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周家送礼 作者:万俟司灵 灶上的砂锅正炖着腊肉,锅裡沸腾的咕嘟声混着窗外北风的呼号声,倒是衬得屋子裡更加温暖。 柳致远站在厨房的窗户边上,看着漆黑的夜空上又笼罩上了一层层灰色云朵,只道明日估计又要下雪了。 他這样感慨着,吴幼兰那边也道:“這宁越府冬日裡的雪不像钦州那边一下就出不了门,但是每次下過有些小路泥泞的很。 趁着這几日還不忙,明儿你就将咱家今天给陈先生买的年礼给送過去吧。” “好。” 正在帮亲娘在灶眼烧火并且取暖的柳闻莺听了,只道:“爹,陈先生那边您和娘亲准备了两斤羊肉、一坛新酿的米酒,两包酥糖。东西会不会有些简陋?” “還有呢,明早我去店裡咱们家再包上店裡的两份糕点,你爹早上在去集市上买几條鲜鱼。到时候让你爹挑两條大的送過去。 我都打听好了,集市上卖鱼的王大叔,明天要将自家塘裡面前最后一批鱼都捞上来卖了,到时候咱家也多买些,吃不完腌成咸鱼,或者炸了留着過年都行。這样子,东西看着也還好。” 吴幼兰闻声便开口打消了柳闻莺的顾虑。 柳致远也是连连点头,不過此时屋外狂风哀嚎,柳致远倒是想起了陈先生私塾裡先前那四面朝风的学堂,心裡暗暗担心也不知道就這样的天,学堂是不是更加简陋了。 柳致远寻思着明日将东西送去之后顺道看一下,要是自己能帮的话,到时候帮着陈先生一起修补一下。 次日一早,柳致远和吴幼兰夫妻俩天不亮赶了早市,如今刚回来,刚吃完早饭,自家院门便传来了轻叩声。 紧接着便伴着一句怯生生的询问:“柳老爷在家嗎?” “柳老爷?” 柳致远来這這么久了可沒听過有人這样称呼自己。 柳致远起身开门,就见是個穿灰布棉袄的小厮,手裡拎着两個沉甸甸的食盒站在自家门前。 這位柳致远倒是认得,是同窗周晁身边的人。 柳致远愣了愣,便道:“是周兄让你来的?” 小厮连忙点头,把食盒递過来:“我家公子說,快過年了,给柳您送些年货,都是府裡新备好的,不值什么钱。” 說着便躬身退了,只留下食盒上印着的“周府”二字,透着股不寻常的精致。 吴幼兰掀开食盒,裡面竟有一只熏鸡、一包干贝,底下一层還有两罐封装考究的龙井,和一罐蜂蜜,都是寻常人家难得的物件。 “周晁平时看着跳脱,這倒是有心了。” 柳致远摩挲着食盒边缘,心裡却犯了难。 他家小厮跑的那么快,他都沒来得及问清楚,人家送来东西,他们家肯定是要回礼的啊。 可是這给大户人家回礼,他们家可沒遇见過啊。 不過周晁這边回礼暂且放在一旁,柳致远和妻子先提着自家备好的一部分礼物去了甘棠,之后将印着“甘棠”的点心打包好,柳致远便立刻往耕读轩去。 刚到耕读轩那边的巷子口,就见那本就不宽敞的巷子口直接被一架马车堵住。 马车上大包小包的,還有小厮不断来回搬运往巷子裡走,柳致远便先凑到了边上和這边的人聊了几句,這才明白居然是周府前来给陈先生送年礼的。 周家真豪横啊 柳致远特地在這马车附近走了一下,录了個小视频供妻女围观。 妈妈(吴幼兰):這送的也太多了吧? 吴幼兰其实還想吐槽說這和周晁早上让小厮送来的那些可是天差地别,不過转念一想,陈先生是教周晁的读书的,周家重视多送点也无妨。 他们這样的门户,周家怎么可能像這样子对待? 柳致远从人堆裡挤进巷子裡朝着耕读轩走去,刚到耕读轩院子门口,就见一位穿着比着别的小厮看着還要体面一些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院门口跟陈先生說话。 這位中年男人柳致远不认得,但是他不认得对方,只是通過对方這神情态度他也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這不就是管家或者府中管事一流么? 