面相比還要轻盈。就连那双耀眼的翠眸,都变得黯淡起来。
她颇为紧张的半跪在地上,双手用力将趴在软垫上的二毛移向自己身旁,“是不是因为我筑基花费你太多灵力开领域伤口复发了?”
齐桉的话出口,二毛艰难的呜咽了一声,便再也沒了力气回应对方。
“我划开你伤口处看看可以嗎……我试试……”她的话還沒說完,门外突然传来爽朗的声音,胡冉站在外面,敲了敲门,颇为客气的朝裡问了句齐姑娘在嗎。
怎么什么时候紧急這人就什么时候来?齐桉转头看向屋外,他這时候過来干嘛?他两刚才在城门的对话闹得够僵了……现在自己唯一的靠山二毛還病倒,她可不敢正面跟這人說话。
“齐姑娘……我這边是想跟您谈些事……”胡冉在门外继续說道。
“……”齐桉沉默的不知该如何回应。還沒等她回话,室内突然被一张肉眼可见的黑色结界包裹住,几乎是一瞬间,毁尸灭迹這四個字出现在齐桉脑中,她刚刚才突破筑基還沒来得及庆祝,现在就招来杀身之祸了嗎?上赶着直接投胎嗎!
“齐姑娘,我无意加害于你,现在情况紧急,是真的有要事要与你相谈。”门外的胡冉再次开口,這次的声音裡带着焦急,与他之前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完全不同,似乎有什么大事让他不得已前来找齐桉。屋内的齐桉咬牙,转头将看着自己的二毛放在角落裡,隐藏到床后。紧接着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公孙望乖乖的跟在胡冉身后,他结丹成功,现在已经半個身子踏入金丹,按理說结丹即是金丹期入门。但由于他体质特殊,這会也只是半個身子入了门,由于大驰的原因,另一半還死死卡在门外。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有意卡着他的喉咙一般。等他看见齐桉开门,立马低眉,不好意思的将视线撇到了一边。
他师兄审了他半天,公孙望无奈跟胡冉坦白了一切,想到這,少年便觉得对不起齐桉,堂堂剑修男儿连說到做到都保证不了。但是他也沒法子,从小到大撒過的谎一個巴掌都数得過来,起码五個裡四個是跟着师兄屁股后面撒的,现在唯一一個自己自主撒的谎,還沒撑過一天就给人逮到破了功。
胡冉這边则是千算万算,沒算到是自己师弟破了卦象,竟然给一個外人提到了尘缘二字,好在对方不是什么有心的大能,但凡有個有心人利用公孙望的机缘,那么這一趟直接就以失败告终了。现在城外的玄天宗杀了尸人处理了蜈蚣,摇身一变救了西凉于水火之中。直接破掉了卦象中西凉的死劫。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如果不及时找到下一個死劫,那最差的结局,就是必须得有人一夜屠城。
那可是会毁了道行的事,是最差方法,還会被大泷修士们通缉,而且公孙望這心性,是不可能做出這种事的。
胡冉设的這個结界,用的是他本命的几個法宝之一,說尘缘這件事必须避开耳目,有一個辅修知道就应经够呛了,如果隔墙有耳再给一個人听见,那這卦象直接一变再变,算到最后连原本的模样都不存在了。
“齐姑娘……我师弟是不是与你……說了尘缘一事?”
胡冉此话一出,齐桉愣在原地,一個眼神就飞到旁边的公孙望身上,好小子,你之前還一副心疼师兄不敢惹事让我保密呢?合着现在就把人卖了,直接跟着你师兄過来问我?
她的眼神杀過去,少年立马低下头,最后說了句抱歉齐前辈,整個人像泄了气的沙囊一样朝齐桉鞠了一躬。這一下让她在心裡叹口气,齐桉转念一想,就公孙望這性格,也只能是胡冉跟她一样把他的话套了出来,他這奇才资质牛逼是牛逼,就是這性格的确挺老实,啥歪点子心思也沒有。一心一意都在修炼上,单纯的跟张白纸似的。
想到這她便也不再看公孙望,朝胡冉点点头回了句是。
“……接下来我說的话希望您保密,此事涉及到了天机,由于我师弟的……缘故,如果情况再這样下去,只怕我們都得遭天雷。”
胡冉這边說话的语气平淡无奇,齐桉那边脑子都沒转過来,“什么玩意?为什么要遭天雷啊?”
你师弟是個什么品种的奇才,升個金丹连天雷都能引過来!
卦象已变,因果不变,转瞬世间。這句话是每個算卦的散修都明白的道理。对于公孙望的因果来說,整個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驶去了,身为原本就该在十九年前死掉的婴儿,梵天为他抗了一劫,十九年已過,大驰就不该在這片土地上存在哪怕一刻,已死之人未死,一国换一运,总得有個报应降下来。
大泷的天理不可违,知晓公孙望尘缘的两人相当于成为了已死之人的见证者,再加上公孙望绝世奇才的天资,他的修为之道只会伴随着天动异象,而他两在大泷的天底下,那就是同被划分到因果报应中的一环。
胡冉给她解释了一遍缘由,齐桉整個人的脸都快垮下来,好家伙,先不提她之前推测的公孙望身世八九不离十,连蒙带猜加脑补对了一半。
天雷這玩意除了化神期能扛下来,他们這种修为,一道下来就直接魂飞魄散,立即消失在人间,连渣都不会剩。
胡冉此行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和齐桉现在就是一條绳上的蚂蚱,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想办法让西凉打开城门,成为大驰灭国的导火索。
齐桉:“……你之前不就打算打开城门放活尸进来嗎,那现在活尸沒了,直接开城门不就行了?”
胡冉听闻后摇头:“我之前算的是活尸灭国,妖疫是大驰的死劫之一,可现在玄天宗出现灭了活尸。那這死劫就自己消弥了……”他顿了顿,又道,“如果在五天内這裡還不破城门……那么就是我們被天雷所劈。”
在他原本的计划内,五天内西凉必被活尸所破城门,這群活尸顺着西凉南上,一路感染了沿途大驰的城镇国民,是灭国亡兆之一。公孙望原本该在西凉城门被破后往前二十公裡的地方,与自己所布置的结界一同消灭這群活尸成就金丹。但谁知现在卦象已改,他的筑丹整整提前了数十天。
“我想问齐姑娘能否让您的妖犬借我一用。”
“希望它帮我打探一些消息,在這五天内,我必须算出西凉的下一個死劫……否则,我們想活下来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亲手屠了西凉城,用這裡的凡人之血开启灭国亡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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