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远处有许多人在呼唤着谁。
其中一位老者更是又气又着急,穿着整齐的锦绣长衫,捋胡子的时候都差点把胡子揪下来。
“找到沒有啊”
“沒啊我們把這一片都找過了,都沒有发现姑爷。”
“姑什么爷啊”老者气得跳脚,抖着袖子嘴唇一颤一颤“今日成婚,新郎却不知踪影,你们昨日就沒有发现嗎這下可好,难不成要我闺女被笑话”
到处寻找的仆役们也都着急得不行。
眼看着都打起了火把,還是找不到新郎官的踪影。
那位老者捂着胸口,几次差点就要气晕過去。
姜烟看得有点乐,已经明白這大概是谁的幻境,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還想着呢。
事件的主人公出现在姜烟身后,双手拢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啊呀。”王守仁也是年轻时候的模样,面容清隽,两腮略瘦,只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我都忘记了,原来岳父這般着急。”
王守仁很是愧疚,哪怕明知道這是幻境,還不忘对着老者的方向拜了又拜。
姜烟捂嘴偷笑。
谁能想到呢
结婚当天,别的新郎官都在准备婚礼。
王守仁偶遇道士,跟道士讲了一天的养生经。
王守仁也只是一笑,对于自己年轻时候做的事情倒是坦然面对。
“想笑就笑吧。這的确挺值得笑的,但总归是我错了。”提起這桩旧事,王守仁面色平静,但言语中還是有些歉意的。
成亲這样的大日子都被他這么轻怠了,确实该被笑话。
一群人找到天亮,姜烟和王守仁就在旁边看到了天亮。
期间,王守仁還不断指着一條小路,对姜烟說“其实他们走那边就能找到我了。”
姜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條小路几乎被杂草遮掩,不仔细看真的很难发现那边還有一條路啊。
好在,第二天還是由老者本人找到了還在跟道士对坐,学习养生的王守仁。
老者气得都說不出话来。
想指着這個女婿骂吧。
可他也不是不知道這個女婿性子有些执拗。
加上他也的确欣赏女婿,這才這么快松口将女儿嫁過去。
要骂,也骂不下去。
再看女婿那张满是歉意的脸
老者憋了半天,最后几次深呼吸,只丢下一句“走跟我回去”
幻境裡的王守仁也是连连道歉,赶忙跟在岳父的身后。
姜烟看着那個王守仁,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這個形象真的和他后来圣贤的形象极其不符,更像是一個随性恣意的青年,不受约束。
王守仁笼着袖子跟在后面,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突然问姜烟“這個幻境是因为我心裡想到了這些,所以才出现的嗎”
“对。”姜烟点头。
王守仁幽幽叹气,随着人群一路走回去,看着从前的自己与发妻道歉,再想到自己与发妻相处的那些年,也难免露出怀念之色。
一扭头,就见姜烟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姑娘這是什么表情”
姜烟连忙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连忙解释“我就是比较惊讶,沒想到您会有這样的表情。”
“恩”王守仁很快就想明白了。
虽然他很高兴自己的思想在后世被认可,但不愿意自己又被后世的人抬起,被架在高不可及的台子上。
“姑娘觉得我是圣贤,可我却觉得,我始终是普通人。”王守仁哈哈大笑,似乎觉得這個画面太有意思了。
他觉得人人能成圣贤。
可最后自己被无数人奉为圣贤。
总觉得像是一种循环。
“沒人說您不是。”姜烟解释“只是您的想法,给了许多在困境中的一道光,一份助力。犹如溺水的人抓到浮木。也让儒家思想再次活起来,沒有被世俗條框拘束。這才让我們后人觉得您是圣贤。”
王守仁歪着头略略想了会儿,很快也释怀了。
只抬着头向前走,說“身后事了,与我无关。”
姜烟觉得有趣,跟着王守仁的身后。
成亲后,王守仁在南昌停留了一年。除了有因为成亲的事情愧欠妻子,想让妻子在家乡父母身边多留一段時間之外,也是想要在這边求学。
江西在明清时期文风鼎盛,文人诸多,王守仁留在這裡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只是,此时的王守仁并沒有想到,他与這座城市還有更深的缘分。
