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直到手机铃声惊醒了他。
他接過来,刚說了句“喂”就发现自己声音不对,清清嗓子:“這么晚不睡觉?”
“当代年轻人谁十一点前睡觉啊,”那头传来谢窈的连声追问,“你今天過得怎么样?有沒有按我的方案来?是不是收效超级大?”
她接连不断的問題终于把宋浔南唤回神:“确实可以,不過……问一下你,‘原来你身上的味道是這样’這句话,你一般会在什么情况下說?”
谢窈在那头“靠”了声,不顾自己淑女形象:“你把沐浴乳放浴室后他用了?然后对你說了這句话是不是?”
宋浔南:“……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谢窈根本不理会他此时的尴尬:“這句话這么暧昧,你說会在什么情况下說出来啊!当然是他喜歡的情况!大意了,沒想到這医生還挺会撩。你现在是不是一整個心动住然后想個不停?”
宋浔南沉默片刻,含糊应了声,后又說:“不過照你這么說,我好像有点亏,怎么总是我在心动被撩?”
“大哥,你怎么知道他沒有心动啊,我敢說你按我的来,他绝对疯狂心动好不好?說不定你俩现在就隔着一面墙壁相思呢,”谢窈问他,“所以你今天的流程是什么快点交代,谢老师要查收作业了。重点突出下你的防晒霜。”
宋浔南被她缠的沒办法,但自己又得靠谢窈這個狗头军师出谋划策,只好将今天的事情大概讲给她听,谢窈一边听一边啧啧感叹。
“所以你把那人送你的饮料又转手送给了闻珩?真有你的啊宋浔南,你家医生不得酸死,”谢窈啧啧有声,“我跟你打保证,他当时绝对吃醋了,你俩走回去的时候是不是他跟你多了点肢体接触?”
宋浔南一想,好像确实是這样。
“那就沒错了,谁能接受自己喜歡的人跟对他有好感的人距离過近啊,雄性的领地意识都是很强的,就像你也不喜歡别人靠近他一样。”
“吃醋?谁能从他那张冰块脸上读出吃醋来啊。”
谢窈鄙视他:“得了吧,我怎么感觉你在秀啊,你有本事现在别笑。”
自己有在笑嗎?
宋浔南看向手中黑掉的手机屏幕,上面清晰倒映着自己上扬的嘴角。
原来他真的在笑。
宋浔南手抚上嘴角,往下压了压,松手的时候嘴角又扬了上去。
好吧,他真挺开心的。
谢窈对他太了解了,隔着手机看不见脸都知道宋浔南现在什么样:“所以你還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俩现在在度假,阳光海滩诶,這么美的风景不告個白迎合下气氛?”
宋浔南有点犹豫,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告白,任谁都会紧张:“会不会太仓促了?”
“已经很浪漫了好吧,這叫情到浓时难自禁,”谢窈知道他紧张,說着說着就开始调侃,“正好告白完你也不用着急赶来,在那裡度蜜月得了,我以后就是公司的二把手,我来替你解决烦心的工作。”
“篡位是吧,想都别想,”宋浔南顶她一句,想了想,又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好吧,或许你更喜歡精心设计的表白场面也說不定。宋总,需要我找人定热气球拉横幅,再用直升机给你俩撒鲜花嗎?或者你比较喜歡买個大屏,把自己恋爱宣言放在广场中心循环播放?”谢窈恶趣味发作。
宋浔南太阳穴突突地跳:“挂了。”
挂断电话后耳边是安静的,但是脑海中一直有声音在嗡嗡作响,吵得宋浔南沒办法。
一边說好不容易表白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怎么也得精心策划下吧,不然对方会不会觉得沒诚意自己给不了安全感?
另一边說谢窈說的多对啊,情到浓时难自禁,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错過了岂不是浪费了這大好的机会?
宋浔南想不出個所以然,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還有這么举棋不定的一面。
可能是今天坐飞机又玩了一下午太累了,他想着想着就睡了過去。
结果晚上做梦都觉得自己像极了拔河的那根绳,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两边扯。
……
第二天早上被闻珩喊醒时他還有点不清醒,半眯着眼用手挡着光,過了几秒才彻底醒了,隔着房门回了闻珩一声。
“马上起。”
“早餐刚送過来。”闻珩看他起来了,說了句。
“好,我洗完澡就吃。”
宋浔南說着进了洗手间,一进去他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闻珩应该沒有比他早起多久,问他怎么知道的?
因为浴室裡還带着洗澡后产生的、尚未散去的热气,混着熟悉的香味。
宋浔南拍拍脸,终于亲身体验了把昨晚上闻珩的感觉。
沒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大早给人整的挺精神。
各方面。
……
闻珩看他从浴室出来坐下后低着头吧啦早餐,整個人有点沒精神:“昨晚沒睡好?”
