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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重逢

作者:辛逍遥
郦家花厅裡,乐善乖巧地给郦娘子送茶:“娘,吃茶,消消气。”

  郦娘子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转头就去抓鸡毛掸子,乐善一個箭步蹿到大娘身后:“大姐救命!”

  康宁好德连忙去拦,口裡连声道:“娘,娘,算了!”“您和她置什么气!”

  福慧嗔怒:“大姐姐别护着她,闯下多大祸来,挨两下子不冤!”

  寿华狠狠一戳乐善额头,乐善辩解:“我指天发誓原要去的,可那路口堵得严实,轿子盘旋半天进不去呀!”

  郦娘子眉毛倒竖,把鸡毛掸子一举,乐善忙道:“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嘛!”

  好德好容易夺過鸡毛掸子藏在身后,忍不住埋怨:“婚姻大事岂可玩笑,看把咱娘气得,你知道今儿招了個什么?”

  乐善笑:“娘,你到底给我招了個什么样的女婿呀?”

  郦娘子盯着她,莫名冷笑一声。

  寿华幽幽道:“绣球打着两個,這第一個么,是位丰神俊朗的過路郎君,你三姐夫观其气宇不凡,有心探探虚实,他当众归還绣球,称自家早有婚配,不敢误你青春,不顾你姐夫百般挽留,匆匆上马便去了!”

  乐善眨巴着眼睛:“不是打着两個么,還有一個呢?”

  康宁不阴不阳地說:“嗯,琼奴,抱出来给她瞧瞧。”

  琼奴把脚边竹篮上的布一掀,狮子犬活蹦乱跳地汪汪两声,冲着乐善直叫唤。

  乐善惊呆:“啊?!這东家俊俏的不打,西家富贵的不要,闹了半响,竟中了一條狮子犬哪?你這准头也太差了!”

  琼奴无奈苦笑,郦娘子抓回鸡毛掸子砸了過去,乐善缩了缩头,不敢言语了。

  杜仰熙快步进门,寿华忙迎上去:“怎么样,打听到了嗎?”

  杜仰熙面色凝重:“丈母,娘子,你们道那人是谁?”

  郦娘子急道:“不要卖关子,我這灯盏裡熬得呀,火烧芯了,快說吧!”

  寿华赶忙为丈夫递了盏茶,杜仰熙道:“丈母别急,那是从府州入京朝谒的折家长子折淙,這折家世代镇守西北,为大宋提防辽夏,更难得代代都出名将,忠勇信义天下流传,大宋的這些武将世家,论起声名威望,莫能与之抗也。這样的人家么……”

  琼奴陡然想起惊鸿一瞥,心头惊疑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康宁不禁侧目。

  郦娘子心头的火星子呲溜一下灭了,冷冷道:“我告诉你郦五娘,汴京人人晓得你要撞天婚,這绣球打着哪一個,他就是你的夫婿。天命难违,况這规矩是你亲自定下的,定下了你就得守,要是那姓折的不肯娶你,你就嫁给它了!”

  乐善望過去,狮子犬又应景地汪汪叫了两声。

  驿馆房间裡,刘夫人听了折闵的叙述,笑出声来。

  “当真?”

  折闵眉飞色舞:“好标致一個小娘子,街上那么些人,那绣球不偏不倚就往我大哥怀裡砸呢。”

  刘夫人又笑,打趣长子道:“怎的不把儿媳领回来叫娘瞧瞧?”

  折淙正色:“笑谈一则,咱们這回入京是来办正事的,您怎么也跟着闵弟胡闹起来。”

  刘夫人忍不住关切道:“进京都好几日了,官家迟迟沒有召见,可是其中有什么变故?”

  折淙道:“麟府路军马司处处钳制折家,克扣军饷以至军中生乱,偏偏那管勾麟府军马公事崔继忠又是崔相的亲侄子,我要告他的御状,崔谓之怎肯轻易让我面圣!”

  “他从中作梗,就见不着了?”

  “今时不同往日,那崔谓之奸狡過人,善迎上意,弹劾他的官员相继被贬,朝中无人敢接我的状,我也只能另觅他途!”

  刘夫人顿时忧心起来。

  侍卫怀义快步入内,行礼后禀道:“夫人,少将军,卑职奉命去潘楼打探過了。”

  折淙大惊:“母亲?!”

