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规矩我懂(上) 作者:血红 以刑天鲤前世,一個成绩不算贼好的文科生的文学底蕴,他无法形容眼前這株世界母树的恢弘和伟大。 整個天,整個地,整個宇宙,刑天鲤所能见到,所能感知,倾尽全力释放仙魂之力,所能笼罩的时空范围,尽被這株世界母树的一片树叶彻底占据。 仅仅是一片树叶,就塞满了刑天鲤‘自身力量’所能感知的一切时空。 而這位伟大的存在,更以莫名的方式,让刑天鲤,让子至,‘看清’了,或者說,‘感受到了’自己的全貌——如斯巨大! ‘如斯巨大’四個字,就是刑天鲤脑海中唯一残留的念头。 在這伟大的主宰面前,刑天鲤生不出任何别样的念头——這是一位让人绝望的存在,祂就這静静的矗立在這裡,不言不语,不偏不斜,不摇不晃,不生不灭。 一切生灵和祂相比,都是渺小的。 過了许久,许久,刑天鲤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僵硬的脑浆稍稍活络了一些。他脑海中,甚至生出了一個大逆不道的念头——伟大如他概念中的圣人,面对如斯庞大的世界母树,也会感到绝望吧? 圣人一击,就算能重演地水火风,就算能重新开天辟地,就算能破碎兆万亿裡虚空。 面对這株一片树叶就广袤达万亿裡的世界母树,圣人就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持续猛攻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造成的损伤,甚至還沒有祂的自我恢复快罢? 子至更是眸光呆滞了许久,過了好久好久,他才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我的娘,好大的树桩子,若是砍下来当宫殿的主梁,這得烧多少、多大的瓦片,铺盖多大、多少的地砖啊……” 丝丝缕缕绿色神光,宛如清晨穿透浓雾的丁达尔光,照耀在了刑天鲤和子至身上。 两人只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清凉而温柔,蕴藏了无穷生机的力量彻底环绕。他们的身体骤然欢呼雀跃,身体内的每一個细胞,都在疯狂的汲取這股力量,在短短呼吸间,他们就浑身发烫,大汗淋漓,身躯已经被這股奇异的生机塞满。 两人惊骇的相互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個呼吸的功夫,這铺天盖地而来的翠绿色神光,就将两人的血脉提纯了一次。這次的提纯,沒有让他们的力量提升哪怕一丝半点,但是他们的生命本源,足足提升了十万倍! 两人都是太乙境存在,自身若是不遭外劫,已经寿数无穷,是以感觉不是很明显。 换成普通凡人。 一個普通凡人,其健康生活的极致寿数,算他一百岁罢。将一個普通凡人放在這裡,就這么一個呼吸的時間,他的自然寿命就已经提升到了一千万岁。 传說中的人参果,吃一颗才能活多久? 四万七千年罢了。 一声低沉的轰鸣从极遥远处传来,一個浑厚却温润,声线颇为动听的声音,慢吞吞的嘟囔道:“小家伙……想要砍掉我做柱子,不怎么容易。” 一股宛如海啸的精神波动,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刑天鲤和子至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一個画面——一名看不清容貌,身形高挑,孤傲高崖,单单矗立在虚空中,就好似一柄利剑,截断了千古,惊艳了岁月的青年道人,身披大红色道袍,身边闪烁着四色剑光,正站立在這株世界母树的面前。 