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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作者:君子生
林听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她不做噩梦了,改做一夜暴富的美梦,脸颊被房裡间偏高的温度烘红,嘴角裂开笑,手舞足蹈,腿往上一踢,将被褥蹬到床下。

  候在外间陶朱听到裡间有东西掉地的声响,以为是林听,急忙忙放下绣到一半的帕子进去。

  只见床榻上的人安然无恙,遭殃的是昨天刚洗干净的被褥。

  陶朱捡起被褥,放到罗汉榻,就在這时,门口变得嘈杂,不等她去问发生何事,林听母亲李氏风风火火地撩开垂帘进来了。

  李氏大步流星走到床榻边,拉起還沉浸在美梦无法自拔的林听:“林乐允!你给我起来。”

  林听睡眼朦胧,伸了個懒腰:“阿娘,你怎么来了?”

  說着,她抱住了李氏。

  李氏掰开林听的手,恨铁不成钢道:“你是我女儿,我這個当母亲的還不能来看你?還有,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還赖在床上。”

  這几天李氏的心裡一直不平衡,她的女儿哪裡比沈姨娘生的那個差了?凭什么林舒能攀上户部侍郎之子,林听的婚事還沒着落。

  定是沈姨娘這贱蹄子给林三爷吹了不少枕边风。

  林三爷更贱,身为朝廷命官,耳根子却软,把一個妾室說的话奉为圭臬。思及此,李氏愈发来气,恨不得将這两個贱人轰出去。

  无论如何,她势必要给林听找一门更好的婚事。

  李氏怜爱地抚着林听乌黑柔软的发丝,转過身对听铃院的丫鬟道:“都愣着干什么,還不快点进来为你们姑娘洗漱梳妆?”

  知母莫如女,林听大概知道李氏今天来听铃院的原因,故作不知罢了,顺着她的意起床去洗漱梳妆,也准备好听她的长篇大论。

  可李氏一反常态,沒开始她的长篇大论,而是让陪嫁婆子拿来一本小册子:“你看看。”

  林听不明所以,迟疑着接過它:“阿娘,這是什么?”

  李氏越看她越觉得自己生的闺女真漂亮,卖关子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是什么了。”

  陶朱也好奇地探了探眼,林听拧着眉翻开册子,裡面是清一色的男子画像,右下方附有他们的姓名、年龄、家世背景等等。

  她装傻充愣:“這些画像挺好看的,是阿娘你画的?”

  李氏戳她脑门:“你别给我装傻,這些世家公子都是我精心挑选過的,不比户部侍郎之子差,你给我争气点,不能输给林舒。”

  册子被李氏拿回去翻到第二页:“我看這個叫张洵不错。”

  她滔滔不绝:“他父亲是御史大夫,他是监察御史,听說为人刚正不阿,不像林舒的定亲对象那样不学无术,也就是门第好看。”

  陶朱也觉得林听婚姻大事重要,听得聚精会神。

  李氏絮絮叨叨道:“本来我有個更好的人选,就是谢家五郎,可谁知道谢家结党营私,被抄了家,幸好我当初沒让你们相看。”

  “我曾见過谢家五郎一面,他生得那叫一個天人之姿,谈吐不凡,进退有度,姨母還是贵妃呢,真是世事无常,可惜了。”

  她由衷惋惜。

  婆子提醒李氏:“夫人,谢家之事還是少提为好。”

  毕竟谢家因为结党营私惹怒了皇帝,连贵妃长跪求情也沒改变他们的下场。谢家男子尽数处斩,谢家女眷沒入教坊司为奴。

  李氏后知后觉捂嘴:“你說得对,隔墙有耳。”

  她不停地翻着那本小册子:“无妨,天底下又不止谢家五郎一個好男儿,咱们再找别的。乐允,你别干坐着听,看看。”

  林听刚睡醒,听着又犯困了,见李氏口若悬河,沒半個时辰停不下来,她当机立断弯腰捂住肚子:“阿娘,我肚子疼,好疼。”

  “肚子疼?怎么就突然肚子疼了,昨晚吃错东西了?”

  李氏正要唤人去請大夫,林听从她臂弯下钻過去了。连几個身体强壮的婆子也沒能拦住:“七姑娘,您要去哪儿,回来。”

  “林乐允,你给我回来。”李氏在婆子的搀扶下追到房门。

  林听好不容易让自己耳根子清静,怎么可能回去,直接遛出府外,但沒来得及拉上陶朱。

  她去了北镇抚司——门口百步外的陈记烧饼摊。

  烧饼面脆油香,色泽金黄,两面洒满了芝麻,看得人胃口大开。林听要了两個烧饼,還要了碗豆腐浆,坐在摊前的矮木凳上吃。

  烧饼老板见她一個小姑娘眼也不眨盯着北镇抚司,来了兴趣:“大家都对北镇抚司避之不及,姑娘倒好,跟盯魂似的。”

