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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難受地小心擡頭，想看又不敢看顧維舟的眼神。
他有點害怕。怕他不屑和失望。
顧維舟一旦心裏有事兒，想得複雜，臉上就沒什麼情緒，反倒透着股淡薄，這會兒他心裏就想着剛剛看到那事兒，他心裏躁鬱，眼神瞟過楚晏西紅腫的嘴脣，這會兒泡了泳池就更豔了。
要是以往他看見楚晏西這麼一副我見猶憐，漂亮的小模樣，內心肯定忍不住吹口哨。
可他現在反倒有了種危機感，像是二十七年來，人生中第一次拉響了警報。
鳴笛聲不絕於耳。
“停！顧維舟，你情緒不對。”封歸嶼冷聲斥責。
楚晏西愣怔了下，沒想到顧維舟也ng了。
封歸嶼一向嚴苛，達不到他要的感覺，他就要一遍遍地來。
簡單的一個場景，來了十遍。
洛煬一直在岸邊抱手看着，冷哼了聲。
即便在別人眼裏，這場戲到後面幾戶沒有問題。
但封歸嶼卻越來越不滿意。
他鮮有地拉下俊臉，擺手：“停。”他親自上陣，走到泳池邊，手上作手勢比劃。
“你們兩個，什麼問題知不知道？”
楚晏西心裏清楚，他囁嚅了下，沒說。
“眼神，你們倆的眼神怎麼回事？”他冷冷在兩人之間巡視，看出問題，直接說，“還沒到你們冷淡的時候，現在是要曖昧，淡淡的曖昧，懂麼？”他說這話時毫無任何情感，揚起手錶看了眼時間，說：“現在開始，你們倆對視三分鐘，不許躲閃迴避。”
楚晏西聞言，想到自己要認真對待自己的戲，不再扭捏，緩緩擡頭迎面看過去。顧維舟感覺心裏的警報器隱隱有叫囂之勢，擡眸看過去。
面前的年輕男孩，每一個精緻的五官此刻靜止放大在他眼前，乾淨漂亮，頭髮溼漉漉的，水珠順着發發梢從他額角滴落，滑過臉頰，秀挺的鼻樑、軟潤的脣、往下滴落。
顧維舟控制住自己的眼神沒有往下滑，可脖子處的喉結卻忍不住滾了下。楚晏西澄澈乾淨的眼睛黑亮好看，就這麼直直地看着他。
他面上白皙的皮膚慢慢從脖頸處攀上一層淡紅色。
兩人眼神之間流動着奇怪的感覺。
楚晏西只覺得內心煎熬，他覺得顧維舟看他的眼神愈發地直接，原本就勾人的桃花眼，此刻竟然有了幾分純情，要命！
他這是犯規啊！
“停。好，可以，就是這樣，純情又曖昧，心裏帶着點喜悅，相互試探，記住，戲全部在眼神裏。”封歸嶼冷漠地像個說戲機器，繼續說。
聽到停，楚晏西立即收回眼神，小心地背對過去，伸手撫着狂跳的心口。
顧維舟亦然，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
“準備就位，action！”
在水中倉皇撲騰的葉小海，意外抓住了一根竹竿，他匆忙抓住，順着被拽到岸邊，從水裏擡頭時，聽到一聲好聽的低笑聲，一怔，擡頭看去，兩人的目光對上。
攝像頭拉近，畫面裏分別切兩人的特寫鏡頭，再縮放到整個畫面。
在畫面特有的構圖比例裏，一人在水中，一人站在岸邊，連接他們的只有那根竹竿，俊美的少年和成熟英俊的男人目光之間流動着無形的粉紅泡泡。
楚晏西這一刻，面容微怔，完全沉浸在顧維舟的魅力裏了。
萬人迷誠不欺我！
而此時，顧維舟看着浸泡在水中的少年，每一個小動作在他眼裏都呆萌可愛，他隱隱覺得腦海中有什麼崩斷了，警報聲不斷長鳴。
封歸嶼嚴謹地看着鏡頭裏終於達到他預想地完美一幕，他滿意地出聲：“卡！很好！就是這樣，保持住這種感覺。五分鐘後開始下一幕。”
楚晏西聽到聲音，一秒齣戲，忙鬆開了手，欲往旁邊游去。
耳邊傳來一陣噗通的水聲。
他沒反應是怎麼回事，身後突然有一隻手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腕往後用力一拽，他被拽回身去，臉頰部被一雙溫熱的手接住，顧維舟的俊臉就靠了上來！
