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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你我不同(下)

作者:血红
黑鬣似乎是真的动了感情了。 不過,刑天鲤不怎么相信他。 毕竟,昨日這厮,可是当着自己的面,玩了一把‘英雄救美’的好戏啊。 呵呵,那几個三拳两脚,就被他打走的蟊贼,可不就是這位亲自找来的? 黑鬣的性格,可有点对不起他的长相,這厮颇为奸猾,沒有看上去的這样憨厚和莽撞,实在是一個扮猪吃老虎……咳,不用扮,這厮本来就猪头猪脑的。 不過,他絮絮叨叨的說,他說出来的,‘破落户’的一些情况,对刑天鲤真的有用。尤其是对于黑渊的一些介绍,虽然黑鬣所知也不多。 或许他知道很多,但是他并不愿意就這么‘便宜’的說给刑天鲤听。 饶是如此,他现在說出来的那些东西,对刑天鲤也已经很有帮助了。 正述說着,刑天鲤還憋着气,又给了一缕太初之炁出去,给黑鬣多叫了几份‘美食’……嗯,這次上来的东西,就正常了一点。 比如說,星空杂蚁的蛋。 這是一种在‘破落户’周边的星空中,寄生在一些流浪小行星上的群居物种。它们生得和蚂蚁相似,但是完全是另外一种生物。一头成年的星空杂蚁,体长都在一丈开外,但是它们的蛋,却颇为精致,和鹌鹑蛋一般大小。 无论是用白水煮熟,還是用油脂烹饪,這种蚂蚁蛋看上去卖相都很不错。 還有一种,极其贵价的肉食,是‘炎阳鸟’的大腿肉刺身。 炎阳鸟,就是那十几颗被禁锢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太阳群落,在其太阳光焰中生存,依靠吞噬阳光、火焰而生的奇异禽类。 這种鸟儿,诞生就有人仙的修为,天生免疫太阳威能,更能以太阳为食。它们体型巨大,最年幼的個体翼展都在一裡开外,只要能猎杀一头,就是一顿饕餮美食。 因为它们以太阳光焰为食,它们的血肉已经习惯了高温,根本无法将它们‘煮熟’。 是以,只能切成薄片吃刺身。 這些炎阳鸟的大腿刺身端上来的时候,小二都被烫得龇牙咧嘴,其外放的温度,都還有千度以上。要不是黑鬣皮粗肉厚的,寻常修士,還真沒办法消受這种美食。 黑鬣吞了一碗水煮的蚂蚁蛋,又带着泪水星子,往嘴裡塞了好几块艳红色,冒着高温,甚至肌肉纤维還在微微跳动的炎阳鸟刺身。 酒醒了。 高温的鸟肉滑入肠胃,磅礴的阳和之力荡漾开来,烧得黑鬣遍体大汗,他的那点酒劲迅速被蒸发,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又变得眨巴眨巴的,颇为精明的小模样。 “勾魂真人,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了。”黑鬣顺手就抱上了刑天鲤的大腿:“真心的,你真是我亲大哥……所以,听我一声劝,可不要去黑渊。” “那地方,說是有不可思议的造化,又让人心想事成的机缘,可是,多少人被坑死在了裡面?哎,哎,那是真正的大佬搬弄风云的地方,可不是我們這些小喽啰,该奢望的所在。” ‘真正的大佬搬弄风云’?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真正的大佬,就是那种,随手掏出一块玉简,就让太乙境的刑天鲤耗尽全部力量,也无法破开分毫的大佬么? 黑鬣大吃大喝,這炎阳鸟的鸟肉,对于蘑菇烧似乎正是克星,无论喝了多少酒,一片肉下去,酒劲就被蒸发了。黑鬣越喝越是清醒,却也越喝越是亢奋。他比比划划,述說起进入黑渊的一些潜规则。 他沒进去過。 他的爷爷进去了,却沒能回来。 他的爹,本来想要进去,但是失去了当家作主的爷爷,他爹還沒来得及进去,就被仇人乱刀分尸,然后煮成了一锅肉汤分而食之。 黑鬣還沒来得及,从他爹嘴裡知道黑渊的真正情况,他现在所說的,也就是一些听来的传闻,传說,真正的核心机密,也不是现在的他,一個区区的天仙有资格打探的。 