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Chapter 75
今晚就是最后一次了吧。
空荡荡的大楼，电梯“滴”着抵达楼层的机械声音。
许星瑶穿過星辰的大门,走過各部门的办公格子区，推门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裡面黑漆漆的,她按亮头顶的灯。
冷色调的白光霎时照亮整间办公室。
她在办公室内很慢很慢地走了一圈,摸過書架、茶几、沙发最后走到了办公桌。
她在這裡度過了将近一年的時間，自打她回国，她除了下班時間的玩乐,所有的時間都待在這裡，尤其年末至今，为了魔镜收购案，她几乎住在這裡。
往后,這裡坐着的会是新的主人了。
许星瑶开了电脑，坐到了转椅上。
她捏着鼠标,电脑桌面上的一個個文件夹，她看過去，每一個都能想起当时处理的情景，想起当时跟她汇报的下属。
可是，她一個文件夹也沒有点开。
她发了会儿呆，然后开了音乐播放器,戴上了头戴式耳机。
寂静的黑夜裡，她随机播放着歌曲。
她很少在公司听歌，歌单還是很久之前建立的,那时候，她刚刚和蔚拂在一起，她们对歌曲的风格偏好相差很大，唯一的共同爱好是田馥甄，所以她当时就拉了個田馥甄各张专辑的歌单。
许星瑶不惧离开星辰，退出许氏，但她此刻想起蔚拂，却有些无所适从。
之后，她该怎样面对蔚拂？
這是個头疼的問題。
她要离开星辰，是瞒不住蔚拂的，所以，她要如何解释原因？
许星瑶关掉了随机播放，单曲循环着一首歌。
“你可以重重把我给打倒，但是想都别想我求饶。”
“但谁想看我碎裂的样子，我已经又顽强重生一次。”
许星瑶闭了闭眼，她打算跟蔚拂說出她明面上立下的军令状，她因为办事不力所以按照自己的承诺退出公司，沒有挣扎沒有犹豫。
反正迟早這事儿也是会传出去的。
蔚拂会理解她的吧？
理解她的心气，理解她的骄傲。
因为蔚拂就是那样一個骄傲的人，因为她们在很多方面都性格不同，但在某些方面却是心有灵犀的。
所以，蔚拂一定能理解她的。
如果不能呢
许星瑶心累地叹了口气，如果不能，只能让蔚拂觉得她幼稚赌气了吧？
第二天，万诗约了蔚拂见面。
“日月神教”的小伙伴们消息灵通，许星瑶前脚从许氏总公司出来，她们后脚就得到了消息。
简直举教震惊。
她们试過给许星瑶打电话，但许星瑶沒接，她们很识趣地也就沒有再一直打。
“蔚姐姐，接到我的电话很意外吧？”包间裡，万诗冲刚进门的蔚拂笑笑，“谢谢你愿意给我這個面子出来聊聊。”
“不会，万小姐這么淑女的女生，又是瑶瑶的朋友，一般人接到你的邀請，都会愿意的。”蔚拂颔首，坐到了小桌的另一边儿，搁下手包，两人相视而坐。
“嗯。”万诗笑得更温和了些，“我是瑶瑶很多年的朋友，蔚姐姐是瑶瑶的女朋友，我們以后也会是朋友的。”
蔚拂同样温和地笑了笑，“是有什么瑶瑶的事要跟我說嗎？”
女人本身的五官很有东方女人的韵味，但眉目间的高远却透出一丝空灵和冷意，常常叫人觉得很有距离感和高高在上。
此时，她稍稍绽放出一点儿笑意，整個人又显得温婉柔和。
万诗内心赞叹了一声好气度好风度，她点头承认，“是，瑶瑶在许氏总公司立下了一個军令状。”
“什么军令状？”蔚拂拧眉，许星瑶竟然沒跟她提過。
“如果魔镜收购案失败，她作为负责人，引咎辞职，离开星辰，退出许氏总公司，从此，许氏查无此人。”
蔚拂心底一惊，不着痕迹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望向对面的万诗。
這事儿确实很令她震惊，但许氏的内部事宜，万诗就算知道了，为什么要特意来跟她讲呢？
万诗声音轻了点儿，有些不忍心，“這只是明面上的军令状。”
蔚拂会意，心再次一沉，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她追问，“那实际上的呢？”
“实际上。”万诗顿了下，皱眉道，“许叔叔知道了你们在一起，许叔叔是想要瑶瑶跟你分开。”
蔚拂搁在桌面上的手，无声地紧了紧，指甲嵌进掌心。
“蔚姐姐，我找你来跟你說這件事不是为了要拆散你们的。”万诗连忙道，“事实上，瑶瑶的态度摆在那，谁也不可能拆散你们。”
蔚拂心很紧，但面上還是稍稍柔和了一点点，她看得出小姑娘沒有恶意，点了点头。
“我跟你說這些，是因为瑶瑶那個性格，肯定不会告诉你真正的原因。”万诗又說，“可是，這并不是瑶瑶一個人的事，其实是你们两個人的事，我想，你该有知情权的。”
蔚拂看着這個和许星瑶一般年轻的女孩，轻轻笑了下。
万诗此举，其实是可能惹恼许星瑶的，作为朋友，她却愿意做這种很可能费力不讨好的事，也是真心实意地关心许星瑶的事业，许星瑶的感情，许星瑶的未来。
万诗在蔚拂的眼神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至于怎么处理，我想，你们之间会商量出一個好的解决方式的。”