  “娘就是好奇,到底是哪家胆大的小娘子,敢揽我儿子做女婿,說下去!”

  怀义忍笑:“招亲的人家不姓柴,姓郦,是潘楼街上卖茶的人家,招亲的正是她家五娘子。”

  折淙面色大变:“你說她家姓什么?”

  怀义诧异:“姓郦啊。”

  折淙猛然站起,快步冲了出去,连面前的茶盏子都打翻了。

  折闵喊道:“哥!哥!娘,大哥怎么了?”

  刘夫人在最初的震惊過后,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叹息了一声沒有言语。

  行至巷口,怀义对折淙說:“郎君,拐過這巷口,前头便是郦家了。”

  “他们就住在這儿?”

  怀义看折淙神情不对,也不敢多问,回答:“是。”

  郦家门前,春来正在服侍乐善上轿。

  “五娘子,真個要去呀?”

  “去问问,保不齐那小将军正好缺個娘子,宁去西北餐风饮露,也比嫁條狗强!”

  春来哭笑不得:“早知今日,您何必当初!”

  乐善冷哼一声,上轿去了。

  轿子沒走几步远,暗处冲上来几個人,将春来堵嘴绑了塞进另一顶小轿,两顶轿一前一后飞也似地去了。

  怀义惊异:“郎君,出事了!”

  折淙一语不发,快步跟了上去:“走!”

  杨家花厅裡,乐善睁大眼,将四周华丽而熟悉的花厅一打量,又从上至下扫過眼前的男装丽人,不动声色地一笑:“是你把我绑来的?”

  殷瑶向乐善一揖到底:“娘子息怒,小生并非奸邪之徒,只因那日偶经潘楼,瑶台上惊鸿一瞥——”

  “哦,自此芳影难觅,魂牵梦绕。好容易寻着机会,命人抬了我来,只为全你一腔痴念,是也不是。”

  殷瑶震惊:“娘子莫非掐指能算?”

  “那日潘楼丢绣球的是琼奴姐姐,轻纱遮面如何看得清眉眼,可不是睁眼扯淡!登徒子都是這套词儿,我不认得你!”

  殷瑶笑吟吟地道:“小生姓殷,名遥,泉州人士,迁到汴京才三日,刚与娘子做了近邻。”

  乐善咄咄逼人:“抬我来作什么?”

  “闻說娘子要招亲?”

  乐善不依不饶:“你要求亲,该請了媒人上门說合。”

  “娘子再嫁,自然从身。央了旁人去做媒,倒不如求娘子亲允!”

  乐善继续迫问:“怎么求?”

  “小生愿以千金为聘,求娘子为正室。来人,将我的诚意拿上来請娘子赏鉴。”

  女使们鱼贯而入,人人手裡都捧着宝物,金银花钗、步摇凤冠数不胜数,最后两只小匣子捧上来,一只是大如鸡卵的夜明珠,一只裡头是镶着硕大红蓝宝石的项链。

  乐善第一次面露惊异:“這是郎君下的聘?”

  “区区薄礼何堪为聘,聊表寸意罢了。库房還有更好的,請娘子移步。”

  乐善犹豫,殷瑶再作势:“請。”

  花园裡,众人正忙着移栽新树和花苗,杨羡亲自指挥着千胜去移一棵牡丹,为了干活方便,他戴着遮阳的席帽,袖口高高卷起,還特意将袍角塞进腰带上,裤腿靴上满是泥土,与干活的普通男仆别无二致。

  “等等,坑挖得太浅了,我来。”

  杨羡卖力抡铁锨的时候,殷瑶远远带着乐善過来了,故意高声道:“听說這座旧宅原属于一家皇亲,我买下后却觉着富丽有余,清雅不足,索性命人重兴土木,再造庭园。花园還移来古木奇花,叠石为景,务求清幽自然,意趣十足。五娘子若肯嫁我,就把這整座园子做了聘礼又如何?”

  杨羡听得這一句,惊异地抬头望過去。

  殷瑶把脸一沉,怒斥道:“怎么回事儿,贵家女眷在此,不是叫他们都回避了嗎?”

  小厮几步赶上来:“都是小的疏忽,惊扰了贵客,這就把他们全部赶走!”立马吆喝众人,“還不快走!快快退下!”

