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不敢问去哪儿,乖乖地跟在后面。祖爷竟向“风子手”生前住的宅子走去,那宅子自从“风子手”死后,祖爷就叫人锁了,祖爷拿出钥匙,把门打开,裡面一片漆黑,祖爷让我拿出火石,点着油灯。
我摸了好一阵才在灶台上摸到一盏油灯,点着端過来,祖爷說:“去后厨。”
我不知道祖爷什么意思,乖乖地举着灯,随祖爷来到后厨。
祖爷认真地打量着厨房的每一個角落,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漏掉什么。
突然,祖爷眼睛盯在了墙壁上,对我說:“把灯拿過来!”
我把灯举過头顶,祖爷把油灯贴近墙壁,我也看到了,上面贴着一张熏得发黄的纸,纸上写着“六爷季春食谱”,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苍头小字,都是记载的每日应给“风子手”所做的饭菜及做法,每七日一個轮回。
“风子手”爱美食,這堂口的人都知道,他练武,体能消耗大,食量也大,爱吃肉,总是喜歡换着样儿地吃,吃得满面红光,打起拳来虎虎生威。为此,他還专门从小脚当中找了一個会做饭的,专门负责他的膳食。
祖爷小心翼翼地将這张食谱揭下来,回到祖爷家,祖爷把這篇食谱仔细研读:
丙寅日混沌开元猪肉阴阳大菱角老坛鸡丝黄瓜九阴醉花生
丁卯日三阳开泰狗双色秘制豆千窟兔肉老鬼芹菜
戊辰日秘制咸鲫鱼走马油麦地龙煎鹅肝凤舞蛋花
……
祖爷看了很长時間,沒发现什么不妥。最后,拿着這张纸,躺在椅子上困倦地睡去。我为祖爷盖上一件毯子,刚要出门回住处,祖爷竟說话了:“大头,今晚睡這吧,东厢房沒人住,裡面有被褥。”
我才知道祖爷沒睡着,他在苦苦思索,看他這個样子,我心裡一阵发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祖爷就叫我:“大头,传我的令,就說今晚‘食禄’,让钱爷、燕姐及各個坝头都来。”
我一听,有点懵,前两天不是刚食過禄嗎?最近堂口的钱也很紧,祖爷這是怎么了?况且今天是“风子手”的五七,本应去扫墓祭奠的。
我不敢问,陆续通知各個坝头和师爸。
晚上祖爷摆了两大桌,祖爷、江飞燕、钱跃霖、大坝头、二坝头、三坝头、四坝头、五坝头、七坝头一桌;其他坝头和出色的小脚一桌。祖爷让我和他一桌,斟酒倒茶。
开席时,下人们把饭菜往上一端,我惊了,這些菜都是从“风子手”厨房裡拿的那张菜谱上的饭菜。三坝头眉头一皱,看了看钱跃霖,钱跃霖不动声色。
祖爷举起杯,說:“钱爷,燕姐,各位兄弟,‘江相派’发展至今,已逾三百年,当年洪门五祖之一方照舆祖师爷创立‘江相派’,反清复明,除恶扬善,靠的就是兄弟们的团结,各位兄弟对内同心同德,对外斗智斗勇,才使得‘江相派’不断发扬光大,团结,是我們经久不衰的法宝,這第一杯酒,为了兄弟们相互团结的手足之情,干杯!”
众人一同举杯:“兄弟同心同德,‘江相派’发扬光大!”大家一饮而尽。
祖爷又举起第二杯酒:“多年来,‘江相派’历经风风雨雨,很多兄弟为了堂口的利益丢了性命,自鄙人执掌‘木子莲’以来,堂口已有十二位兄弟先后离去,仅今年开春以来,就折了四位兄弟,今后還有兄弟会死,我也可能会死,這第二杯酒,敬那些世世代代为了堂口死去的兄弟!”
众人感觉祖爷话裡有话,相互望了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祖爷再次举起酒杯:“第三杯,敬钱爷和燕姐。钱爷不远千裡来到‘木子莲’,令堂口蓬荜生辉,几個月来,钱爷坐镇堂口,出谋划策,为我分忧解愁,我甚是感动;近期时局剧变,我率众兄弟来到南粤贵地,燕姐出城二十裡相迎,待我‘木子莲’堂口兄弟恩重如山。钱爷,燕姐,鄙人敬您二位!”
钱跃霖慌忙起身,满脸堆着笑說:“祖爷客气了,愚兄无能,蒙祖爷不弃,已是万分感激,是我应该敬祖爷!”說罢,一饮而尽。
江飞燕沒說话,对祖爷微微一笑。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江飞燕笑,47岁的人了,看起来還像三十多的,保养得很好,风韵犹存,春情四溢。最令我不解的是,她竟沒有一根白头发,后来二坝头告诉我,她每年都会托军统的人从西洋购买一种药水,涂在头发上,白发就变成黑发了。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叫染发剂,二十世纪初,由一個法国人发明的。
祖爷說:“燕姐請。”
江飞燕說:“祖爷請。”
两人一同喝下。
祖爷接着說:“今天是小六子的五七,六子生前是個爱吃的人,前天打扫他屋子时,下人们发现了他的一张食谱,我一看,果真是好饭菜,他走了,我借他這张菜谱,款待大家,也算是祭奠六子在天之灵了,大家請!”
