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 作者:未知 来到上房的大厅堂裡,家裡的主子人物们都到了。有大爷刘文博,大太太武氏,大少爷刘子松和他的媳妇儿杨氏,二少爷刘子枫,還有芳大姑娘和二姑娘兰。 刘文轩走进厅堂,几個子侄辈的站起身喊了一声:“四叔,……” 刘文轩走到桌旁坐定,他们才陆续坐下来。 刘文博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說道:“吃吧。” 大家就都动起筷子。大圆桌的中心是一大碗鲫鱼豆腐汤,周围是八個热菜六個凉菜,满屋都菜肴的香味儿。 开始吃的时候很安静,沒一会儿,饭桌上就热闹起来,刘子枫伸着筷子喊,“大姐姐,我要吃排骨,還要丸子丸子……”芳姑娘就给他夹两块排骨,几個丸子。 “大姐,你還让他吃……你看他都胖成啥了!再吃肉就走不动了。他应该吃菜,爹娘,你们都不管着他点儿。”說着,兰姑娘就把刘子枫碗裡的排骨夹走了一块。 “二姐姐坏,二姐姐坏……”刘子枫用手护着自己的碗。 兰姑娘笑起来,“好啊!我坏我坏……”說着,又从刘子枫碗裡夹出一個鱼丸子来放进嘴裡。 “你倒是不怕胖!”芳姑娘說道。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不胖呢!”說着,就自己咯咯地笑起来。 刘文博轻声呵斥,道:“好好吃饭。你……”他用筷子头点了点用手护着碗的刘子枫,說:“你听你姐姐的,都是为你好!” 刘子枫不情不愿地“噢”了一声,低着头吃着碗裡的排骨。 晚饭快吃完时,奶娘抱着豆豆进来。豆豆歪着小身子撑着,像是在找要去的方向。看到一桌子人,就转着小脑袋看了一圈,就蹭着身子向着刘文轩去,嘴裡咿咿呀呀的說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杨氏站起来伸手接過豆豆,“四爷爷吃饭呢,豆豆乖,娘亲抱你吃鱼丸儿。”豆豆被娘亲抱着坐下来,两個小手拍打着桌子,嘴裡咿咿呀呀喊着。 杨氏夹了一個鱼丸子在碗裡,用筷子把丸子夹碎,又用汤勺压成泥,再挖了两勺鲫鱼汤和着鱼丸肉慢慢地喂豆豆吃。豆豆吧唧着嘴吃的幸福无比,两個小手也停止拍打,两個晶亮的大眼睛看着杨氏手裡的勺子,随着杨氏的手转动。 吃完饭,大爷刘文博让两個女儿带小儿子回后院去了,留下刘文轩和长子刘子松還有杨氏,豆豆精神的坐在祖母武氏的腿上,玩着祖母手裡一串檀木佛珠。杨氏站在婆婆身边,刘子松在一旁的绣墩上坐着,腰背挺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四叔,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刘文博是個脸色微黑的人,看上去有些威严在那儿,刘文博干咳了两声,端着茶碗啜了一口,看着刘子松說道:“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学着些。” “儿子晓得的。”刘子松赶忙站起身应道。 刘文博扭头看向正低头喝茶的弟弟,沒有辜负父母的嘱托,把這個弟弟养大成人!這件事办完,他就完成爹娘遗愿了。 “文轩啊,我有一件事和你說。”刘文博說道。 “大哥請說。”刘文轩放下茶碗看着刘文博。 刘文博端着茶碗又啜了一口,說道:“今天我去老宅那边,遇到在村塾的王夫子,他和我說,他有一個女儿,年芳十六,品貌俱佳,想說给你做媳妇儿……” “大哥,我還小呢,不急……”刘文轩打断刘文博的话,急急地說道。 刘文博摆摆手制止了弟弟的话,說道:“你听我說完。昨天王夫子带女儿去镜台寺拜佛游山,不想,被临村的曹员外的儿子撞上,說要娶王姑娘为妾,不几日就去王家下聘。 ……王夫子是惹不起那個曹员外的!