他不问還好,一问宋浔南就想到了昨晚上的事,饭粒一下就卡在了嗓子眼裡,呛得他咳了几声:“咳、咳咳……沒,沒事,就是咳咳咳……做了一晚上梦。”
眼前递過来一杯水,他结果喝了几口,缓和不少。
闻珩在帮他拍背顺气,宋浔南摆手:“好了,沒事了。”
闻珩看他面色好转才收回手:“今天想玩什么?”
“昨天那群人约我今天打沙滩排球,”宋浔南故意提了嘴,发现闻珩立马看了過来,表情稍有波动,眉头微皱似乎不满,于是在他的视线耸耸肩,大喘气,“但我拒绝了,所以今天沒事干,随缘。”
对,就是随缘。
宋浔南决定摆烂,正好给自己一点時間让他清清脑子,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闻珩把昨天看的杂志拿過来,翻到一页让宋浔南看:“要不要去海钓?”
“海钓?”宋浔南来了兴致,从闻珩手裡拿過书看了看项目介绍,越看越感兴趣,“可以,我好像沒尝试過這個项目。”
“那就去试试。”
“好。”他正要给杂志上留的那個电话号码打過去,就被闻珩制止。
“已经约好了。”他說。
宋浔南合上杂志:“好嘛,你這是算好了我不会拒绝。”
“所以你会拒绝?”
“当然不会,”他想了想,笑了起来,“就跟你也不会拒绝我一样。”
闻珩约的早上十点。
海钓的渔船很大,按那位老板的话来說,到了渔获期,這么大的船上全都是捞上来的鱼虾,一年能收获不少。
“那網子沉的,轴都快转不动了。”老板這样說。
這裡面当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宋浔南听得津津有味,也不介意跟老板多闲聊几句。
“您這船一般雇多少渔民?看這熟练架势,估计都是几十年的老手了吧。”
老板笑呵呵的:“雇的不多,都是家裡的亲戚来帮活。可不都是老手了,祖上就是打渔的。”
闻珩走到甲板上正听他们谈的兴起,宋浔南见他,赶紧招手让他過来。
“打算下海做渔业生意?”闻珩闲适的站在他身边。
宋浔南笑:“对啊,闻医生入不入股?入股不亏的。”
“沒钱。”
宋浔南嘴快:“那可以以身相许。”
說完两人俱都静了下来。
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被不小心沾上了水滴,浸湿纸张,能看清下面的朦胧轮廓,一戳就破。
气氛好像暧昧起来了。
但這又很快被老板打破:“哈哈哈哈哈哈,两個小伙子感情好也不能开這种玩笑啊,让你们对象咋想嘛。行了,你们现在這裡玩,我去甲板下看看。”
看着老板走远,宋浔南庆幸自己刚才沒上头直接說点什么更露骨的。
注意力全在闻珩身上,都忘了身边還有第三人。
闻珩喊他。
“嗯?怎么了?”他偏头看過去。
暖阳模糊给闻珩的侧脸镀了层柔光,他又问了遍自己刚才的問題:“晚上有時間嗎?”
宋浔南点头:“有啊。”
闻珩侧過脸看他,眸色深深:“不介意的话,我晚上找你說点事。”
他一转身就背光了,宋浔南完全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只点头应下:“可以,反正我沒事。”
海钓其实很快乐,尤其是在網子被拉上来,看到那么多鱼虾蟹的时候。
有些被困住的鱼個头太小,被渔民们又放回海中。
因为海钓钓上来的鱼不能出售,所以宋浔南两人只是挑了些爱吃的留下,其余都放生了。
“走,回去吃全鱼宴!”宋浔南显然很兴奋,跳完螃蟹后拍拍手站起身。
闻珩跟着他站起来:“你会做?”他有些惊讶。
“不会,”宋浔南看到闻珩“果然如此”的目光,摸摸鼻子,毫不心虚,“但你会啊,你做我吃,一样的。”
“好,想吃什么?”
宋浔南熟练的报出一连串菜名。
“……真有你的。”闻珩叹气,摘下橡胶手套,不着痕迹皱皱眉,“回去再做,老板,你帮忙把這些东西运回酒店交给前台,他们知道送到哪個房间。”
听老板应下后,他颔首:“這裡有洗手的地方嗎?”
“在那边,直走左拐。”老板指了指。
“好,谢谢。”
看闻珩走過去,冲了几遍手,老板问宋浔南:“你朋友真是医生啊?”
“对啊。”宋浔南点头。
“哦,怪不得,”老板点头,“我刚才看他表情不对,還以为是被螃蟹夹了,原来是有点洁癖啊。跟我家闺女一样,受不了那种滑腻腻的东西,還說什么触感摸上去像脑子……嘿,這是小姑娘家家能說出来的话嗎?”
宋浔南看着走過来听到他们說话的闻珩,问:“你沒事吧?”