众人起身,纷纷說:“祖爷,节哀。”
祖爷又举起酒杯,对着天空大声說:“六子,五七是回魂的日子,你在天有灵,回头看看兄弟们,看看兄弟们多团结,你沒走完的路,兄弟们替你走,你可以安息了!”
话音未落,“呯”的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二坝头不小心把酒杯打翻了。
祖爷看了二坝头一眼,而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說:“大家动筷吧,什么得味就吃什么,吃得多,六子在天之灵才高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吃起来。→文·冇·人·冇·书·冇·屋←
我悄悄地看祖爷,祖爷边吃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桌子上的每個人。我默默地吃着,饭菜真的很好吃,我把這些美食吃了一個遍,心想六爷生前可真有口福。
“食禄”持续了两個时辰,搞到亥时才结束。
夜深了,祖爷還是让我给他沏茶喝,沏茶时,我突然觉得肚子疼,跑到茅房一通拉稀,我怀疑是自己吃多了,刚提上裤子,又是一阵疼痛,一连折腾了三次,才算收住。
祖爷边喝茶边說:“大头,明天通知本堂口的各個坝头,還有钱爷,就說继续食禄。”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什么?”祖爷說,“明天继续食禄!你也参加,记住,别满桌子菜通吃,你只吃一道菜。”
我不解,“哪道菜?”
祖爷一笑:“随你口味,哪道都行,别混着吃就行。”
我糊涂了,也不敢多问,只得回答:“祖爷,我记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通知各位坝头,走到三坝头的府上时,竟发现五坝头、七坝头都在那裡,我說:“三爷,五爷,七爷,祖爷說了,今日继续食禄。”
我永远记得当时那三位爷的脸色,都绿了,眼睛裡透出一丝惊愕和不解。
這次“食禄”沒有江飞燕和其他小脚了,就是祖爷、钱爷,各位坝[奇书網·电子书下载乐园—wWSOm]头,還有我。
我一看饭菜,還是“风子手”那道食谱裡的,我隐隐约约感觉這裡面有事。
钱跃霖笑着說:“祖爷,昨天不是刚吃過嗎?最近堂口的银子紧缺,還是留着用于其他……”
他還沒說完,祖爷就打断了他:“不差這一点,呵呵,各位坝头跟我這么久了,难得清闲,最近生意不好,正好把酒言欢。”
大坝头哈哈大笑,夹了一块肉放进嘴裡,“吃吧,吃吧,昨晚我拉肚子,正好补补。”
二坝头說:“大哥,你也拉了?”
沒等大坝头說话,我竟忍不住掺了一句:“小的,也拉了。”
祖爷大笑:“都补补,這段時間,堂口搬家,车马劳顿,你们都累坏了,从今日起,连续食禄一個月!”
三坝头忧伤地說:“六子刚刚去世,我……吃不下……”
祖爷神色凝重地說:“生死由命,大家不要太悲伤了。”
祖爷接着說:“老六走了,堂口的生意還要继续,一個萝卜一個坑,他那些人得有人带,你们推薦一個。”
二坝头一听,忙抬起头:“祖爷,我推薦小海子。”
小海子是二坝头手下的脚,真名叫赵定海,擅长扎飞,胆子也大,排面也好。
祖爷摇摇头:“老六手下的那些脚可不好带,個個都是高手,沒有点功夫,很难带。”祖爷转头对三坝头說:“老三,你有合适的人嗎?”
三坝头看看钱跃霖,钱跃霖笑着說:“這事别看我,這可是你们堂口内部的事,我就不参与了。”
三坝头說:“祖爷,我确实有一個人选,向您推薦,就是老六的手下,樊一飞。”
三坝头說的這個樊一飞是“风子手”的得力助手,轻功和“风子手”有一拼,1942年加入堂口,外号“小时迁”,意思是說他像梁山好汉时迁一样,灵活异常,轻功无敌。
祖爷听罢,一拍桌子:“好!正合我意!”
二坝头满嘴塞着肉,愣愣地看着祖爷:“祖爷……還是慎重考虑……”
祖爷一摆手:“堂口不能一日无坝头,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這個人,和老三想到一块了,就這么定了,明天堂会就把這事定下来!”
三坝头赶忙說:“祖爷英明!”
第二天,当着堂口近百号兄弟,在一片庆贺声中,“小时迁”坐上了第六把交椅。
当天晚上,依旧食禄,我依旧按祖爷的吩咐,只吃一道菜,吃了一会儿,我惊讶地发现,原来桌上所有人都是只吃一道菜,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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