衆目睽睽之下！
楚晏西嚇得閉眼往下憋氣一蹲，立刻從他手中滑脫，潛水底去了！
剛剛結束一場戲，原本就不多的工作人員忙着調整設備，還真沒人注意到他們這一幕。
只有正在調整鏡頭的封歸嶼，以及一直目不轉睛的洛煬注意到了。
到手的泥鰍從手裏滑了。
顧維舟站在原地怔了下，意識到自己剛剛要幹什麼，臉上一熱，然而被對方躲開的尷尬情緒很快佔了上風。
他看着潛下水的人，立即蹲下去，潛到水底，將人從水裏拽了出來。
楚晏西憋了好一會兒氣，這會兒剛出水面，急忙大口呼氣。
又狼狽又好笑。
顧維舟這會兒老流氓般的厚臉皮回來了，故意一步步走近他，將人逼到泳池池壁，退無可退，低頭看着他臉上驚慌的小表情，勾脣：“這麼怕我？你以爲我要對你做什麼？”
楚晏西有點方，承認吧，顯得他自作多情，可是剛剛那架勢容不得他不多想啊！
他訕笑：“舟哥，你別逗我了。”
他打哈哈笑道：“不知道我們演戲的，還以爲你喜歡我哈哈……”他也不知道怎麼說出了這句話，故意試探一樣。
顧維舟聽到“喜歡”兩個字，心頭一擊，他在瞬間否認掉這個絕無可能的想法。
情愛這種事，是最蠢的。
他自小到大，又在演藝圈裏這麼多年，見過太多入戲太深，因戲生情的人，而這些蠢人很快又迷戀上另一副美麗的皮囊。
這個圈子從來不缺俊男靚女，更不缺滋生愛情的土壤。
可他們的愛情和華麗的衣裳一樣，都只是走上光鮮亮麗的紅毯一次性消費品。
失去了觀賞性就丟。
顧維舟低頭看着面前的少年，心思百轉，可那個被他按下去的念頭，又漸漸浮上來，剛要張口。
遠處場記的聲音突然通過擴音器傳了出來。
“好了，所有人準備。下一場第一百三十二場，各就各位。”
顧維舟抿緊脣，走位到自己的位置上。
剛剛的對話自然而然地結束。
楚晏西心裏雖然有些失落，但眼下戲最重要。
他收回神，認真找回情緒，準備好入戲拍攝。
這一場，程嵐親自下水，手把手地糾正葉小海多年來的野路子動作，兩人之間貼身靠近，有不少曖昧的動作。
藍海本身是同志片，但這種拿獎片肯定不能往三俗的方向拍，畫面角度的唯美性很重要。
楚晏西站在水中，顧維舟在他身旁指導着他浮水，一隻大手扶在他的腰上。
這是個沒有臺詞的動作畫面，純靠肢體之間的畫面感來展現人物關係。
並不容易。
封歸嶼拍了快半小時，覺得張力還不夠，缺少曖昧感。不好對顧維舟呵斥，冷着一張俊臉一直盯着楚晏西。
得虧他教養好，不會罵人，否則楚晏西肯定要被罵哭。
但他頂着這樣的眼神，壓力更大。
他大抵明白封導要的意思，可他找不準動作之間拿捏的度，畢竟和顧維舟搭這種幾近貼肉的戲，讓他緊張到頭皮發麻。
他忽而聽到身旁人嘆了一口氣。
今天下午一直不怎麼出聲的顧維舟擡眸看向封歸嶼，沉聲說：“導演，交給我試試。”
封歸嶼沒說話，默認了。
楚晏西頓時有點緊張，看着光/裸着上身在水中走近他的顧維舟，眼睛不知道往哪瞟。
顧維舟注意到他的小情緒，神情嚴肅，溫柔卻有力道地一把上前捏住他的下顎，掰向自己，吩咐：“看着我。”
楚晏西感受到臉頰到下顎之間溫熱的掌心，順從地轉過來，看向他。
顧維舟的另一隻手下滑，搭在他水下的窯址上，即便在冰冷的池水中，楚晏西依舊覺得發燙。
可他沒敢動。
眼睛依舊看着他此刻仿若能蠱惑人心的黑眸。
“準備。”隨着他的聲音，楚晏西深呼一口氣低頭探入水中。
“遊。”一個字擲地有聲。
他沉入水中，顧維舟用手扶住他的胳膊一點點糾正他的姿勢，指間用力，從他纖細的胳膊到雙腿，一點點指導他泳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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