闻珩摇头:“沒事。”
等老板去处理鱼虾,宋浔南拉過闻珩:“你是不是像他家那個闺女似的,也受不了這种滑腻的东西啊。”
“沒有,你又不是沒在我家吃過鱼,我也处理過的,”闻珩见他不信,一定要個答案,顿了顿才說,“只是沒摸過這么多條。倒也不严重,過一会就好。”
那就還是难受了。
宋浔南皱眉:“等晚上還是我做吧,我下载個app,边做边学。”
“太麻烦了,我来就好。”
“那一起,你亲手教我,不也一样?”宋浔南不容他回绝,“好,就這么說定了。”
渔船靠岸,两人下来。
此时沙滩上只剩三三两两的人了,大部分都回去吃晚饭了。
他们出海了一整天,回来时太阳都在水中沉了一半。
两人在微醺夕阳下的海风中沿着海岸线散步。
宋浔南兴致来了,卷起一半裤腿,脱下鞋拿在手裡,脚趾踩进柔软的沙地中。
偶尔有小小的海浪涌来,拍打在脚背上。
“现在退潮了,沙滩上会留下贝类,小心踩到。”
“只要不踩到螃蟹就行,我可不想被夹一下。”宋浔南趟過水,激起哗啦啦的水声。
天边晚霞层层叠叠,灿金如梦,像极了中世纪的油画,永远被凝固在最美的时刻。
宋浔南沿着海岸线走了几步,回头对闻珩喊:“你晚上想跟我說什么?现在說不行嗎?”
闻珩整個人笼罩在夕阳裡,走在跟宋浔南隔了两三步距离的不远处,听到宋浔南的问话后,勾起個柔和的笑容,似是将晚霞的温柔也融了进去,引人醉毙于其中。
他說:“现在嗎?我怕扰了你看风景的心情。”
宋浔南听到這個答案倒是新奇,也不往前走了,倒退几步回去要跟闻珩并肩:“听上去不是好事。”
闻珩深深看他一眼,再启唇时声音轻了些:“我不知道,或许吧。”
“什么?”宋浔南沒听清,转過身来。
“你刚刚說——什么东西?”他被脚底的触感吓了一跳,步伐不稳地往后倒去。
身体的第一反应就是拉住闻珩的袖子,让他跟自己一起栽下去。
闻珩无辜被牵连,都沒来得及反应就失重了。
“嗯……”
“唔……”
两人的闷哼声同时响起。
宋浔南的额头被闻珩的下巴很撞一下,生疼生疼。他推推压自己身上的闻珩,捂着下巴抽了口凉气:“我好像真的被螃蟹夹了,该死的。”
闻珩撑着半跪起身,低头去看:“怎么样,严不严重?”
“……還好。”
宋浔南一半身子都浸在水裡,說不出的狼狈,却在闻珩挪开后笑了起来。
“笑什么?”闻珩想把他拉起来,却被他反握住手腕。
宋浔南不答,拉着他指了指天空:“你看天。”
从他這個角度看,天边有一半染上了暮色,夕阳已经快看不见了,而火烧云還飘在空中,倒映在海水中波光粼粼,像融了一层金子。
宋浔南想,他還从未从這個角度,看過海边的日落。
很新奇。
他彻底放松躺在沙滩上,五指张开伸到眼前,看着指间泄露的余光,低声感叹:“好美。”
转而又对闻珩笑,眼睫上是跃动的碎光点点:“不是嗎,闻珩?”
宋浔南赞叹夕阳美景,却不知在别人眼中也是一幅画。
阳光细碎洒落在他的眉眼上,波光流转间盈着一汪笑意。长眉如画,唇角含笑,即便侧脸上沾了沙粒,也不影响他的快乐。
闻珩垂头看着他,沒有說话。
两人目光对上,一高一低。
他们沒有移开视线,也沒有說话,只是极安静地看着彼此,好似对方就是自己人生中全部的焦点,再无其他。
宋浔南从未這般近距离的看清闻珩的双眼。那双浅棕色的眼内勾外翘,睫毛浓密。明明是柔和的轮廓,却总带着初春未销的寒气。
不算冰冷,却也让人高不可攀,不敢接近。
而此时,点点冷意却在他的注视下渐渐融化成水,消弥无形。
宋浔南看着那双眼,有强烈想触碰的。
此时的天地是寂静的,耳边仅有海浪拍打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闻珩的影子投在地上,拢住了宋浔南整個人。
他沒有抽走被宋浔南握住的手腕,而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拂去宋浔南唇边的发丝,而后停在那裡,似在试探。
他手触上了那层浸了水的窗户纸,停在那裡轻轻描摹,却只是隔靴搔痒。
宋浔南沒有出声。
他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察觉,只是看着闻珩,感知他指尖触于脸颊的温度。
然后看着那张在夜深人静时想過一次又一次的脸,在眼前缓缓放大。
宋浔南闭上眼。
有片柔软落在了他唇上。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