幻境中的王守仁重叠。
姜烟就跟在旁边,看着小夫妻恩爱,看着王守仁在南昌的文人聚会中时有精彩表现。
一年后,王守仁带着妻子回余姚,途中還见到了娄谅。受娄谅影响,王守仁拜读了朱熹的全部典籍。
回到老家后,有一段時間沉迷于“格物致知”的理念中,最后竟然跑去后院对着一丛竹子“格”。
“来人啊少爷晕倒了”
“赶快来人,叫大夫,少爷晕倒了”
“不得了了,少爷饿得說话都說不出来了。”
“完了完了少爷发热了。”
梅开二度的,一群仆役在院子裡到处跑,每個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愕的表情。
只是上一次的“姑爷”,换成了這次的“少爷”。
昏迷前,王守仁扯着泛白满是死皮的嘴唇,迷迷糊糊的說“格格不出来啊”
妻子诸氏
屋子裡的其他人
气喘吁吁赶来的大夫
姜烟哈哈哈哈哈哈哈
圣贤的中二期来得迅速,走得更迅速。
王守仁甚至对刚崇拜上的偶像朱熹产生了怀疑。
重病痊愈后,王守仁将精力投入到念书备考上去。
在他格竹子之后的第三年,王守仁通過乡试。
作为状元之子,加上他自幼表现出的聪慧,对于王守仁過乡试,大家都不意外。
但是,让众人沒想到的是,之后的王守仁落榜了。
不仅如此,二十五岁再考,再次落榜。
直到二十八岁,王守仁才中了二甲第七。
姜烟也有幸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古代的科考過程,以及古代学子的读书過程。
看完她只觉得,自己再也不說高考难了。
古代人在科举這件事情上才是真的卷生卷死。
上有圣眷正浓的父亲,王守仁尽管科举不行,但为官却不错,眼看着仕途一片大好。
他被贬了。
姜烟看着那個风头正盛的刘瑾。
此时的刘瑾已有“八虎”之名。刚刚扳倒了司礼监太监王岳,又逼得内阁大学士刘健等人請辞,借故将户部尚书韩职,一路将那些曾经针对過他的官员杖责的杖责,贬谪的贬谪。
整個官场都被刘瑾借着皇帝的权利报复了一番。
“王守仁”刘瑾看着眼前這個年轻人,得意的嘴脸毫不遮掩“和你的父亲王华一样令人讨厌”
王守仁一言不发,看也不看刘瑾這等小人一眼。
刘瑾也不生气。
他见過太多這样的文官了。
這种无视他的情况,也出现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都不要紧,他是现在的赢家,這些人都由他的心意处置。
“状元之子”刘瑾得意的笑出声来“你父亲滑不溜手,這次倒是因为你這個好儿子被我抓住了把柄多谢,王大人”
刘瑾拍拍王守仁的肩膀,示意身后行刑的人上前。
四十杖责下去,王守仁的衣服已经渗出点点血迹。
若非年少时学武,体魄强健,這四十杖下来,不死也要丢半條命。
之后去贵州龙场,只怕也要死在路上。
如今的大明,早已不再是辉煌。
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在周遭的威信大打折扣。
哪怕有于谦、朱祁钰和朱见深這两代人扭转局势,当皇位从朱佑樘传到朱厚照的手裡的时候,大明别說抵御外敌。
内部都开始内耗加剧。
宦官刘瑾仰慕王振,自然也希望自己可以成为第二個王振。
对于那些阻拦在他面前的人,刘瑾的手段比王振更迅猛,更无所顾忌。
姜烟提着裙子小跑着跟在王守仁身后,看着他被人扶着离开,下意识也想去伸手扶他。
只是双手从王守仁的胳膊上划過,只抓到一怀空气。
“多谢姑娘。”王守仁慢慢走回房间,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
他不后悔自己上疏为戴铣几人求情。
只恨如今宦官当道,他们這些人读书十余载,为官却连劝谏皇帝不要贪图享乐都成了错误。
趴在床上,王守仁轻哼一声,好笑的說“我如今啊,都成了奸党”
贬谪龙场,驿栈驿丞。
刘瑾這是故意折辱他。
王守仁垂眸,神色落寞。
为官,他也是一腔热血报国。
只可惜
倒是這次,连累了父亲。
“刘瑾不会有好下场的。”姜烟看着趴在床上的王守仁,哪怕伤口被遮掩住,从他的脸色依然能看出這次的杖责不轻。
刘瑾就是故意报复這些人,加上這次的情况明显是刘瑾赢了,那些执行的人为了给刘瑾面子,怎么可能收力
姜烟从前只知道王守仁是圣贤。
却不知道,他也曾在朝堂铁骨铮铮。
王守仁眼睛都沒有睁开,只轻笑着不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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