只是,柳致远瞧着陈先生的表情算不上多好。 他看得出来,陈先生对周家這样大张旗鼓送這些东西来很不满意。 “我既然已经收了束修,年节礼物不必如此浪费。” 只是陈先生這话并沒有让对方有任何退让的意思,周管家只是笑了笑說道:“我家老爷說了,先生尽心教导我家公子,周家自然不能薄待先生,否则旁人看了還不知怎么說呢。” 這话一說,陈先生面色一白,眼底又像是想起什么闪過一抹怒火,柳致远看着真切,心中也觉察到了,陈先生似乎和周家還有别的隐情。 不過瞧着這位周管家的做派,柳致远忽然想起了早上替周晁送来年礼的那位小厮,心裡忽然暖了起来。 往日他只当周晁是個被家裡宠坏的富家子弟,整日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却沒想到他心思竟這般细。 若是周府送礼都如周管家這样,那可真是结仇了。··· 与此同时,周府的暖阁裡,熏笼正燃着上好的银丝炭,暖意裹着淡淡的檀香。 周夫人的眉宇间的却带着几分沉郁。 她捏着绣帕,走到跟沒了骨头躺在软塌上的周晁面前,语气裡带些嗔怪,道:“阳阳,你也是愈发不讲究了。难得你主动给人送年礼,怎只打发個小厮去?该让管家亲自登门才是,這才合咱们周府的礼数。” 周晁正把玩着一枚新得的玉佩,闻言头也不抬,语气裡多了几分抵触:“娘,您不懂。柳明就是個普通读书人,沒功名沒官职,家裡還有妻女要照拂,日子過得平淡。 若是指使管家去,爹肯定是要问的,指不定又要念叨我结交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到时候他又要搬出大哥来,大哥哪裡都好,我就是纨绔子弟,行了吧?” “你!” 這话戳得周夫人心口一涩。 她作为续弦嫁入周府,前面那位留下的长子一直就被老爷寄予厚望,将家业尽数托付的心思摆得明明白白。 大梁风气一向如此,嫡长继承也无可厚非。 可夜裡私下裡,老爷也会握着她的手叹,說小儿子周晁是他的老来子,自幼宠爱,只是時間不等人,老爷的身体已经沒法按照他原来那般的机会为周晁铺路了。 也正如此,他這才狠下心来逼着周晁读书学规矩,否则将来他连個立锥之地都沒有。 只是這些话,她沒法对周晁說。 說了,她倒像在替她父亲辩解偏心。 周夫人压下心头涩意,沉吟着追问:“那你倒說說,這位柳公子比你年长,沒功名傍身,你到底看上他哪点愿意和他交友?” 周晁愣了愣,脸上露出少见的窘迫,挠头道:“就是觉得他好啊。旁人见了我,不是捧就是敬,又或者就是嫌弃也不想和我說什么。唯有柳兄,不把我当周府二公子,我惹他他就怼我,我被先生提问时偶尔他也会帮我。” 周夫人:? “不過有次我天冷我嗓子不舒服,他就将他娘子熬的秋梨糕分了我一些,可润了。” 除了他說的這些,周晁脑海裡闪過柳明偶尔提到家裡的模样——說女儿活泼可爱;說妻子温和聪慧,一家人在一起无比的幸福。 见到柳明提起家裡的时候眼底那闪烁着的幸福光彩是那般的耀眼,不像他们家這样,又或者說,不像他如今家裡這样。 周晁下意识看向母亲眼角的细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母亲在府裡难,续弦的身份,对着兄长要让,对着父亲要谨小慎微,连对自己的疼爱,都要藏着几分顾虑。 他若說羡慕柳家的日子,母亲定会多心,难免私底下又会难過几分。 “反正柳兄很不错。”周晁拿起点心咬了一口,含糊地转了话头。 周夫人望着儿子闪躲的眼神,轻轻叹气。 她懂儿子眼底的难過,只是她的难处、老爷的苦心,她纵有千言,竟也不知从何說起,只盼望自己从小疼爱的孩子能够尽快长大、立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