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威逼利诱(下) 作者:血红 ‘咚’! 巫甲小小的身躯坠地,撞碎了两颗果实丰美的西红柿。 刑天鲤回头,朝着黑鸢点了点头:“哪,是他,不仅是他,還有其他几個老家伙,巫乙、巫丙……咳咳,他们的名字,也太随性了吧?” 摇摇头,吐槽了一下巫甲等几個黑日教会的大长老的名号。 還真好辨识。 在巫甲的记忆中,黑日教会十位大长老,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前面五個,是资历最深,年龄最长,已经快濒临自然寿命极限的老家伙,他们全都掺和了进了勾结委员会和万神殿,帮助他们种下黑日纹印,故意露出蛛丝马迹,引黑日教首上钩的事情裡。 而后面五位,巫己为代表的五位大长老,他们是新生代的存在,他们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是数千年的自然寿命,他们只度過了一半不到。 所以,后面五位大长老,虽然同样在和黑日教首争权夺利,在教会内部立山头,搞小派系之类,但是他们对于黑日教会還是‘忠心耿耿’。起码,在巫甲的记忆中,并沒有那五位和委员会、万神殿勾结的信息。 但是呢,巫甲曾经和巫己接触過,询问過巫己对黑日教首的看法。 巫己大概知道巫甲想要设计对付黑日教首,但是巫己的态度是——乐见其成,但是自己不参与,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沒一個好人。”刑天鲤对黑鸢做了总结。 净世白莲光芒涌动,巫甲头颅碎片上的佛炎、佛光顿时消散,大量碎片被一缕缕极细的血丝勾结,相互间迅速拼凑在一起,凝成了一颗硕大的头颅。 巫甲的幽冥兽命魂被刑天鲤炮制,只留下一缕残魂,勉强维持生机,他奄奄一息的看着刑天鲤,用尽他数千年寿命积攒的污言秽语,极暴躁的问候着他。不堪入耳的谩骂声,凝成了极恶毒的诅咒,如暴风骤雨一样喷向刑天鲤,却无法伤损他分毫。 刑天鲤冷眼看着巫甲。 這五個老家伙,他们想要干掉黑日教首,不仅仅是想要拿到黑日教会的权力——其实黑日教会就是一個散装的草台班子,黑日教首和诸多大长老、长老,各有地盘,各自掌握了一部分教众,干掉了黑日教首,他们五大长老的权柄,也不会增加多少。 他们之所以要对付黑日教首,就是想要夺取之前黑鸢在下水道处理枢纽,施展的那颗硕大的黑骷髅。 那是黑日教会第一代大巫首,用秘法熔炼了八十一尊陨落的巫帝级,即近乎准圣级的大巫头颅,以此凝聚的一件可怕巫宝。 此宝对巫族,有极大的克制作用,任何一名大长老面对這件巫宝,自身修为妥妥的会被压制一半以上,面对手持此宝的黑日教首,他们几无反抗之力! 而此宝,却是巫甲他们发动‘黑日噬魂逆转轮回幽冥往生法’的必须核心! 一句话,此界天道补全,法则扭曲,可怕的污秽已经侵染了巫甲等人,从肉身到巫魂,已经到了无法扭转的层次。他们的自然寿命,近乎耗尽,想要延寿,必须动用极端的法门。 屠戮兆亿委员会、万神殿控制下的贫民、贱民,以他们的神魂、血肉,强行开辟天地,劈开一個小千世界,以幽冥大道,强行凝聚冥王法体,以此获得无穷尽的生命。 是否能成功,天知道。 這门往生法,只是巫甲他们理论上推演出来的可怕大巫术。 但是从未有人施展過,一切都只是理论上的东西——按照他们的估算,一旦施展,大概只有五成的成功概率。 五成,足够冒险,足够驱动他们覆灭黑日教首了。 不干的话,他们可是连五成的机会都沒有! 