  “我就随便看看。”

  “姑娘這叫随便看看?我看您都恨不得插翅飞进去了,等心上人?”老板笑着摇摇头,沒信她。

  “才不是。”她否认。

  林听也不想守在北镇抚司附近盯梢的,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又听段馨宁說段翎忙于公事,常留宿在此,隔一段時間才回段家。

  任务时限還剩下七天,林听不能坐以待毙,总得出来努力找找机会,說不定就成功了呢。

  吃完烧饼,林听无聊地拍掉手上碎屑,打量起了北镇抚司。

  黑瓦红柱,门前有数道石阶,两侧分别摆放着落地石灯和石狮、悬鼓,四個锦衣卫守在那裡,他们皆是面无表情,腰挂绣春刀。

  而“北镇抚司”的牌匾不失威严,且带着股专属于锦衣卫的张狂霸气,往上是庑殿顶,正脊两端如鸱尾,檐角垂挂着青铜铃铛。

  林听不知道自己在烧饼摊坐了多久,只知道屁股都坐疼了。

  她站起来活动筋骨。

  此时此刻,北镇抚司的漆黑大门开了,裡面走出几人。

  走在前面的青年穿着不变的金银绣绯红飞鱼服,鸾腰挂鱼符,黑色官帽,帽下眉眼如画,五官深邃,骨相偏柔,過分精致;

  他跟一身腱子肉的其他锦衣卫比,略显清瘦,却又瘦而不柴,身形颀长,比他们高,不過垂在身侧的手莫名苍白,沒什么血色。

  林听看着段翎,沒立刻上前,她要以什么借口接近他?

  在来之前,林听就仔细地思考過這個問題了,但直到看见段翎从北镇抚司裡出来,還是沒想到适合的借口,实在太难想了。

  长大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還以不欢而散居多。

  林听敲了下发疼的脑门,要不改天,等想好借口再過来?就在她打退堂鼓的时候,感受到了一道来自北镇抚司门口的淡漠视线。

  她心一悸,抬头看過去。

  段翎长身鹤立站在台阶之上,薄唇轻抿,眼帘低压,侧头望欲走還留的她,眼神淡淡,沒多少情绪,仿佛无情无欲的仙人。

  今早刚被他割過的腕已经止血了,腕间长袖被黑红护腕束紧,恰好贴着伤口,也掩着伤口。

  他沒出声喊林听,像是想知道她意欲何为,只是静静看着。

  她大概是坐了太久,长裙裙摆多了不少褶皱。不過面容依然俏丽,抓髻上面的丝绦被风吹到身后,露出胸襟前的莲花刺绣图案。

  段翎眼睫微动。

  林听心道反正都被看见了,今天不能白来一趟,多少得做点什么,于是硬着头皮走向北镇抚司,然后……被守门的锦衣卫拦住。

  守门的锦衣卫不知道林听是谁,警惕地瞪着她這個看起来想闯进北镇抚司的姑娘:“此为北镇抚司,闲杂人等不可进。”

  林听嬉皮笑脸:“我沒說我要闯,我来找人。”

  锦衣卫冷目:“找谁?”

  她能来北镇抚司找什么人,北镇抚司裡除了锦衣卫,就是被关押在诏狱裡的罪犯,可锦衣卫的家属不会在他们当值期间找上门。

  那么只剩下一個可能性了,這姑娘不懂规矩想进诏狱看罪犯。毕竟她衣着得体,模样出众,可能是哪個犯了罪的高官亲人。

  林听伸手指了指他们身后的段翎:“我来找段大人。”

  锦衣卫下意识地往后看。

  “大人。”

  段翎走下来,踱步到她面前问:“林七姑娘找我有何事?”

  林听眨了眨眼,笑意不减,急中生智:“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說,但不是太方便在這裡說。不知段大人现在是否有空?”

  跟着段翎的缇骑看了她一眼,忽然凑到他耳边說了几句话。

  虽然缇骑說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耐不住林听就站在段翎面前,距离近,断断续续听进一些。

  “谢家活口”,“全城搜捕”,“监察御史张洵张大人弹劾”。

  林听早上刚听完母亲李氏提到過谢家和张洵這個人,对這几個字眼比较敏感。不過她還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好奇心会害死猫。

  段翎也不防着林听,或者說不屑于防她:“人是在长兴巷逃走的,又受了重伤,想必跑不远,你带两队人挨家挨户搜。”

  缇骑领命退下:“是。”

  段翎這才回答林听的問題:“既然不方便在這裡說,那林七姑娘想去哪儿?我随你去。”

  林听想了想:“南山阁。”沒听到段翎的回复,她又问了一遍:“南山阁可不可以?”

  段翎看着她微亮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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