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僵局
白星費力地睜開眼睛，看了眼時間，沒精打采地說：“這才幾點啊，顏顏，太早了吧。”
“都七點十分了，你趕緊給我下來，給你十分鐘時間。”許顏不禁提高了嗓門，嚇得白星一個激靈從牀上彈了起來。
“好好好，你別激動，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下來。”白星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打了個哈欠說道。
白星也不知道昨晚是怎麼睡着的，多說也只睡了兩個多小時，可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竟做了個冗長的夢，要不是許顏的電話，她現在應該還徘徊在噩夢中走不出來。
簡單梳洗了一下，白星迷迷糊糊地就出門了，她遠遠地就看到了在小區外凍得瑟瑟發抖的許顏。
白星小跑了幾步，刷了卡，讓許顏進來了。“什麼事啊顏顏，不能在電話裏說，非得親自跑過來，還得讓我下來。”白星嘴巴嘟囔着抱怨道。
“我就要當面說，就要現在說，就是等不及了，你有意見？”許顏抱着雙臂在原地直打哆嗦，臉上被凍得紅彤彤的。
“沒有沒有，我哪敢有意見，去我家說吧，這也太冷了。”白星邊說邊拉着許顏的胳膊打算回家。
許顏卻擺擺手，用另一隻手把白星的手拿開了：“不了，就在這說吧。”
“好吧，不過到底是什麼事啊？”白星看許顏神經兮兮的樣子，也生出了好奇心，開始追問道。
許顏低着頭心不在焉地踢着腳下的石子，半天沒有說話。
“哎呀，你快說啊，急死我了。”白星一腳把那顆石子踢遠了，聲音急迫，帶着焦灼和關切之意。
許顏醞釀了一會兒，終是鼓足了勇氣，她壓低了聲音吞吞吐吐道：“我昨天……昨天和子清姐……接吻了……”
“什麼！”白星的眼睛驀地亮了起來，她激動地高聲喊了出來，滿臉透着不可置信。
白星現在哪還有半點睏意，她又是興奮又是迫切地搖着許顏的胳膊：“具體說說，顏顏，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許顏略一遲疑，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有些茫然地道：“昨天……”
“子清姐，我們這是要去哪啊？”手腕上傳來的疼痛感讓許顏有稍許的不適，想掙脫卻又被大力地握住，她只能示弱地問道。
吳子清沒有理會她，還是徑直往前走，這顯然不是往停車場的方向。
終於在走到小區外面那條僻靜的道路時，吳子清鬆開了她的手，許顏暗暗地甩了甩有些酸漲的胳膊。
又往前走了幾步後，吳子清纔開口：“好了，現在這沒有別的人了，可以跟我說說你和白星的事了嗎？”
許顏假裝無意地撇了一眼吳子清，那雙眼睛裏閃耀着智慧的光茫，她明白，沒有什麼能瞞過她。
這種情況下，撒謊屬實是最愚蠢的行爲。
“就是你想的那樣，子清姐，我是喜歡白星，我從小就喜歡她。”許顏彎彎的眉目下，閃爍着清澈又坦蕩的目光。
許顏的話在吳子清心裏激起漣漪，她沒想到，她能這麼痛快的承認。
吳子清在許顏的眼神裏看不出任何雜質，她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只是眉頭蹙緊道：“怎麼你們一個兩個都喜歡白星？”
“我們？我們是指誰？”許顏敏銳地抓住了吳子清話裏的漏洞。
“呃……沒有誰，我隨便說的。”吳子清心虛地推了推架在高挺鼻樑上的金邊眼鏡道。
許顏倒是沒有仔細地去推敲，她剛好看到對面迎面走來的一對十指緊扣的年輕情侶，許顏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問道：“子清姐，你有喜歡過什麼人嗎？”
然而吳子清卻沒有接話，許顏疑惑地側頭去看她。
只見吳子清抿着嘴脣，金絲眼鏡後面的眼睛閃着冷峻，她的視線投向的是那對情侶。
窄窄的道路，誰也沒有要避讓的意思，許顏剛要側過身子，那女人卻突然停住了步子，四個人就這麼僵持着。
許顏打量了一番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畫着誇張的飛揚眼線，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庸俗。
像是要宣示主權似的，她把身體往那個男人身上緊緊貼了貼，然後陰陽怪氣地說道：“呦！這不是吳子清嗎，怎麼這麼多年還是忘不了我們家天奇嗎？連個男朋友也沒有！”
許顏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這人憑什麼這麼說吳子清。
吳子清臉色明顯晦暗了一下，卻沒有半點逃避地直視着那二人：“管好你自己。”
“哈哈哈哈，吳子清，像你這樣強勢地女人，你以爲哪個男人敢要你呢？”女人又變本加厲地嘲諷着，尖銳地笑聲在寧靜的夜裏格外的刺耳。
吳子清的氣息明顯加重了，顯然她是被激怒了。
她正欲開口，在她身邊的許顏卻突然上前一步，把吳子清護在了身後，她分別看了那兩人一眼，而後正色道：“子清現在是我的女朋友，你們說話注意點。”
吳子清怎麼也沒想到，許顏會這麼做，“子清”“女朋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還挺有魅力，吳子清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下來。
“你…你別開玩笑了，吳子清怎麼可能喜歡女人，真是天大的笑話。”劉天奇用手指着許顏，嗤笑了好幾聲。
“把你的髒手拿開。”吳子清身上的氣壓開始低沉下來，這氣焰把劉天奇震得也往後退了兩步。
劉天奇怎麼也不願意相信，和自己在一起兩年多的人，竟會喜歡女人，他嘴上依舊不依不饒道：“你怎麼能證明你是她女朋友，別在這演了。”