红衣道人和世界母树笑语了几声,达成了赌斗契约。 红衣道人取出了一部玉片雕成的《金鳌岛讲湿生卵生寰宇万物灵变化妖经》,挥手处,一抹灵光就簇拥着這部宝经高高飞起,悬在了世界母树面前。 世界母树则是一声轰鸣,祂正中最庞大的主干悄然裂开了一條宽达数万光年,长有千万光年的巨大裂痕,一块晶莹剔透,介于晶体和强光之间,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磅礴先天甲木之气,内部有无数條奇异神纹涌动,方圆达到了数万光年之巨的‘树心’,也冉冉飞了出来。 众所周知,九州大陆神话传說中的修炼者,尤其是那些喜歡降妖除魔的剑仙,时常从一些老树妖,如什么‘树姥姥’那裡,弄到一些千年树心、万年树心之类的玩意儿。 那些千年树心,万年树心,在神话传說中,无不是妙用无穷的灵材。 或者拿来炼丹,或者拿来炼器,都是一等一的绝品。 但是哪怕一颗修炼了十万年的老树妖,其树心能有多大呢?能有水缸大小,那是最大最大的、最上品的灵材了。 一块广达数万光年的‘树心’,而且其生成的岁月,不是千年、万年,而是已经凝聚了兆万亿年之久,甚至已经半能量化的‘树心’…… 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故事’了,刑天鲤和子至,虽然只是在观摩世界母树传递過来的‘過往的画面印痕’,两人依旧能清晰感受到,红衣道人看到這块当做赌注的树心后,那莫名的、出离的惊诧! 真正是……颠覆了概念啊。 直径数万光年的‘树心’! 拿来炼丹,能炼成多少颗丹药……拿来炼剑,能炼制多少亿柄仙剑…… 下一刻,红衣道人动了。 四色剑光冲天而起,刑天鲤低声嘟囔:“诛仙剑阵……” 子至也感慨了一声:“诛仙剑阵……老子,见识過……” 四色剑光弥塞天地,顷刻间笼罩了方圆百万光年之巨,湮灭一切大道,摧毁一切法则,泯灭一切‘有形无形概念’的恐怖剑意呼啸着冲刷向了這株巨大无朋的世界母树。 于是,世界母树动了。 祂的一條最细小的,蜿蜒延伸了大概一亿光年的小枝丫,轻轻的一晃,挡在了那恐怖的剑光狂潮前。‘嗤嗤’声不绝于耳,超過十万片翠绿的树叶被摧毁,小枝丫被斩断,一亿光年巨大的枝條整個湮灭,化为混沌。 一击,就是从這株世界母树庞大的身躯上,湮灭了一條最细小的枝丫。 红衣道人沉默许久,缓缓收起了剑阵。 那一部宝经,冉冉飘向了世界母树,而世界母树低沉的笑了一声,那一块巨大的树心,也冉冉飞向了红衣道人,虚空中,回荡着祂浑厚而温润的声音:“真是可怕的杀伐之术啊,杀伐,却正是我沒有掌握的力量。” “无数年来,面对外力的侵袭,我只能被动的防御,防御,以及无穷尽的生长,才是我唯一拥有的本能。” “杀伐之道,真是让人羡慕的力量。” “谢谢你让我见识了如此美妙的一剑,所以,這不是赌注,而是一件小小的礼物。不要拒绝,你们心知肚明,相比我的本体,這点树心结晶沒有任何价值可言。” 刑天鲤和子至清清楚楚的听到這番话,两人同时无语望天。 嗯,天空也尽是漫天的枝條和树叶静静矗立,他们不管望向哪個方向,能看到的,也只有這株伟大存在的‘身影’。 光影,消散了。 浑厚而温润的声音轻轻响起:“看到了么?通天道人一剑,无法将我砍成柱子……你们远远沒有他强大,连他万亿分之一的力量都沒有,所以,你们也不可能将我制成柱子。” 刑天鲤就斜了子至一眼。 老人家,您净說一些不靠谱的废话——偏偏這株世界母树,却是一個‘认真’的性子,還特意将這段记忆中的赌斗画面播放给两人观摩。 哎,哎。 数万光年之巨的树心,对祂而言,沒有任何价值可言? 