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鼓裡的字
“喔。”
陈平安也不知道“大概应该說不定”到底表达什么意思,听着有些不太靠谱的样子。
“两日后你去找他就是了。”
罗三爷倒是对老薛很信任,但是也沒說具体原因。
两日后,陈平安处理完药园的工作,拎着一袋东西来到了老薛头居住的地方,发现他正在院前的小湖边钓鱼。
“老老薛头。”
陈平安总觉得這個称呼不够尊重,踌躇了很久才叫出口。。
“平安小哥儿!”
老薛头好像才发现陈平安,挥了挥胳膊,开心的打了個招呼。
陈平安走了過去,安静的站在老薛头旁边,一是他知道钓鱼时不能发出动静,二是实在不知道如何与不太熟悉的前辈进行沟通。
老薛头也是等了一会,甚至還转身看了眼陈平安。
可是陈平安依然不知道如何說话,只是规规矩矩的站着,老薛头心裡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假装纳闷的问道:“小哥儿,你手裡拎着是什么东西。”
“丹参须和萝卜根。”
陈平安回答道:“泡水喝对身体好。”
“可以的嘛。”
老薛头夸奖道:“居然還知道带礼物。”
“這是罗三爷和丹五爷提醒的。”
陈平安老老实实的說道:“他们說你修好了小鼓,不能空手拜访。”
“哈哈哈”
老薛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這小子就不知道撒個谎嘛。
不過老薛头這样一笑,他手中的鱼竿也抖了一下,陈平安這才发现,鱼线下的鱼钩是直的。
“直的鱼钩”
陈平安看了一眼老薛头。
“就是直的。”
老薛头抬起头:“你觉得奇怪嗎?”
“奇怪。”
陈平安眨了眨眼,正常鱼钩应该是弯的才对。
“想知道原因不?”
老薛头卖了個关子。
其实陈平安不喜歡打听别人的事情,但老薛头這样问了,他觉得不顺着别人說下去不太好,于是也“嗯”了一声。
“你看啊”
老薛头把直钩从水裡提出来,煞有介事的說道:“直钩钓鱼,我虽然钓不到鱼,但欣赏了美景,陶冶了情操,也算是一种享受了。”
“如果是弯钩钓鱼。”
老薛头咂了咂嘴:“就算钓到鱼了,但鱼的嘴唇也被勾破了,它们多疼啊,這样钓到鱼心裡也不舒服。”
這就是歪理,钓鱼人哪裡会在意鱼的感受呢,但是偏偏陈平安听了,居然很认真的說道:“它们应该也会疼,所以直钩挺好。”
“咦?”
老薛头有些诧异,自己是修为太高了,已经达到了“胸怀万物”的境界,心中早就沒有了种族之分,所以才会有這样的理念。
但是這個理念,许多人都是沒办法认同的。
陈平安一個刚刚踏入筑元境,连境界都不稳固的小孩子,居然也是這個思维?
“你真是這么想?”
老薛头嘻嘻哈哈的面孔上,难得的有些严肃。
“嗯。”
陈平安目光澄澈,他觉得這样想好像沒什么問題啊。
“挺好”
老薛头居然沒再說什么,指了指地上的小马扎說道:“那你陪我钓会鱼吧。”
“哦。”
陈平安听话的搬個小马扎,坐在老薛头身边,安静的看着直钩漂浮在水面上。
一老一少从下午坐到晚上,两人都沒有說一句话,当然也沒有钓上来一條鱼,直到晚风有些凉意的时候,老薛头才突然问道:“小哥儿,這一個下午你有收获嗎?”
“有的。”
陈平安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說来听听。”
老薛头很感兴趣的问道。
“這裡和我家乡很像,都是很普通又闲适的小地方。”
陈平安看着平静的湖面,一轮圆月正倒影其中,他小声的說道:“我更想家了。”
老薛头眼神动了动,问道:“你家乡在哪裡?远不远?”
“一個叫平安镇的小村镇。”
陈平安眺望着南方,很怀念的說道:“就是离這裡很远很远,它在西南的边陲。”
老薛头掌握了這個信息,微微颔首转身踱步上岸,陈平安正要跟上的时候,头顶突然被“咚”的敲了一下。
“你去收鱼竿和鱼线!”
老薛头挺着胖乎乎的肚子,“不高兴”的說道:“年轻人不知道眼裡有活,等着我老人家动手啊。”
“哦哦哦”
陈平安连忙又来到水边收杆,老薛头就在岸上,默默注视着虽然手忙脚乱、但做事却很专注的少年人。
等到陈平安收好了渔具,老薛头才从兜裡掏出黄皮渔鼓,只不過鼓面還是坏掉的样子。
“先說啊,我不是修不好。”
老薛头指了指鼓面上那道口子說道:“裡面有人留了字,应该是给你的。”
“留了字?”
陈平安拿過小鼓,這才发现鼓皮裡面真的有字迹,如果不是鼓面被小丹参划破,肯定是发现不了的。
字体娟秀端庄,一看就是出自女人的手笔:
平安,我是顾横波,姨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如果你看到這句话,姨姨有件事想拜托你。
倘若你以后有机会见到我元蜃宗的苏妙真,你就告诉她,她想要的东西在方寸山琥珀洞裡。
倘若见不到她,或者說连這句话都看不到,那就是我元蜃宗注定衰落,天意难违了。
叩谢。
“居然是顾真人留下的”
陈平安心裡无比惊讶,他突然想起来,顾真人临终前赠送這面小鼓的时候,她好像還拍了拍自己的手背。
“原来是這個意思。”
陈平安终于醒悟了,也有些明白为什么顾真人要把這個任务交给自己。
因为自己相对于九儿,属于毫不起眼的那個人,所以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看完了?”
老薛头刚才一直沒說话,现在看到陈平安似有所悟,這才问了一句。
“看完了。”
陈平安把“方寸山琥珀洞”记在心裡,等见到苏妙真的时候不对啊,陈平安突然反应過来,苏妙真不就是那個坏女人嗎?
一想到自己還要和坏女人接触,陈平安心裡就有些退缩,但這又是顾横波的遗愿,陈平安犹豫再三,心裡最终還是答应下来了。
“看完了就给我吧。”
老薛头把黄皮渔鼓拿過来,对上面的字迹丝毫不感兴趣,只是說道:“两日后再過来,這面小鼓就应该修好了,你现在回去吧。”
就這样打发走了陈平安,老薛头原地思索一会,然后突然一纵身形,整個人已经来到了极天之上。
上清派,通天峰。
现任上清掌门吕平阳看着這道遁光,心裡也在奇怪:這世上還有什么事,居然能够劳动师叔的法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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