王姑娘我是见過一次的,容貌不差,配你也不算高攀……王夫子家两代举人,算是书香门第,作为你的岳丈也不差什么!就是家裡有些不富裕……”刘文博喝了一口茶,看着低头看着茶碗的弟弟。 刘文轩抬起头迎上刘文博的目光,问道:“大哥应下了?” “应了。”刘文博說道,接着他又說道:“王姑娘比你大几岁也不算什么,大一些会照顾人,我和你大嫂也可以放心了。” “你大哥說的对,你也不小了,成家后就是大人了!我跟你大哥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娶了媳妇也多一個心疼你的人……”大太太把目光从豆豆身上移开,看着刘文轩說道。 刘文轩看了一下大嫂武氏,又看向大哥,大哥手裡茶碗和茶盖轻轻地刮蹭着,发出滋滋的声响!刘文轩低下眼皮,看着近前桌子上面的木质纹理,一圈圈,好像沒有尽头似的,他說道:“一切但請大哥大嫂做主……” “好!”刘文博的脸上浮上笑意,“那明天和我去王夫子家提亲,這件事定下来,年底前就把亲成了……” “都听大哥的……”刘文轩的声音,沒什么起伏的顺从地应道。 东跨院,正房裡,刘子松坐在床上,靠着雕花大床的立柱,看着杨氏抱着豆豆在屋裡慢慢地转着圈儿,手下轻轻地拍着。 刘子松小声问道:“睡着沒?” “還沒睡实……”杨氏轻声回道。杨氏又慢慢地转了半圈,說道:“你看到沒?四叔好像不满意這桩婚事。” “不满意又能怎样!爹都应了……”刘子松无所谓的說。 “也是!”杨氏看着怀裡的豆豆,胖胖的小脸嘟着小嘴,可爱极了!低头亲了一下豆豆的小脸蛋儿,“四叔還小呢,晚几年娶亲也是可以的!” “你沒看出爹想让四叔立起来嗎?成家立业今年都完成,就把四叔分出去……”刘子松坐直身子。 杨氏抱着豆豆走到床边,弯腰把豆豆放到床裡面,给他盖好被子。 杨氏在床边坐下,一只手轻轻拍着豆豆身上红绸面被子,抬起头看刘子松,說:“不会吧?四叔就算成亲也不用分出去吧!” 刘子松看了一眼杨氏,又靠在床柱子上,沒好气的說:“你沒听過穷书生嗎?四叔下個月肯定是要考县试的,而且必定会中的,那就是秀才了!” “那不是给家裡争光了嗎!”扬氏看向自己的相公。 “是啊!可是……”刘子松站起身走到桌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端着茶碗在屋裡踱着步子,他爹是不看好四叔的,四叔下個月的县试是可以過的,明年春的府试就不好說了,至于什么时候考過会试就很难說了。 刘子松站住脚,說道:“你知道四叔的书房有多少书嗎?那些书值多少银子嗎?我记得,三年前从府城买回一套史记就四百多两银子,……” 刘子松看了一眼杨氏,靠在床柱子上,說:“咱们家可养不起穷书生。明年春的府试再過了,就是举人老爷了,到那时,今天张家会文,明天李家会文,那都是要用银子的,什么时候能考上进士那就难說了!也许三年也许六年也许十六年,现在分比以后分要好。” …… 西跨院,刘文轩在书房裡来回踱着步子,背在身后的手裡握着一本书,口裡默念道:“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族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司马、御事,司徒、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髦、微、卢、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注:《尚书,牧誓篇。》) “都說了不要来你偏不听,你听四叔在背书吧。” “沒事啦,那些书四叔都能倒背如流了。”兰姑娘无所谓的說着,就推开刘文轩书房的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