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彩礼
圆月般的大脸盘子,珠圆玉润的身体。
一米六五的個头,瞧着得有一百六七十斤,光是下巴就叠了好几层。
這年头胖子很少,可见日子滋润。
全因她长了一张会哄人的甜嘴,特别会保媒,经她手的情侣就沒有不成的,自然得了不少好处,把她养得憨态可掬,像只慵懒的大肥猫。
见到姚二担回来,赶紧松开姚栀栀。
其实她早几天就该来了,可惜生产队忙着晒粮交公粮。
公社催得紧,沒空上门。
她笑着嗔怪起這個老熟人:“你這混账,咱俩什么交情?你家五姑娘這么好看,我能委屈她,给她介绍個二婚头的?”
果然媒婆的嘴跟抹了蜜一样,其实姚二担跟她交情不深。
不過既然不是二婚头的,他也就松了口气:“男方什么家庭,說来听听。”
“沒必要。”姚栀栀直接打断了他:“我已经答应了,這是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嘿,你這孩子,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人生大事,你自己就随随便便答应了?你眼裡還有我這個老子嗎?”姚二担真的气死了,這個女儿越来越想骑在他头上拉屎了!
他可是一家之主,不摆出点大家长的派头来,以后還怎么服众?
姚栀栀懒得照顾他那廉价的自尊心,直接怼了回去:“怎么叫随便呢?這婆家是我自己找的,对方是南城派出所一個民警的儿子,家裡就他一個孩子,嫁過去就有城市户口。唯一的不足就是他总生病,可能活不太长。不過沒关系,我又不是图他的人,我只图這城市户口。不答应那不是傻子嗎?”
姚二担被怼得哑口无言。
只得拽着言婆,去堂屋裡细细打听。
姚栀栀懒得跟過去,依旧坐在院子裡的树下,编她的篮子筐子篦子。
很快,言婆笑呵呵地跟姚二担出来了:“你瞧,我說什么来着,你這一看就有福相!等你家栀栀去了城裡,指定带着你们两口子一起享福。”
姚二担爱听這话,高高兴兴地把言婆送了出去。
回来后,他杵在树荫下,嘴裡叼着廉价的叶子烟,眯眼打量着姚栀栀:“你可真行啊,真是你自己找的?”
“不然呢?指望你找個二婚的把我打发了?”姚栀栀說的可是实话,這可不是她自己邂逅来的缘分嗎?
再說了,如果她的婚事還要老子娘做主,那她怎么给姐姐们树立反抗包办婚姻的榜样?
自然要自己拿主意。
通知姚二担一声算给他面子了。
姚二担气笑了:“行,你长本事了。怪不得最近跟我說话胆子肥了,嗓子也壮了。”
“你有意见?”姚栀栀挑眉冷笑,她就不信他敢闹腾。
姚二担确实不敢,吐了一口烟,眯眼叹气:“沒意见,這家條件打着灯笼难找。你好好争气,早点跟人家生個孩子,把你那婆婆套牢了就行。日后哪怕男人死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婆婆也不会亏待你的。”
姚栀栀不爱听這话:“你不能盼我点好的?還沒结婚呢就死啊死的,谁家爸妈這样跟孩子說话的?”
姚二担也觉得這话不吉利,不說了。
他蹲在树下,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她:“那你告诉我,谁家孩子這样跟老子說话的?”
姚栀栀最烦别人在她面前抽烟,直接给他把叶子烟抢過来扔了:“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抽!”
姚二担彻底服气:“行,你牛,找到靠山了。這個家以后让你来当。”
“行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要出尔反尔。”姚栀栀才不上他的当呢,想用這话激发她的羞愧心?
不好意思,她很想当姐姐们的家,谢谢啊。
姚二担被她气得彻底绷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想踹她编好的筐子。
姚栀栀头都懒得抬,警告道:“你踹好了,等我结婚要是连個嫁妆都拿不出来,丢的可不是我的人。”
行,他說不過她!姚二担蔫了。
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扭头,想去邻居家借個自行车,追上言婆问问彩礼钱给多少。
姚栀栀一看就知道他在冒什么坏水,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别问了,彩礼三百,回头上门提亲的时候直接给我,不给你。”
“你說什么?”姚二担不敢相信這么大逆不道的话,跟王芳一样开始道德绑架,“老子养你一场,白忙活了?”
“怎么,我們姐妹几個沒帮你带根宝?沒帮着务农做家务?早就抵消了吧。”姚栀栀才不怕他呢。
她现在有個做警察的准婆婆,姚二担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姚二担确实不敢,只能无能狂怒。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动不动,瞪着姚栀栀。
王芳和另外几個女儿累了一天了,压根不知道他们父女在闹什么,只好问了问。
姚二担现在奈何不得姚栀栀了,只能发动王芳和四個女儿来做姚栀栀的思想工作。
听完他的控诉,王芳也气得不行!