她知道许星瑶很聪明，眼前的女人同样，所以，不需要她多嘴。
蔚拂点头，“嗯，谢谢你今天告诉我這些。”
两人一起喝了会儿咖啡，临走时，万诗却突然欲言又止，她看着蔚拂，生意很轻也很低地开了口，“蔚姐姐，瑶瑶的性格很要强，她总是习惯一個人扛事，我們日月神教的小弟们不争气，這些年她真的很照顾我們，也很辛苦”
蔚拂拿起手包，刚刚起身，听得這话，看向万诗，给了她一個鼓励的眼神。
万诗這才又继续說道，“但是你不一样，你和我們這些小弟是不一样的，我看得出来，我从来不觉得身份和家世就是一切，当然不可否认很多时候确实也很重要，可是你千万不要被因为她是老总，而你是部门总监，這样上下属的身份差距限制住，你的气度和见识，在我看来，你跟瑶瑶就是站在一個高度的，也因此你们会在一起，你会成为瑶瑶的特例。”
“你能照顾她。”万诗看向蔚拂，眼神很深重。
蔚拂耐心地听完了她說的话，弯唇笑了声，只說了一個字，“对。”
万诗便也跟着笑了。
按照万诗的說法，许星瑶是已经回到碱水市了的，可许星瑶沒来找她，蔚拂便也沒有主动联系许星瑶。
她能体会许星瑶此刻内心的抑郁不得志、纠结和彷徨。
她给许星瑶時間。
一直到了当天下午下班，蔚拂出了星辰楼下的大门，才看见一辆熟悉的跑车，无声无息地停留在路边。
许星瑶来接她下班了。
蔚拂走過去，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车子很快平稳地驶了出去，汇入车流。
過了大概快五分钟，许星瑶說了第一句话，“今晚就不在家做饭了，我有点儿累，我們出去吃吧。”
說的好像在家做饭是你做的一样，你不都是干等吃的嗎？
蔚拂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好，去哪儿你定就是了。”
此刻，许星瑶肯定是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儿了的，她出差在外此时刚刚露面，却沒提前跟蔚拂打一声招呼，而蔚拂上车后，也沒表现出惊讶，說些“你回来了”“出差怎么样”之类的废话。
而蔚拂也知道，许星瑶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這一刻，两人再次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
一直到了餐厅，两人落座，点了餐，又上了餐。
一家中式餐馆，饭菜精致，但又透着诱人的家常味儿。
许星瑶沒要酒，侍者替她们倒了果汁后，便退下了。
许星瑶拎着杯子闷了一口果汁，正准备开口，安静了一路的蔚拂却先她一步出声了，“我知道你在许氏会议上立下的军令状了。”
许星瑶略微皱眉，倒也算意料之中。
她点点头，正要說什么，蔚拂第二句话又抢了先，“我也知道你和你爸爸私底下真正的赌约了。”
這下，许星瑶真正措手不及了。
她的心“咯噔”了一声，在她设想的今天的会话中，从始至终都沒有這個情况的预设方案。
蔚拂知道了？
蔚拂知道她为了她，离开星辰，退出许氏了？
那蔚拂会不会很歉疚？她不要蔚拂歉疚。
况且，她也不完全是为了蔚拂啊，她要怎么跟蔚拂解释清楚？
或者說，她是应该先安慰蔚拂，還是应该先解释？
脑子裡一时无数個問題涌进来，每一個問題的后面都跟着一個大大的问号。
许星瑶拿捏不定，她茫然又慌乱地看向对面的女人。
“你不能离开许氏。”在她還未做出反应时，那個眉目高远的女人却說得斩钉截铁。
许星瑶的心猛地一顿，然后开始往下沉。
這就是蔚拂对這件事的态度嗎？
在還沒有完全理解她的想法之前，沒有任何沟通之前，就直接丢出這么硬邦邦的一句话？
而這句话背后的意义是什么，不言而喻。
她和许坞真正的赌约，现在她们都是心知肚明的，许坞给她的選擇是要么结束這段感情，要么离开许氏。
蔚拂說让她不能离开许氏。
女人又接着說道，“我不要你为了我而放弃什么。”
话音那样笃定，神色那样清高疏远。
呵。
真清高的一句话啊，真是干净神仙气质的一個人啊。
把自己就這么摘出去了，把人推开得如此光明磊落。
這段感情，一直都是许星瑶主动的，从开始就是她追的蔚拂。
在一起的這段日子，连着之前蔚拂待她的好，她都记着，所以，她并不怀疑蔚拂对她的感情。
可是，就因为她主动，所以，蔚拂的放手，就可以這么容易嗎？
她昨晚還心心念念，预想過的蔚拂的理解，不過是個笑话罢了。
许星瑶站了起来，她看着蔚拂，咬牙切齿地說出三個字，“你說的。”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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