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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无义之族(上)

作者:血红
通天造化塔随着星尘之风,流进了战场,轻盈的从那些战舰旁掠過。 沒人知晓。 无人发觉。 刑天鲤皱着眉头,打量着這些交战的生灵。 嗯,五官容貌,倒是和九州人族相似,而且生得颇有一缕清雅俊秀之气,很符合九州人族的审美。 只是,他们的身形纤细,哪怕是那些身披重甲的体修‘壮士’,他们的身材,倒是符合一句古诗——‘楚王爱细腰’! 這是一個极其雅致的智慧族群,尤其是,无论男女,他们背后,都有着一对儿硕大的,翼展足足有他们两三個身高那般长的青翠色翅膀。 這翅膀羽翼华丽,流光溢彩,颇为惹人喜爱。 其中那些天仙的羽翼身上,還有着一些暗银色、淡金色、琥珀色等极其绚烂的羽毛点缀其中,越发显得他们灵异非常。 在九州神话中,‘翠鸟’乃是极吉祥的仙家鸟儿,加上這些家伙纤细的身段,柔美的脸蛋,刑天鲤看着他们,都觉得赏心悦目,很想豢养一群充当仆役。 只是,莫名的,刑天鲤看着這些家伙,就觉得他们,清秀柔美的面容之间,有着一股子让人不喜、不安的阴鸷之气,莫名的让他从心底感到一丝丝厌恶。 通天造化塔来到了万佛雷音寺的门前,身后,数十裡外,一個女性天仙,又憋出了一泡大招——哗啦啦,漫天五彩光焰卷起一缕缕极细的光针,如流星飞坠,朝着对方数十條战舰笼罩了下去。 双方战阵,平均每一條战舰上,都有两三名天仙坐镇。 這一大招使出,对方的天仙急忙祭起各色流光溢彩,颇为华美的仙器抵挡。‘叮叮当当’的,光针撞击在那些仙器上,更是好似放烟花一样,炸开了无数的炫目光点。 对方天仙,只是有三五個倒霉蛋,修为不如這女仙,被攻破了仙器,打得身上血迹斑斑。 仅此而已了。 但是下方数十條战舰,数百万的甲士,可是倒了血霉。 漫天光针呼啸而下,无差别的覆盖了這数十條战舰,饶是有上方的天仙挡住了好些光针,依旧有近百万甲士被命中。光针洞穿了甲胄,将這些体修打得和筛子一般。 那些人仙、地仙级的体修,生命力颇为强横,侥幸未死。 而那占了九成九数量的低阶体修,则是宝贝当场,鲜血不断从甲胄缝隙中流淌出来,将那数十條战舰都给染成了红色。 对方天仙破口大骂,什么‘妖妇’、‘贱人’之类的话全都骂了出来。 而這女仙自己這边,也有几個男仙气急败坏,冲着她比比划划的大爆粗口,什么‘培养不易’啊、‘宗门资源’啊、‘消耗太大’啊、‘长老怪罪’之类。 双方相互喷着口水,倒是吵得热闹。 刑天鲤已经来到了万佛雷音寺门前。 到了這卧佛的掌心,才发现,這小小的寺庙,山门颇为宏伟,单单对开的大门,就高有三十丈,宽达二十丈,门前左右,更矗立着四大天王、八大金刚的雕像。 這十二尊雕像,通体流光溢彩,隐隐可见阵纹残留,分明是一座极厉害的防护大阵的枢纽阵眼镇器——但是此刻,十二尊雕像尽皆残破,好几尊雕像的上半身都被打得粉碎了。 就连两扇大门,也都悉数倒下,门户上,可见各色贯穿的伤痕,刀剑、雷霆之类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 甚至是托起了這座寺庙的卧佛,走近了看,才发现,卧佛从头到尾,也是遍体裂痕,好似被打破后,被胶水黏在一起的瓷器,随时可能崩成粉碎。 這卧佛内部,本来有极强的佛韵残留。 此刻,佛韵正不断从那些裂痕中散溢,按照刑天鲤的判断,最多再過三五百年,這座卧佛也就彻底的崩毁了。 