刑天鲤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在泰兰星的时候,随手造化出一些阿堵物,通過苏菲、玛索她们献祭,居然就能换来一根三百丈长的先天甲木! 感情,這位爷,真是‘不缺钱’的主儿。 三百丈长的先天甲木,对于祂来說,其‘价值’,甚至比不上一個成年糙汉子,每天自然脱落的头皮屑值钱罢?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朝着世界母树稽首一礼,正要說话。 一缕翠绿色的神光,突然从极其遥远的虚空中蜿蜒缩回,這條宽达百万裡的神光,宛如一條‘细细’的绳索,从无比遥远的虚空中,强行拖拽着一颗直径超過十亿裡的巨行星,快若闪电般缩了回来。 刑天鲤看着這颗十亿裡巨大的巨行星,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真是莫测的大道法则啊,如斯巨大的,主体以岩石、金属组成的星辰,是如何维持這般形态的? 摇摇头,他看向了世界母树:“晚辈明白了。” 体内,三百六十九口巨鼎齐齐震荡,尤其是九口通天鼎更是膨胀到万丈大小,无数條辉煌巫光升腾,青铜色的巫光甚至透出了刑天鲤的身躯,将他染成了一尊古朴的青铜色雕塑模样。 巨鼎中,一道道龙凤盘绕的粗壮金光急速燃烧。 刑天鲤疯狂引动自身法力,手指处,‘斡旋造化’神通配合‘点石成金’之术倾力施展,一道道曼妙的金光呼啸着落下,命中了這颗星辰表面一块块硕大的大陆。 以刑天鲤如今的修为,一道金光落下,方圆十万裡的陆块,就迅速凝成一块纯金。 大汗淋漓,刑天鲤喘着粗气。 他在一弹指间,就将自身所有法力挥霍一空,换来的是,這颗直径十亿裡的巨大星辰,将近百分之一的体积,变成了一块纯金。 刑天鲤和子至清晰的感知到,世界母树的身形‘微微一滞’。 這种感觉,真的就好像一头憨厚、淳朴的大狗子,欢天喜地的蹲在门口迎接主人的归来,当祂摇头摆尾的看向主人的手掌,巴望着主人能取出一块油乎乎的猪蹄膀的时候……主人丢下了一根猪毛! 這种想法,有着极大的不尊敬。 但是无论是刑天鲤還是子至,都莫名的涌出了同样的感受。 实在是,這株世界母树,祂的‘表情’,祂的‘肢体语言’,实在是太生动了,而且祂的一切‘感情流露’,都是如此的自然而然,如此的‘自然奔涌’,丝毫不‘掩饰’,从不‘遮遮掩掩’。 或许是因为祂太過于巨大,太過于强大,‘掩饰’和‘遮掩’,于祂根本沒有任何的意义罢? “抱歉,前辈,让你失望了。贫道最大的能为,只是如此了。”刑天鲤用力的舔了舔嘴唇,下意识的朝着远处望了一眼。在不知道多远的虚空中,那面直径百万光年的宝镜,是如此的恢弘夺目。 刑天鲤真的想哭。 宝镜什么的,直径一尺,最大三尺,就算是重器了。仙家法宝,以法力驾驭之,哪怕是三寸大小的宝镜,一念之间,都能化为直径千裡、万裡的巨物,光耀万裡,斩妖除魔。 但是本体沒有经過任何法力加持,其本体真正的直径,就超過百万光年! 喂,亲爱的主宰大人,是哪位给您传授的,炼制這般巨物的法门?這,這,這,你不觉得,這宝贝大得有点离谱,实在是有点离谱了么? 且不說這般巨物的炼制难度,嗯,以您的实力,难度什么的,都不說了。 沒有任何法力加持下,直径超過百万光年,厚度都懒得再提了……您炼制這面宝镜,得消耗多少材料,您想過沒有? 如果您是在一個正经的、正常的宇宙时空,掏空无数星辰,总能拼凑出足够的金银材料。 可是您老人家占据了這一方虚空,在您的无穷大道的影响下,您的力量辐射范围内,天地大道都被同化了,木之大道凌驾一切之上,您沒发现,您的眷属部族居住的那些星球,金属矿脉的含量是如何的微乎其微么? 星夜、星月的族人,他们使用的兵器,九成九的兵器都是用木头锻造的! “贫道实力低微,怕是无法帮您了。”