可她才喊了一声老五,就被姚桃桃怼了回去:“這门婚事是老五自己找的,她有资格决定彩礼怎么分配。你们要是聪明一点儿,那就别指望从她身上捞油水。這钱让她拿着,给我那准妹夫买药养好身体才是正经事。只要我那妹夫好好活着,這门姻亲就能长长久久地维持下去,以后村裡谁不得高看咱家一眼?”
“就是啊爸!”姚檬檬如今良心发现,也知道帮着妹妹說话了,赶紧劝道,“要不是人家儿子身体不好,老五也攀不上這样的亲事。你们也不想家裡出個寡妇女儿吧?這钱省下来,让我那妹夫好好吃药,健健康康地活着,不比什么都强嗎?到时候咱這公社裡的,谁不得跟你客客气气的?你不要只盯着那点蝇头小利,要有长远目光。”
姚二担沉默了。
理是這個理,可他怎么這么憋屈呢?
他可是一家之主啊,是老子啊。
哪有女儿训斥老子的道理?
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气得一把拍下筷子,不吃了。
姚樱樱看不下去了,赶紧劝了劝:“爸,别难過,我的彩礼钱会拿来孝敬你和我妈的。至于老五那边的,确实情况特殊,咱也沒本事给老五找個這样好的婆家,怎么安排就听老五自己的吧。别的不說,只要老五真的嫁過去了,明年你想去负责鱼塘的话,指定沒有人跟你争了。”
对啊,养鱼可比种地滋润啊,沒事還可以顺两條回家改善一下伙食。
姚二担每年都争不過别人,以后就可以一雪前耻了!
他心动了。
姚樱樱太懂他了,乘胜追击:“爸,老五能找個這样的婆家,可比什么甜言蜜语都管用!虽然她說话是冲了点,可你也要谅解。上回她出事,差点小命不保,肯定是受了刺激,不想再被人欺负了。其实她這样去了城裡反倒可以飞快站稳脚跟,你說是不是?”
那当然了。
姚二担可算是舒坦一点了:“看看,還是大女儿贴心。”
可他不能就這么屈服啊!
不然今后另外几個女儿都不学好,他找谁說理去?
只能把气撒在王芳身上,找回一点一家之主的尊严。
他不客气地数落起王芳:“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王芳還能不知道他?
死要面子活受罪。行吧,都是她教得不好!
她默默扒拉着饭菜,也不還嘴。
彩礼风波就這样過去了。
汤凤园精神抖擞地下班回家。
跟往常一样,蹬着自行车,火急火燎赶回家做饭,怕饿着她的宝贝儿子。
以前南城這一片是一個藩王的府宅,现如今都分给了各個单位的职工。
她家运气好,分的房子紧挨着王府玉湖。
三间正房,单门独户,带一個四方小院。
据說這是留给藩王仆人住的,专门负责在玉湖养鱼。
所以這裡虽然比不上王府的其他宅院气派,却也有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后来其他职工在周围加盖了砖瓦房,杂七杂八的,愣是围成了几條胡同出来。
她家位置得天独厚,坐落在胡同最深处,安安静静地,很少被人打扰。
這会儿推着车走在胡同裡,她已经闻到了一股焦糊味道。
今天刮的又是北风,她很怀疑這個味道是从自己家那边传来的。
到了家门口,推开院门一看,哎呦喂,還真是!
她這宝贝儿子,正在后来搭建的小厨房裡捣鼓做饭呢!
汤凤园那個急啊!
赶紧去帮忙。
“你這是打算把家给煮了?”汤凤园把冒烟的锅盖上,把祁长霄撵到院子裡說话。
祁长霄一脸无辜,他只是想学着做饭。
汤凤园又不是不让他学,不過是這年头粮食珍贵,不想看他浪费。
不禁叹了口气,问他:“怎么?想学会了在你心上人面前邀功啊!”
祁长霄不吱声。
汤凤园无奈:“那你等我回来教你啊!你就這么着急嗎?病還沒好呢!”
祁长霄是沒好,可是他在家无聊的慌。
以前還好,起码沒有盼头,躺着等死就好了。
现在不行了,他想结婚,想跟他看对眼的女人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所以,他不想等死了。
他想动起来,沒想到第一次做饭就失败了。
沒关系,下次努力。
他在围裙上擦擦手:“媒婆上门了嗎?”
“去了。等妈忙完這几天就去上门提亲。”汤凤园把围裙从他身上解开,“還想不想学做饭?想学的话进来看着点。”
祁长霄沉默地跟了进去,时不时搭把手。
以前觉得這做些好繁琐枯燥无聊,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幸福。
等他学会了,一定给她露一手。
几天后,姚檬檬的婚期定下来了。
姚檬檬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奔赴這场闹剧一样的婚礼。
希望大姐不会掉链子,更不会半路投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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