收起通天造化塔,一行人踏入了万佛雷音寺。 进门后,刑天鲤骤然心头一滞,到了他這個境界,天地万物,一沙一叶,都能给他带来莫名的感触,向他传递无穷的信息。 进了這寺庙,刑天鲤就感受大了,空气中浓浓的不甘、不解、悲痛、愤怒。 一声声绵绵而起的佛号充盈虚空,更有无数若有若无的声音在不断的念叨:“我佛慈悲,這是为什么?我佛慈悲?究竟是为了什么?” “慈悲,慈悲!” “善哉,善哉!” “错了,错了!” “大错,特错!” “不能慈悲……容不得慈悲!” “這天地,却是如此漆黑……這人心,却是如此鬼蜮……” “老衲错了。” “贫僧错了。” “小僧错了……” “错了……” “错了……” “错了……” 空气中,隐隐有一具具血淋淋的身影浮现,他们静静的悬浮在空气中,低声念诵着佛号。粘稠的血浆,宛如喷泉一样不断从他们体内飙出,他们的身躯不断的崩塌、瓦解,然后又缓缓的,一点点的重新凝聚。 刑天鲤看着這些血色身影。 他们连残魂都算不上,他们只是某些修士,在临死之前,過于强烈的怨念,狠狠雕刻在這一方空间,雕刻在這附近的砖瓦,梁柱,沙尘,草叶上…… 当刑天鲤等人进来后,這怨念感受到了他们身上的某些特质,由此被触发了。 這些怨念,似乎想要向他们說些什么。 但是他们连残魂都不是,他们又能說清楚什么? 有几道格外强烈的怨念,缓缓飘到了万佛雷音寺的大门口,双眸闪烁着极其怨毒的血光,直勾勾的盯着外面正在疯狂交战的双方舰队。 ‘哗啦啦’! 双方阵营中,都有强大的天仙,施展了‘呼风唤雨’的仙术。 风云变色,雷光涌动,漫天雨点宛如箭矢一样落下,打得双发冲杀的体修大军都狼狈不堪,起码有上百條战舰上的甲士军阵溃散,在急促的号角声中,這些战舰带着厚厚的血浆,带着无数的尸体,缓缓向后方撤退。 刑天鲤皱起了眉头。 嗯,那高高在上的天仙么,都是背生双翼的‘翠鸟儿’。 但是那些身披重甲,疯狂冲杀的体修力士,他们当中,修为最高,最引人注意的那些地仙、人仙,固然大部分都在背后有着一对儿硕大的翠绿色羽翼。 可是那些最底层的,那些低阶体修当中,好些人,赫然是九州苗裔——他们之所以看起来,和那些背后有着羽翼的家伙体型一般‘纤细’,那分明是饿极了,饿得都瘦了,瘦得皮包骨头,腰身都和這些‘翠鸟儿’一般纤细了。 认真看去,那疯狂冲杀的体修当中,低阶体修内,大概只有半成左右,背后有着羽翼。其他九成五以上的体修,還是九州苗裔。 而且,那半成的翠鸟儿体修,他们的甲胄上,鎏金溢彩,显然都是将领。 而那些九州苗裔的甲胄,黑漆漆的,沒有任何纹印,就是最底层的炮灰。 一道道大威力的仙法落下,双方折损严重。 刚才刑天鲤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双方的天仙身上,对于這些底层的体修,并沒有多注意——此刻认真扫了一眼,他才发现,那些底层体修当中,那些甲胄华美的将领,哪怕被仙法命中,真正陨落的,十個中,只有一两個。 而那些九州苗裔,那真是犹如镰刀割麦子一样,大片大片的倒了下去,毫无反抗之力。 双方战舰缓缓后撤,双方天仙似乎耗费了大量的法力,他们向后退了数千裡,各自返回了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岛屿。 双方战线上,大量被鲜血染红的战舰撤回。 一支支背着羽翼的翠鸟儿扑腾着翅膀,飞上了這些战舰。他们取出了一個個灵光缭绕的葫芦,朝着战舰一指,這些血浆,還有那些尸体中的精血,就纷纷飞出,化为一道道长长的血光,绵绵不绝的飞进了那一個個灵光葫芦中。 