刑天鲤大致摸清了這株世界母树的脾性,他直接吐槽道:“您的這件宝贝,体积太過于庞大,耗费的材料,以贫道的见识,完全无法判断需要耗费多少……您现在,祭炼這件重器,完成多少了?” 世界母树很郁闷的嘟囔了一声:“大概,两成五分,总是有的。” 刑天鲤和子至几乎绝倒。 开什么玩笑? 如斯巨大的一面宝镜,你才完工了两成五分?哎,哎,哎…… 世界母树叹了一口气:“沒办法,通天道人教我剑道,和我本心不符,完全学不会啊……玉清先生传我炼体护法、降魔卫道之术,我本体太過于庞大,什么‘九转玄功’,根本无连我一片树叶也淬炼不得……” “還有两位先生,传我‘佛陀金身’、‘轮回涅槃’的秘法……咳,同样学不会。” “倒是道德先生妙法无穷,他给了我一颗‘秘宝种子’,只要以秘宝种子为核心,向内投入足够的材料,就能自然而然的生长出拥有无上杀伐、破魔之力的宝贝。” “但是我的本体,太庞大,太小的宝贝,运用起来,时常会被弄丢了。”世界母树老老实实的吐槽道:“通天道人,把他的四柄剑借我耍過一次,我還沒用劲呢,四柄剑就被丢出了老远,差点沒能找回来……太小的宝贝,我根本无法运用。” “這般大小的宝贝,已经是我能‘自如驾驭’的极致了,再小、再轻,一不小心,就会被我一口气又给打飞了。” 刑天鲤和子至干笑。 是啊,您的本体,太庞大,太强大了。 就好像一尊身高十万裡的巨人,他当然要扛着一柄数万裡长的巨剑,才能匹配他如斯庞大的身躯——你给一尊十万裡巨大的巨人,一根绣娘的绣花针当做武器,他一不小心,真的会一個喷嚏,就将那根绣花针喷出不知道几百万裡,哪裡還找得到? 道理,是這個道理。 但是,直径百万光年的宝镜,只是完成了两成五分啊。 你還要多少材料才行? 不要說一個刑天鲤,就算是一百万個刑天鲤,被你榨干了,也沒办法用‘点石成金’和‘斡旋造化’的神通,给你制造出足够多的黄金、白银嘿。 “你现在,是很弱,但是我也沒指望,你现在就能帮我多大的忙。”世界母树慢吞吞的說道:“你是過去的万分之一個睡眠周期以来,我遇到過的唯一一個会点石成金之术的人……所以,虽然你现在很弱,但是起码有了指望嘛。” “嗯,用那两個口口声声‘慈悲’的家伙,身边的两個光头晚辈,自称阿难、迦叶的话来說,‘法不轻传’,却不能‘卖得贱了’……规矩,我懂!” 刑天鲤和子至的脸色变得极其诡异。 ‘法不轻传’,‘卖得贱了’? 這话听着,咳咳…… 還有,‘规矩、我懂’……這话从這位主宰的口中飘出来,怎么充斥着浓浓的维和气息呢? 什么规矩? 您究竟懂了什么啊? 一声清啸传来,世界母树的一條长达三亿光年的细小枝丫突然自行折断,這根枝丫‘嘭’的一声炸开,化为丝丝缕缕的翠绿色神光,注入了刑天鲤身体。 造化。 不可思议的大造化。 子至眼睛都瞪大了,他扯着嗓子高呼:“前辈,前辈,小王呢?” 世界母树分出一缕神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子至:“你会点石成金么?” 子至闭上了嘴。 他会用大铜钺劈人,他会用大拳头砸人,他会用粗壮的大腿踹人……但是,他就是不会点石成金……以他堂堂商太宗的身份,他缺钱么?他会缺钱么?他既然不缺钱,他干嘛去学习那些琐细又沒有屁用的神通啊? 点石成金,能打死人么? 他的大拳头、大脚丫子、大铜钺,疯狂的殴打敌人,不過瘾么? “规矩,我是懂滴……這位小道友会点石成金,我自然乐意给他一份造化……买卖公平嘛,這可是阿难、迦叶教给我的道理,我学会了啊。” “你不会点石成金,我当然一片树叶的好处都不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