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神不会救我
入夜,一只白鹞落入城寨的一处院子,站在女子窗边,口吐人言,迸出一個杀气凛然的字,尔后脑袋一歪,喙裡溢出了鲜血,直接死了。
女人轻抚它的脑袋,转身回屋。
“传令神卫,动手!杀无赦。”
“得令。”
令出不可改,新月怔怔的看着门外,心觉惋惜,大概是那未知的神明让血灵神感受到了威胁吧,還是說這件事根本就沒到過神明那裡,只是血灵教的报复?
新月沒想過要杀曹安,偌大王朝,目前就她所知的神明也就两尊,一尊是血灵教内供奉的,一尊就是曹安身后的,虽然這么說有些向外之嫌,但她内心深处的确对此番血灵神教的损失无感,自然对曹安生不出仇恨。
她来到這裡,就像是冥冥之中的神性吸引,想来看一看。
只是沒想到,自己报上去的信息,得来的却是這么一個结果。
她曾怀揣着对神明的敬畏和虔诚进入血灵神教,在她的预想中,神应该是光明的,至少是站在人类一边的,可這么多年過去,她在血灵神教只见了血腥与龌龊,他们把那些最底层的百姓都嗤之以鼻的行径捡了起来。
用一种离经叛道的方式把它装裱成为一种教條,一种仪式,并奉行终身,她经历了怀疑、愤恨、麻木,以至于对神无感,对血灵神教亦无感。
如今,她想看看另外一尊神。
鲜味斋。
杀机夜发,只是在几人靠近客房的一瞬间,曹安就已经从入定中醒了過来,招手背上葫芦,单手拎着铁剑,目光清冷,就在人影靠近的一瞬间,轻轻转身,迎着墙壁走了出去,撞破了一道木制的墙板。
走进了另一個房间,就像是走进一扇敞开着的大门,行云流水,沒有丝毫阻塞。
床上的两人被惊起,紧接着传来了两声惊悚的男音。
气机感知中,這鲜味斋附近一共是十二人,每一個都有着不下三景凝气的实力,最高的那個应该达到了四景开脉,在曹安的感知中,那真气的凝练程度完全不同,如果其他十二人的真气凝练程度如月辉般清冷温润的话,他的真气就如太阳般灼热刺眼。
唰!
铁剑出鞘,精准的刺破窗花,溅出一抹殷红,收剑提气,人如飞鹰,立地而起,撞破屋顶,斜裡掠去,独立于飞檐之上,三息不到的時間裡,不仅离开了包围圈,更占据了居高临下的地利,眼中闪過一丝精芒。
鹰形圆满,能视微物,虽达不到夜视之能,但在這样的环境之下已经够用了。
還剩十一人,身着清一色的夜行衣,客房裡的情况已经惊动了整個客栈的人,因为此刻出奇的安静,沒有一点声响。
阿黄站在屋檐上,有些畏高。
“保护好自己,别跟来!”曹安话音落下,便有三條身影落在屋顶。
剑是普通的铁剑,招是基础的剑式,沒有任何华丽的剑芒异彩,曹安去势如电,奔袭左侧黑影,如鹰击长空,携裹着一剑之威,黑影做足了准备,呈三角之势的其他两人也已行动。
然而就在這时候,鹰击长空的一击陡然折转,如灵燕一般,在空中毫无借力点的情况下,划出了一道圆融的弧线,倒折而出。
夜色裡,那柄铁剑忽的有了光彩。
如一块暖玉,一闪而逝,一颗大好头颅顺着屋脊滚了下去,尸身却是重重砸进了客房内,惊起了短暂而压抑的呼喊。
沒有停息,再去一剑,奔袭敌人面门,黑影双手呈剑,以剑身拦下了曹安的剑尖,可他错估了曹安的力量,剑身碎裂,沒有起到丝毫阻拦的作用,他目光惊骇,眼裡尽是不可置信之色,来势汹汹的一剑,却在短兵相接的时候沒有发出想象之中的声音。
只有一声轻微的碎裂,长剑就如切豆腐一般,递进了自己的胸口,斩断了最后的生机。
身后破空声至,优雅递剑之人仿佛上一秒還是晴空万裡,下一秒就是黑云压城,虚空炸雷,身形拔高数尺,扭转身形,剑尖朝下一点,银冠掉落,长发扬起,黑影立时倒地,再无生息。
鹰击燕回,身形如电,或润物无声,潇洒优雅,或雷霆暴动,摧枯拉朽,今夜,是曹安一人的剑舞,客栈的飞檐就是独属于他的舞台,這剑舞得漂亮,却也舞得森然。
短短十几息的時間内,十一條黑影尽数毙命,一招制敌,绝对沒有多出一剑,公平公正。
曹安一抖长剑,将最后的血珠震落,一個起落,定身在拦住长街尽头的男人跟前。
“你沒出手,也沒上屋檐,還要打嗎?”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你踏入三景了,之前的情报看来已经不对实效了。”男人半披着兽皮,将腰间两個混云锤解到一边。
“還是要打?”