很快,這些战舰就被清晰一空,甲板缝隙裡,一点血迹都沒剩下。 這些翠鸟儿带着沉甸甸的葫芦向后飞去,更多的甲士默不作声的从别的战舰上靠了過来,他们麻利而麻木的,将那些战死的甲士身上的甲胄解下来,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旁。 而這些被吸干了精血的九州苗裔的尸体,现场就被丢进了一個個灵光缭绕的大石臼。 ‘咣咣咣’,干瘪的尸体被石臼三两下就舂成了极细的粉末,堆积如山的粉末被收集其阿裡,交给了一群翠鸟儿,直接送去了最近的星辰。 双方都是如此操作。 這些战死的九州苗裔的尸体,被舂成了粉末后,直接洒进了最近的星辰上,一块块生机盎然的田野中。那一块块整整齐齐,阡陌纵横的田野裡,各色农作物张氏极好。 相信,有了這些九州苗裔尸体的粉末充当肥料,這些田地会越来越肥沃,庄稼的长势,自然也会越来越好。那叫做一個灵气四溢,那叫做一個营养丰厚! 那些拎着葫芦的翠鸟儿,则是飞进了最近的星辰中。 他们来到了一座高耸的石峰,石峰上,一颗颗苍翠的大树簇拥在一起,每一颗大树上,都有三五個不等的巢穴。裡面有一個個人头大小的鸟蛋,每個鸟蛋上,都有一個娇弱无力的雌性翠鸟儿,静静的匍匐在上面。 這些雌性翠鸟儿,显然在修炼。 她们匍匐在鸟蛋上,周身法力涌动,体内有一缕缕太初之炁循着奇异的轨迹运转。 从战场上返回的翠鸟儿,拎着装满了九州苗裔体修精血的葫芦,欢快的飞了過来。 他们来到那些孵蛋的雌性翠鸟儿身边,将這些葫芦裡的精血,小心翼翼的给這些雌性喂上一小口,于是,這些雌性的气息就骤然增强一点儿,体内的太初之炁的运转速度,也会增强一丁点儿。 他们又在那些被孵的鸟蛋上,滴落几滴精血。 這些蛋壳呈淡绿色的鸟蛋,就微微晃动一下,精血迅速被蛋壳吸收,這些鸟蛋内的气息,也就变得强大了一些。 ‘咚、咚咚’! 這些翠鸟儿在忙碌着的时候,虚空中,战场上,两侧各有一万條百裡战舰组成的军阵内,分别有上百條战舰缓缓驶出。 大群大群的体修甲士从船舱裡一涌而出,他们排着整齐的军阵,低沉的喘息着,大声呼喊着战号,在宽达二十裡的甲板上迅速列阵。 每一條战舰上,都有几近十万甲士。 双方更有一百條战舰狠狠冲击在一起,于是,箭矢漫天乱飞,各色远程军械疯狂的喷吐火力,纵横交错的标枪、铁饼、铁蒺藜等物,在密集的阵列中扯出了一條條长长的血浪。 战阵后方,浮空的岛屿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响。 双方各有两三百号天仙慢悠悠的飞出,他们两三组队,分别来到一條战舰上,和对方的天仙隔着数十裡遥遥对峙。 各色仙剑、仙器带起一缕缕毫光,破空刺杀。 双方阵营中,稍微靠后一点位置,各有三五名天仙,在同伴的掩护下,吞服丹药,念咒捏印,一点点的积蓄法力,准备发动大威力的仙法。 刑天鲤的脸色很阴郁。 他還沒有开口,旒旌已经出手,她小手一拍,黑色长袍的大袖中,一缕缕淡淡的雾气就随风而出,迅速融入了风中。 “這些鸟人好生可恶,夜叉星的那些穷凶极恶的大块头,想要打個牙祭,還要偷偷摸摸的吃……他们在這裡,居然是如此自然的……”旒旌词穷,一時間不知道该說什么才好。 “流水线作业啊。”刑天鲤缓缓說道:“我九州苗裔,竟成了他们的……农肥和婴儿奶粉……” 刑天鲤轻轻咬牙。 旒旌道行增长,她随手挥出的巫毒,威力自然也更加可怖,而且变化更加诡谲。 