刑天鲤俯瞰巫甲,颇为怜悯的看着這老家伙,倒霉催的,他们甚至都知道,委员会和万神殿,已经掌握了通往泰兰星的世界通道,新的世界通道,重新开辟了。 但是他们就算能够闯過委员会和万神殿的封锁,进入泰兰星,他们也是死定了。 他们已经被這個世界的污秽污染了太多年,他们已经和這個世界的污秽融为一体。沉浸在污秽中,他们還能苟延残喘一段時間,一旦离开這個世界,他们就会水土不服,当即暴毙。 或者說。 他们心知肚明——末法时代的泰兰星,沒有足够的時間给他们,沒有足够的時間,让天地恢复正常,有着足够的天道伟力,隔绝這個世界的污秽对他们的影响,让他们想出办法,驱散体内的污秽,成为一個正常的‘巫’。 巫甲的真正修为,甚至比那個委员会的白发老妇人還要强,他是正经的太乙巅峰级的存在。 可是数千年的污秽污染,他的肉身已经腐朽、衰败,他的巫魂也已经充满杂质,他的血脉更是被扭曲到了乱七八糟的地步。 刑天鲤击败他,甚至不比击杀那些委员会的水货金仙难出多少。 刑天鲤侃侃而谈,将他从巫甲神魂中得到的消息详细說了一遍。 黑鸢眸子裡有黑色的光芒喷涌,她身上极细的黑色鸦羽缓缓生长,逐渐长成了一片一片一尺多长,却只有柳叶宽,极其纤薄的半透明羽片。 黑鸢的气息,也变了。 她瞬间,就变成了另外一個人。黑光游动的双眸上下打量了一番刑天鲤,黑鸢的声音和之前几乎是一般无二,只是变得格外清冷清冽了许多:“那么,黑鸢,带這位小伙子,来……嗯,你身上的气息,是那三個丫头着你来的?” ‘黑鸢’用力抽了抽鼻子,她手指打了個响指,刑天鲤的手背上,三枚无形的巫印就冉冉腾空,下一瞬,就化为三团拳头大小的幽光,宛如萤火虫一般悬浮在刑天鲤面前不断闪烁。 刑天鲤微笑,颔首:“是,這是旒旌她们,为了让我取信于你们,给我打下的巫印。包括去阿兹特城,都是如此,那裡是她们知晓的,距离世界通道最近的一個固定舵口的所在。”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教首大人居无定所……贫道总要找一個法子,给教首您传個信,却沒想到遇到了這么一场好戏。” ‘黑鸢’‘咯咯’一笑,笑声中透着极大的讥诮之意:“她们三個丫头,话肯定沒這么好听。什么叫做‘居无定所’?无非是,‘流寇’一样四处奔逃罢了。” 叹了一口气,‘黑鸢’摇头道:“沒办法,這些年来,委员会、万神殿的人开窍了,他们内部,不战争了……他们内部不乱了,所有的压力,就全都到黑日教会头上了。为了教中的兄弟姐妹不被戕害,我這個教首,也只能三天两头闹出点事情来,吸引他们的目光。” “本来嘛,我心甘情愿做一個‘流寇’,吸引他们的火力,让他们上天入地、围追堵截,大家玩這個猫鼠游戏,不是很好玩么?” “偏偏他们要掀桌子,居然勾结了教中长老,想要置我于死地。” ‘黑鸢’感慨道:“既然如此,却也不能怪我无情无义了。有劳,带這個老鬼来我這裡。顺便……” ‘黑鸢’目光流转,朝着刑天鲤刚刚催生的那些肥美的农作物深深的望了一眼,‘咕咚’一声吞了口吐沫。 刑天鲤会意,他微笑道:“您放心罢,這般小手段,不算什么。呃,按照旒旌她们三個說的,贫道這裡,带来了对面好些美食、美酒……咳,尤其是陈年的高度好酒。” ‘黑鸢’‘嘎嘎嘎’的笑了起来,笑声中略带了一丝尴尬之意:“那三個混账,又在造谣生事,我哪裡是好酒之人?只是,偶尔,哈哈,心情不好的时候,小酌三五斤!” 刑天鲤的面皮抽了抽。 小酌,三五斤。 ‘黑鸢’眸子裡的幽光,逐渐散去,她的声音飘飘荡荡,在地窟中回荡:“来吧,有些事情,一并解决了。我会发出讯号,召集所有的长老聚会。” 刑天鲤张口欲言。 ‘黑鸢’已经恢复正常,最后一缕清冽清冷的声音,从她嘴裡缓缓飘出:“放心吧,這些老家伙想要对付的,只是我一人……黑日教会,他们是舍不得毁掉的。嘻,他们每人都有一缕魂火在我‘黑帝骷髅’裡,他们只敢借用委员会、万神殿的力量设计我,不敢亲自翻脸的。” 刑天鲤恍然,懂了。 难怪巫甲他们要這么弯弯绕的对付黑日教首,却不敢真個翻脸。 他心中還有一些疑惑——比如說,巫甲他们设计黑日教首,却不怕黑日教首被委员会伏杀后,那所谓的‘黑帝骷髅’落入委员会之手? 但是在黑鸢带着他汇合了一百零八名黑日巫卫,又跋山涉水,通過了好几座临时架设的传送巫阵,一路来到了黑日教会的总坛所在后,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 那是三月世界极偏远之处。 這個世界也是一颗直径极大的星球,其体积几乎是对面泰兰星的千倍以上——如此广袤的地域,如此浓郁的太初之炁,地下密布无数的地脉,這是何等夸张的一处修炼圣地,难怪当年古三家的高手大能,会不惜代价的组成了联军。 在這颗星球的北极附近。 铺天盖地的黑色冰霜,冻结了几乎有百個西陆大小的陆地。 冰川密布,无数深达万裡的裂谷纵横交错,一座座巨大蜿蜒如巨龙的冰封山脉,在大地上肆意延伸。黑日教会的总坛,一颗直径超過百裡的黑色骷髅,就端端正正的镶嵌在了一條玄冰大裂谷的深处。 黑气弥漫,隔绝了一切探测手段。 黑光森森,密布了无数可怕杀阵。 黑日骷髅,用八十一尊近乎准圣的巫帝头颅炼制而成的重宝,已经很多年了,整個黑日教会,再无一人能够自如的驱策、驾驭祂。 威力過于庞大,导致无法运用。 每一代黑日教首,都会以命魂祭炼此宝,将此宝和自己神魂合一,变成本命重器——饶是如此,她们也只能驱动這件宝贝好似一條‘潜水艇’,顺着大地地脉四处游走,除此之外,就是偶尔分化出一些小型的,数丈大小的黑骷髅分身,供教众短暂使用。 一如黑鸢在地下冒充黑日教首时,就有一個小小的黑骷髅分身护体。 這就是全部了,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一旦黑日教首在外陨落,她的一缕命魂就会被黑帝骷髅抽回,吞噬,化为黑日骷髅的养分,滋养祂提升自身。 十大长老就会联手,组织一场推选、继承教首的大会,挑选出来的教首人选,只要默诵秘咒,靠近黑帝骷髅,就能在這個大家伙的主控下,将自身命魂融入其中,化为新任教首。 在這個過程中,巫甲他们自然有机会夺取黑帝骷髅的控制权。 他们,自然也根本不用担心黑帝骷髅会落入委员会之手——因为黑日教首根本不可能带着這件重宝去战斗。 同样,黑日教首召集各大长老聚会,根本不担心他们会出卖聚会的秘密。 一個,所有长老都有一缕魂火寄托在黑帝骷髅中,谁敢造次,就是找死。 一個,黑帝骷髅固然无法用来作战,但是其品质摆在這裡,就算委员会和万神殿的人,发现了這個大家伙在哪裡,就算动用大量军力合围,也拿這個大宝贝沒啥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日教首大口吐血,呕心沥血的耗费巨量巫力,驱动這大宝贝带着教众溜走。 四周寒风呼啸,凛冽的风几乎凝成了钢刀,落在四周的冰壁上,发出‘锵锵’的金铁撞击声。黑帝骷楼就在大裂谷的尽头,端端正正的镶嵌在厚厚的冰山中,只要有口部露出了一條宽有数十丈的缝隙。 一些衣衫褴褛,皮包骨头,但是精神颇为抖擞的青年,手持各色巫器,正在大裂谷中梭巡。 這裡的气温,按照刑天鲤的估算,起码在零下一百五十度上下,空气都近乎凝成了冰晶。