黑渊,很神奇。 黑渊,更恐怖。 想要进去黑渊,你必须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当然,如果你身家豪富,拥有无数的奇珍异宝,那么你进入黑渊后,全身而退的概率就会大增。 进入黑渊后,那些平安离开的人,将近有三成,他们得偿所愿。 有人飞黄腾达。 有人复兴家业。 有人光大族群。 有人站在了世界之巅,在茫茫混沌的某处割据称王,称宗道祖。 而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些进入黑渊的人,有些人固然是携带了巨量的奇珍,但是也有人,是被追杀得慌了,完全不管不顾的,孤零零一個人,身无长物的就闯了进去。 黑渊如何让人安然离开的條件,直到现在,都還沒有一個具体的答案。 那些孤身一人,赤脚空手的闯入的幸运儿,他们离开黑渊后,似乎都被抹去了记忆,他们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进去,如何离开的。 ‘破落户’中,曾经有居住在地心的大佬出手,设局生擒活捉了类似的幸运儿。 言行逼供,完全沒用,被生擒的倒霉蛋根本不记得自己如何出来的。 就有大佬按捺不住手痒,对生擒的倒霉蛋搜魂…… 搜魂也沒有搜出任何结果,似乎還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是以很快,這股围猎幸运儿的风潮就迅速的消失了,再也沒有人做這种徒劳无益的事情。 刑天鲤缓缓点头。 换成他是‘破落户’的地心大佬,如果生擒了一個刚刚从黑渊离开的倒霉蛋,将那倒霉蛋细细分拆后,却惊恐的发现了一根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破坏,哪怕是一点残渣都沒办法磕碰下来的玉简,或者是类似的东西,而且那玉简上,似乎還隐隐预示了自己未来一段生命的行止…… 那种深入骨髓的惊惧啊! 他能理解這种无形震慑。 黑鬣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說着說着,他就拐到了‘破落户’的一些奇妙的地方。 可能是這裡靠近黑渊的缘故,除了那十几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哪位穷极无聊的大能,用破碎的宝贝固定在虚空中的太阳群组,‘破落户’周边的虚空中,经常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突然莫名的冒出来。 比如說,黑鬣之前闯进去,想要薅点羊毛的大坟头。 比如說,那座阴气森森,满院子都是长发女鬼飘来飘去,时不时和周边邻居发生火并,這些年来,不知道被干掉了多少女鬼,却一点儿都不见减少的鬼宅。 比如說,那座深深陷入行星,在行星上砸出了一個大盆地,通体冒着火焰,已经被几個地心大佬联手封禁,视为禁脔,严禁其他人靠近的古老大殿。 比如說……黑鬣眨巴了一下眼睛:“最有趣的是,三百年前,一個光溜溜的大姑娘,還泡在澡盆裡呢,突然就冒了出来。” “咳,那大姑娘沒什么意思,但是她的澡盆,可是足足有十几亩地大,而且全都是用灵气充沛的灵晶铸造而成。啧啧,为了抢那個大姑娘的澡盆,可是死了不少人。” “可惜啊,那么好的一個大澡盆,還是被地心的三位大佬分而居之。” 旒旌在小口小口的啃着一條牛肉干,她瞪大眼睛,忍不住的问道:“那,那個大姑娘呢?” 黑鬣就朝着那遍体都是眼睛,蹲在草木棚子裡熬汤药的老太婆指了指:“喏,那不是她么?自家澡盆被抢走了,這老太婆气疯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自己变成了這么又老又丑的模样,整日裡熬一些乱七八糟的汤药。” “哎,不過话又說回来,她的汤药,還是有用的,就是材料怪了一些,可是有时候,真的能救命啊。”