丝丝缕缕极淡的雾气,顷刻间就笼罩了整個战场。 ‘哗啦啦’,战场上,所有血统纯正的九州苗裔,全都昏厥了過去——這一种巫毒,对于九州血脉而言,就是最普通的蒙汗药,吃得再多,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但是对于异族么…… 战场上,无论是那些天仙,還是那些地仙、人仙,乃至体修将领当中的‘翠鸟儿’们,他们的身体同时晃了晃,‘噗噗’声中,他们的皮肉上同时冒出了无数绿油油的血泡,‘啪啪’声不绝于耳,一個個拇指大小的血泡宛如鞭炮一样炸开,血水能喷出七八尺远。 天仙坠落,一個接一個。 双方阵营,加起来四五百号天仙,齐齐发出凄厉的哭喊声,如雨点一样从空中坠落。 那些体修将士中的人仙、地仙等等,也都纷纷陨落。 很快,這些翠鸟儿全都肉身崩溃,齐齐化为一滩脓血,坠落在了战舰的甲板上。 远处,双方战线的后方,两座浮空岛屿上,有实力强大的天仙腾空而起,他们惊怒莫名的吹响了尖锐的号角声,双方战舰齐齐向后全速退却,不多时就离开了战场。 有几個气息近乎半步金仙境的翠鸟儿,带起一缕翠光,来到了战场。 他们气急败坏的掐动手印,念诵咒语,一缕缕黯淡的仙光从天而降,想要洗涤弥漫在战场上,无形无迹的巫毒气息。奈何,无论他们如何努力,旒旌的修为比他们强大了太多,道行,尤其是对于‘毒’道的道行修为,更是超過了他们不知道多少。 毫无用处。 這些翠鸟儿天仙洒下的仙光,对于旒旌释放的巫毒,连一丝半点的辟除效果都沒有。 短短半盏茶時間,整個战场,所有的翠鸟儿,无论是卑贱的,扛着重甲在战舰上火并厮杀的,還是高高在上的,抬着云光、仙禽、仙兽,在空中随意的释放仙剑、仙器和仙法的,但凡背后有着一对儿华丽羽翼的家伙,悉数中毒,倒地,毙命。 无一例外,悉数暴毙。 這還是旒旌初来乍到,還沒弄清楚這個世界的大道法则,不知道這裡究竟发生了什么,什么族群,什么血脉,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仅仅是,凭借着最粗浅的冲动,随意的洒了一缕最原始的巫毒…… 于是,就是這般效果了。 双方战线,各有一万多條百裡长短的战舰,每條战舰配备七個到八個天仙轮换斗法……总共超過二十万的天仙,就這么陨落了。 战场周边,号角声不断,急促的呼喊声、哭喊声绵绵而起。 刑天鲤朝着外面的战场指了指,一指头轻轻的点在了黑鬣的胸膛上。黑鬣用力的点了点头,昂首挺胸的走出万佛雷音寺的大门,端端正正的站在了寺庙大门口。 他拎着一根粗重的太乙仙兵级的狼牙棒,嘴裡轻轻呼出了一缕缕热气,目光狂热的看着战场上,一片乱糟糟的双方阵营——此刻的黑鬣啊,巴不得那些翠鸟儿结阵来攻击他,也方便他多消化一点体内囤积的世界母树的元液,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刑天鲤,则是带着旒旌三女,带着钟女,一步步踏入了万佛雷音寺。 顺着略有青苔的石砖甬道,刑天鲤一行缓缓前行。 周边,那些残念发出低沉的轻叹声,祂们主动地飘向了刑天鲤,伸出手,轻轻地碰触刑天鲤的肢体,一点点微弱的幽光,一点点的注入了刑天鲤的身躯,然后這些怨念凝成的身影,彻底消散了。 刑天鲤越是向前,心头怒火,越是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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