許顏想辯解，吳子清卻拉住了許顏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跟他們一般計較了。
許顏卻怎麼都不肯罷休，她突然把吳子清的身子轉到了她面前，然後小心翼翼地摘下了她鼻樑上的眼鏡，把它摺好放在左手上。
眼前驟然朦朧一片，吳子清的神情有些迷亂。
不顧吳子清是什麼樣驚訝的表情，許顏用右手勾住了吳子清的後頸，借力讓她靠近了自己，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閉上雙眼，準確地把脣覆上了那片柔軟。
脣齒貼合，輾轉纏綿，直到手上的眼鏡落地，她的雙手緊緊地攀在吳子清的脖子上……
———
“我的天，顏顏，你也太牛了，那可是子清姐啊！”白星現在對許顏的佩服只能用五體投地來形容，她止不住地連連拍手叫好，整個人亢奮極了。
“哎呀白星，你別鬧了，我以後該怎麼面對子清姐啊，想想我就尷尬，也不知道昨天怎麼就那麼衝動了。”許顏語氣裏滿是懊惱地自責着。
“那那那，你親完子清姐，然後呢，然後發生什麼了？”白星的臉龐上泛着隱約的紅光，顯得猶爲興奮。
“還能怎麼樣啊，看我親了子清姐，那兩個人悻悻地就走了，等他們兩個走遠了，我也……跑了。”許顏的臉色突然爆紅一片，嬌羞的不成樣子。
白星還從來沒有看過許顏這麼害羞地樣子，她很不客氣地大笑了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許顏嗔怪道。“對了，昨晚你去哪了？和江老師在一起嗎？”
白星的笑意瞬間就斂住了，她搖了搖頭，許顏也識趣地沒有多問。
許顏說完想說的了，正打算離開，卻忽然拍了拍白星的肩膀：“哎，白星你看，那不是江老師的車嗎？”
白星一瞬就擡起了眼，順着許顏手指的方向望過去。
果然是江書卿，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一會兒她是會路過她家小區門口的。
白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穿着拖鞋和睡衣，只套着一件棉襖就跑出來了的邋遢樣子，追悔莫及。
沒有讓她猶豫的時間，江書卿的車子已經駛了過來，透過車窗白星看到了那讓她心動無數次的側臉。
似是感受到了白星這望眼欲穿的眼神，江書卿的餘光輕飄飄地瞟了過來。
白星怎會錯過分毫，她沒有躲開，甚至更變本加厲地把她所有的愛意都傾注在看向江書卿的眼神中。
視線短暫的交匯，又在快速駛去的車子帶過的灰塵中，被無情的扯斷。
白星笑了，可腦海中又響起了抽抽嗒嗒的聲音。
“顏顏，如果我不是她的學生，如果我是她的同齡人，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麼排斥我的愛了？”白星落寞地眼睛裏，蕩起一片水色。
“會的，一定會的。”許顏字字堅定地說道，像給白星心裏打了一陣強心劑一般。
許顏不是在敷衍白星，這也是她真心期許的。
等許顏走後，白星迴家再想睡個回籠覺，卻怎麼也睡不着了，索性收拾了一下，就去學校了。
還沒到八點的校園，幾乎空無一人。
白星慢慢悠悠地往教學樓走着，卻在走到一半的時候，又折了回去。再回來的時候，她的手上拎了一份早餐。
在語文組門口的小窗上鬼鬼祟祟地觀察了一眼後，白星放心地推門進去了。
她把早餐放到江書卿辦公桌上以後，又拿起桌上的水杯，把裏面的隔夜水倒了，重新接了一杯溫水，又順手收拾了一下本就整潔的桌面。
做好一切，在白星正要出門的時候，卻撞上了剛要進來的江書卿。
白星有一種做了虧心事，被別人抓了正着的感覺，她羞愧地不知該說什麼。
兩個人僵了一會兒，都想打破這個僵局。
“老師。”
“你……”
卻沒想到歪打正着的，同時開了口，氣氛更尷尬了。
白星的手心在不斷的摩挲着，她又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再看到江書卿施了粉黛也遮蓋不住的倦容，不免擔憂了起來，一下子就把那些無謂的羞恥感拋到了腦後。
“老師，我給你帶了早飯，你記得喫，那我……我就先走了。”白星一鼓作氣地把話說完，沒了昨夜的戾氣，她又恢復了往日的乖巧。
“好，謝謝。”江書卿也沒有別扭地與白星客氣，直截了當地接受了白星的心意，一份早餐而已。
白星卻驚覺地抓住了江書卿的衣袖，心慌意亂地說道：“老師，你嗓子怎麼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倒不是白星太大驚小怪，江書卿的聲音的確是太過沙啞了，她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顯得極其費力，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一樣。
江書卿卻只是把視線垂下，白星順着她的目光去看，才意識到自己因爲太過緊張，又失了分寸。
她慌亂地鬆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想給江書卿一個覺得安全的距離。
“咳咳……”江書卿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來，她用手捂住了嘴，擺擺手示意白星迴去。
白星卻站着沒動，江書卿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催促她，讓她走，她拿起水杯想去接水，卻掂量着發現水早就接滿了。
她自是知道是白星做的。
“老師，你等等，我去給你換一杯熱的。”白星也沒顧上江書卿是什麼表情，從她手上奪過水杯，就飛快地跑到飲水機旁邊。
白星背對着江書卿，江書卿把眼裏就要溢出來的淚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這一次，白星沒有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