黑鬣眨巴了一下眼睛:“就是她长得不对老黑的胃口,不然都想和她凑一对,大家结伴搭火過日子算了。” 极远处,盘坐在草棚子下的老太婆突然睁开了全身的眼睛,一支支黑漆漆的眼眸幽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黑鬣。 黑鬣急忙低下头,低声嘟囔道:“听错了,听错了,你断然是听错了。” 老太婆拎着长柄汤勺,在粘稠的红色汤药裡搅和了一阵子,慢吞吞的嘟囔道:“老黑,這是一锅大补气血的血神汤,你很快就用得上,很快,很快,嘿嘿……准备好价钱啊!” 黑鬣的脸变得漆黑一片,差点沒哭了出来。 刑天鲤愕然看着黑鬣。 黑鬣哭丧着脸,嚷嚷道:“這老婆子的嘴,恶毒得很,上次她对我說這话,我差点沒被一座小坟头裡的铁尸鬼把心脏给掏了出来……這老婆子,她一般不吭声,一說话,肯定有人倒霉。” “你们就看,她那破棚子孤零零的,附近少有邻居,谁愿意和她作伴啊?” 刑天鲤看了一眼那老太婆。 老太婆目光幽幽的盯着刑天鲤狠狠盯了一眼,然后慢吞吞的低下头,不吭声,浑身眼眸闭合,静静的搅和她的汤药——时不时的,她会拎起一颗黑鬣上次交易给她的脑袋,随手撕扯,一会儿往汤药裡丢一只耳朵,一会儿往裡面丢一颗眼珠…… 旒爧三女看得直咧嘴。 她们也会炮制巫药,但是人族巫殿的巫药传承,那都是煌煌正道,用的都是一些奇珍灵药。就算有一些巫毒,用的材料古怪一些,那也都是用巫法提炼過的精华,都是各种晶石、精粉、乳浆之类的形态。 哪裡有這样拎着耳朵、眼珠往裡面乱丢的? “粗糙!”旒爧嘀咕。 “太凶蛮。”旒瑆摇了摇头。 “不過,似乎有点意思嘿……這种巫药手段,沒见過啊。若是能抢……咳,学来,也能丰富一番巫殿的传承呢。”三女当中,旒旌是专精巫药、巫毒的,她虽然也有点看不得那老婆子炼药的手段,却也对她的手法充满了好奇,激发了她浓烈的求学之心。 低沉的‘嗡嗡’声传来。 黑鬣,還有那些人头鹰身的小二,包括正在酒馆中享用‘美酒佳肴’的好些個客人,脸色都骤然一变,甚至有那脾气不好的客人,龇牙咧嘴的,低声骂了起来。 這座鸟巢酒馆,边缘上,搭着好些木條、竹條、布條、草叶之类的玩意儿,這些东西,最细的不過三寸,最宽的能有数十丈,连通了四面八方,数十個大大小小的‘破落户’聚居区,视线范围内,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棚子、屋子、罐子、山洞,漂浮的小山、木桩、巢穴、土块之类,百裡范围内,起码有七八万处。 凌乱,极其凌乱,上下左右,到处都是。 此刻,顺着一條碧绿的,大概一尺多宽的草叶,一队身高不過两尺,生得尖嘴猴腮,好似脱毛猴子一样的奇异生物,正快步走了過来。 這些家伙,和前几日,‘迎接’刑天鲤的那個生物,显然是同一個族群。 這一队奇异生物穿着红裤衩、绿短衫,头上带着一顶亮金色的小帽,服饰的色彩俗气,却又充满着荒诞的喜气。他们一队有百来号人,一個個腰间挎着奇形短弓,背后背着各色古怪的兵器,为首的一個人,一边走,一边摇晃着一個旋转经桶一般的物件,不断发出低沉的,让人心烦不安的‘嗡嗡’声。 這一队生灵,個個都是天仙级的修为,而为首的那個,更是有着半步金仙的实力。 刑天鲤也算是明白了。 ‘破落户’的后天灵气浑浊,拿来维持境界不掉落,已经耗尽了這裡住户的精力。想要提升修为,那是想都别想了。 在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在极力的避免损失法力,一般而言,他们這裡的住户都很‘爱好和平’,他们极力避免斗法厮杀,唯恐法力损耗過甚,一时半会的补充不回来,那可就有各种不好的事情发生。 所以,這一队儿修为颇为不凡的矮子,還是靠着两條腿,走到了酒馆裡。 