四周冰壁,更是散发出可怖的寒气,寻常人在這裡,活不過一弹指的時間就会被冻硬了。 但是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大裂谷的好些地方,有地泉喷涌。這些大大小小的地泉带来了极其磅礴的太初之炁,高温地泉滋养四周,每一個地泉附近,总有数十亩、数百亩大小的区域,是正常的湿润土地,其气候和晚春季节相似。 在這些土地上,就有大量的苔藓,或者其他的低等植被生长。 虽然贫瘠的土地,无法滋养太多的植被,這些薄薄的苔藓,這些稀稀拉拉的草叶,经過精心的烹调后,也是能够成为不错的食材。 在一些地泉旁边的土地上,也有精通木、土两脉巫法,有着句芒、后土血脉的巫人,小心翼翼的开辟土地,洒下一粒粒干瘪瘦小,在這個世界却无比珍贵的种子。 被刑天鲤拎在手中,奄奄一息的巫甲继续骂娘。 无非就是,黑日教首掌握了黑帝骷楼,总能驱动黑帝骷楼四处游走,寻找這一方世界环境最佳的地方耕种……而他们呢?他们沒有這种游走四方的能力,他们只能在一处处废弃的基地市废墟裡,可怜巴巴的收取一点微薄的口粮。 总之,就是觉得各种不公平吧? 刑天鲤懒得搭理他,在黑鸢和一百零八黑日巫卫的簇拥下,他大踏步进入了黑帝骷髅——這座黑气森森,黑光弥漫的黑帝骷髅,在刑天鲤踏入的一瞬间,却遍体爆出了粘稠如岩浆的黑色巫炎,虽然沒有丝毫威势泄露,刑天鲤却有一种感觉——祂,醒了! 祂或许,不是不能为黑日教会历代教首驱动,祂,或许其实并不是這么难以驱动。 祂仅仅是,不愿意真正的为历代的黑日教首出力,仅此而已。 为什么? 刑天鲤联想到了已经被他祭炼的六十四件镇族巫宝——或许,是同样的原因罢? 黑鸢等人一個個瞳孔骤缩,极其骇然的看着刑天鲤——這等情势,這黑帝骷髅是想要做什么?刑天鲤這么一個‘外人’,似乎真正唤醒了這件黑日教会的镇教重宝? 黑帝骷髅深处,应该是颅脑位置,庞大的空间内。 一座座五金铸成,最爱也有七八丈高下的巫战傀儡密密麻麻的排成了巨大的巫阵。几近十万具巫战傀儡中间,是一座高台,上有一张九龙追捧大日的黑金宝座,一名生得极其秀美,看身形和脸蛋,大概只有十四五岁模样,但是眸光中沧桑岁月感,起码有千年以上的女子,正以懒人躺的姿势,摆着一张生无可恋脸,斜靠在了宝座上。 高台下,宝座前,九名容貌苍古,生得千奇百怪的老年男女,正一字儿排开,一個個目光闪烁,静默不语。 他们同时看到了被刑天鲤提溜在手上的巫甲,一名头颅只有鸡蛋大小,但是身躯高有一丈开外,四肢肌肉极度亢奋发达的老人,顿时爆发出了恐怖的怒吼声。 雷鸣般怒吼炸响:“小儿,你对老大作了什么?你,想死!” 這條真個是沒啥子脑浆,全身都是肌肉的雄壮老人一声大吼,骤然一闪就到了刑天鲤面前,当面一拳直奔刑天鲤的胸膛轰了過来。 刑天鲤一声大喝,正待一剑劈出。 ‘嗡’! 黑帝骷髅突然动了,四面八方,粘稠如岩浆的黑色巫炎升腾,恐怖的,无法阻挡的威势当头落下,‘咣’的一声,這气息可怕的雄壮老人大口吐血,四肢百骸被压得粉碎,整整齐齐的平趴在了刑天鲤面前动弹不得。 刑天鲤放声大笑。 他大袖一挥,他从泰兰星带来的无数粮食,无数火腿,无数腊肉,无数肥美的鸡鸭鹅、牛羊猪等,還有堆积如山的老酒坛子,‘哗啦啦’如流水一样喷涌而出。 很快,這個方圆数十裡的巨大空间,就被刑天鲤带来的巨量粮食、好肉和美酒塞满。 刑天鲤晃了晃手上的巫甲,冷然道:“跟着贫道走,有肉吃。有酒喝。” “或者,现在我就請,這位黑帝老爷,把你们全部弄死?” “两條路,怎么走,自己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