“我的神要你死,我无能为力,只有倾尽全力。你连杀十一人,看似轻描淡写,但应该不剩多少体力了吧?初入三景,能调用多少次真气,来吧,我不用武器。”汉子說得看似光明磊落,豪气干云。
但曹安看得出来,這汉子身上的筋肉养成分布情况,分明该是個腿功了得之人,反倒是那双手,看着就不像是個耍重武器的。
曹安也不点破,收回长剑,背到身后。
“你们是血灵神教的吧?也好,我比较擅长的也是拳脚。”
他笑容一滞,干笑两声,“是嗎?那我比你高一個境界,也就不算是欺负你了。”
话音未落,已是一腿扫出,破空有声,曹安面色无波,抬臂格挡,身如洪钟,八风不动,生生受下這一腿,除了轻微的震出些许粉尘外,沒有任何影响。
汉子面色惊骇,自己本就高出曹安一個境界,又是猝不及防的全力一脚,這曹安居然纹丝不动,自己這能断木裂石的一脚,却无法让曹安单薄的身形抖上一抖。
“找死!”
真气鼓动,裂城腿法悉数施展开来,朝着曹安周身上下奇袭而去。
数十腿倾泻而出,汉子脸色愈发难看,曹安依旧纹丝不动,他像是早知道自己会如何出招一般,裂城腿法被他悉数档下不說,一股浓重的压抑感還如跗骨之蛆一样萦绕在他心头,越来越强烈。
二景修行,血气如汞,浑厚的血气完全足以支撑曹安应对這汉子的腿法攻击,正如他所說的一样,曹安初入三景,身上可调动的真气也不過能支撑三次攻击,早在屋顶的对战中就已经耗得七七八八。
血气鼓荡,神魔辟易,未曾想,连武夫的真气都可以抵挡,汉子连番攻击,连血气十二形的力量都未曾消耗调用。
汉子眼见事态不对,便想抽身而退,却被曹安一把抓住了脚踝,单臂拎起,在怪叫声中,砰砰砸向地面,直到再无声息,进气少出气多才被像死狗一样丢开。
曹安上前几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這才开口呼吸。
“真是埋汰,這腿功,一脸的灰。”
老狗驾起妖风回到曹安身边,“主人神勇,区区杂鱼顷刻间悉数毙命,看得阿黄我心中对主人的敬仰之情……”
“打住,還有一個!”
“有主人在,再来百十個也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哎?哎?哎!!妈呀!!”老狗一窜,躲到了曹安身后,四肢颤颤,垂下脑袋。
新月缓缓走過长街,站在距离曹安不足一丈的位置。
“它就是小隐村山神收的那個看门小妖吧?”
曹安看着新月,从她身上并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敌意,“嗯,就是它。”
老狗瑟瑟发抖,近乎完全伏到了地面上。
“有趣,一直听說狗都挺忠诚的,但现在看来,开了灵智的狗未必会秉承着這种良好的品德。”新月的声音有种說不出的慵懒软糯,却并不会让你觉得幼稚。
“我能见见你的神嗎?”她沒给曹安說话的机会,接着问道。
见曹安沒說话,眉头微皱,“很难办嗎?如果我要把你杀了,祂会不会出现?”
說着,一股气机锁定了曹安,在曹安感知中,便如天地崩碎,雷霆灭世,那股实质般的杀机透骨生寒。
蒙赤行已经在手上了,只是這异常又瞬间消失,面前的女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你身上完全沒有神的气息,看来祂并沒在你這。”
曹安急促的呼吸了几口,“我們的神不一样,你自然见不到我的神,事实上,你要见的应该不是我的神,而是我家乡的老祖宗。”
新月柳眉一挑,“哦,怎么個不一样?”
“神有灵和神无灵的区别。”
“神有灵?神无灵?我不明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换句话說,神怜爱众生,却不偏爱众生,天若有情天亦老,上升到這個意义上的神,才是我的神,那只是概念意义上的神,祂不会因为我的危机而出现,因为祂不偏爱。”
曹安心中一松,‘圆過来了,不圆回来還真怕她哪天又发疯,真的要对自己动手,這個世界的天人境都不要钱的嗎?前前后后遇到几個了,正面相遇還有释放后手的机会,冷不丁的就死得太冤了。’
新月蹙眉思索着,曹安缓慢移动身形,见她沒反应,索性提着软趴趴的老狗大胆的走出了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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