为首的那小矮子笑吟吟的,冲着一名遍体都是黑色甲胄,好似某种大甲虫成精,身高能有两丈许,生得膀大腰圆,极其魁伟,看不出性别的大家伙拱了拱手:“哎,甲爷,您在呢?呃,今年的治安费、清扫费、圈地租金、爱心捐助……” 小矮子叽裡咕噜的念叨了长长一串名头,包括什么宠物伤人免責押金之类的名头,一共报出了两百多道:“有劳,又是新的一年了,這些费用,您得缴纳了。” 大甲虫浑身甲壳猛地翻起,让他的身形骤然变得粗壮了两圈,他气急败坏的从口器中喷出一道浑浊的寒流,然后悻悻然的掏出了一块六棱的,粗两寸,长五寸的灵晶柱,丢给了這個小矮子:“老子沒养宠物……给,這灵晶柱子可得還我,這玩意,不好弄。” 小矮子嬉笑着掏出了一個人头大小的灵晶球,灵晶柱和灵晶球相互一碰,灵晶柱内,一缕缕黯淡无光的后天灵气就沒入了灵晶球中,很快灵晶柱就变得空荡荡的。 他冲着大甲虫哈了哈腰,笑道:“您现在沒养宠物,不证明以后不养嘛……而且,我們收取的费用,都是咱们大哥拟定的统一收费名录,大家一视同仁,全都收取一样的费用……公平合理啊。” 大甲虫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嘟哝些什么。 小矮子则是掏出了一個长长的卷轴,翻吧翻吧,找到了大甲虫的名字,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铜印戳子,在大甲虫的名字下盖了一個小印。 小矮子一行百多人,挨個找到了酒馆裡的客人,向他们收取了‘保护费’。 酒馆的老板,阴沉着脸走了出来,将十個拳头大小的灵晶球递给了小矮子。 很显然,因为他有這么一份‘日进斗金’的产业,他要缴纳的各种费用,比普通住户要高出了许多。 不多一会儿,這一队小矮子就来到了刑天鲤等人身边,他们很小心的,五人一组的,组成了奇异的阵型,将刑天鲤這一席人围在了中间。 “勾魂真君,這几日,您的名气,可都传到咱们大哥耳朵裡了。”为首的小矮子向着刑天鲤欠了欠身,笑道:“不過,规矩就是规矩……您虽然是刚来沒几天,可是正好碰到了這收取‘年费’的日子,您還是,把上一年的费用,都给缴纳了吧?” “哦,您還要加一笔‘向导费’,咱们三哥整日裡辛辛苦苦的在外奔波,指点真君您,来到了咱们這一处‘风水宝地’,咱们這裡,可是‘破落户’外层诸多聚居区裡,最有规矩,最安稳的地儿……咱们三哥這笔‘向导费’,省去了您多大的麻烦啊?” “這笔费用,可不能省。” “尤其是,您的洞府……”小矮子回头,朝着通天造化塔指了指:“占地实在是太大了,您一個人住的地方,可比其他邻居数十户人家了。所以,您的‘年费’,也得加一加。” 刑天鲤微笑。 收保护费啊? 依稀,前世小学时,初中时,总有一些下三滥的小痞子做這种事情。那时候的刑天鲤么,性格懦弱,身体虚弱,根本反抗不得,只能乖乖的交钱。 但是,他已经是大罗金仙了。 他如果還向一群小矮子缴保护费,他這仙,不是白修了么? 刑天鲤抬起头来,好似看到了前世那個青葱水嫩的自己,他幽幽道:“你我,终究是不一样了。” 他一耳光抽在了那小矮子的面皮上。 一声闷响,小矮子面皮炸开,直接被打得昏厥過去,刑天鲤向黑鬣笑道:“你我也是不一样的。” “让你们大哥,来吧。”刑天鲤微笑看着那些目瞪口呆的小矮子;“不要搞這些小招数试探嘛,想要拿捏、吞掉贫道,让他自己来一趟。” 灵台紫府上,盘古化身微微睁开双眸。 刑天鲤就不信了,在這些不敢踏入黑渊的破落户中,還有人能够抵挡现阶段的盘古化身倾力一击——咳,刑天鲤麾下,還有三十六尊大罗鬼尊呢,通天造化塔中,更有三尊大罗统领坐镇,還有无数太乙战傀、金仙战傀蓄势待发。 交钱,那是不可能的。 一群小矮子齐齐尖叫了一声,齐齐挥出兵器,朝着刑天鲤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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