  杨羡心头陡地一跳,迅速把头一低,帽檐遮住大半张脸,以眼神示意千胜带众人退下,不要与乐善迎面对上。

  千胜手背在身后轻轻一摆,众男仆无声退下。杨羡原也打算蒙混過关,殷瑶突然出声:“慢着,那個种花儿的,你留下。”

  杨羡暗地裡咬牙,只好微微弓着腰,作出服从的模样,其他人尽数退下。

  乐善心明眼亮,早已认出杨羡,却只冷眼旁观,一语不发。

  殷瑶继续說:“闻說五娘子前头還有個丈夫,也是出海去了,不知比我如何呀?”

  乐善冷冷盯着杨羡,漠然道:“一個纨绔败子,若非他乡行乞,就是死在海上了,自不比郎君豪阔富贵,不提也罢!”

  杨羡一愣,顿觉站立难安,冷汗涔涔,恨不能拔腿逃跑。

  殷瑶笑道:“我家世代经营海舶,做的不外是些香料、贵木和陶瓷生意,倒也颇過得去。”然后把手一指,“這個人哪,原也要搭船出海谋生,同几個船头豪赌输尽本钱,才留在船上做工抵债。我料你那前夫纵然還活着,也不過同他一样,是個落魄潦倒之人,哪堪同娘子相配呢!”

  帽檐下,杨羡几乎要把殷瑶的脸给瞪穿了,殷瑶悄悄向他使個眼色,杨羡只好装作羞愧,不敢抬头看乐善的脸。

  殷瑶滔滔不绝:“可怜,想他也是汴京人士,锦绣堆裡享過富贵,银鞍白马荡尽风流,可惜年少糊涂,好赌成性,以至财帛尽失,妻子改嫁,无处立命安身,五娘子可认得此人嗎?”

  杨羡心头猛跳,突然紧张万分,开始期待乐善的回答。

  好半晌,乐善才冷淡道:“不认得。”

  杨羡下意识抬起头来,惊愕地望向乐善。

  殷瑶脸色一沉,高声道:“哥哥,你都听清楚了!你为她风裡来浪裡去,几次三番险些丧命,可這女人转头就要别嫁。一见我的明珠宝石,竟当真要同個陌生人对亲。昔日丈夫就在眼前,只因落魄潦倒,她便视如不见,只作生人相待,分明是個欺贫爱富的势利眼儿,一心投奔富贵权势门第,哪裡還存分毫情谊?人家当年嫌你碍眼,借故打发你出门,可怜你還信以为真哪!”

  杨羡厉声喊:“殷瑶,你住口!”

  “我偏要說!郦五娘,自古贫贱不移、富贵不淫才是为人根本,大宅是我家哥哥的,那珠宝也归他所有,你要肯再多守两日,這财势富贵任你享得。偏你见利忘义,虚伪薄幸,天大富贵也与你无缘了!看你羞不羞,臊不臊,往后還有脸出门子!”

  杨羡快步赶上去,恨不能堵住她的嘴:“快快住口,你找死呢!”

  乐善看看二人,不屑地冷笑一声,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殷瑶跋扈道:“你以为跑就完了,我非要臊你不可,给我拦住她!”

  左右小厮不明所以,当真去拦,乐善一手一巴掌,将二人打了一個趔趄,旋即迅猛回身,一把采住殷瑶头发,厉声道:“好啊,懒得同你计较,你倒蹬鼻上脸自求羞辱!你怎的不问,杨羡发家本钱从何而来,那是我郦五娘的嫁妆银!他丢下一纸和离书,彼此恩义断绝,我却守诺等他三年!整整三年呢,状元榜眼都换了人做,纵然告上衙门去,丈夫三年未归妻子改嫁也天经地义!莫說我绣球只招一個,就是叫汴京好儿郎列了队,挨個来做我郦家的女婿,轮得着你個外人言三语四?不男不女的狗崽子,舔脸帮着臭男人编排人,义理良心全作了狗屁,你說谁臊不臊,臊不臊,臊不臊!”

  殷瑶惨呼,手臂乱舞:“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杨羡忙上去求情:“可不是你自找!五娘,是我的错,你别恼,求你别恼!”

  正在厮闹间,老管家吵闹:“你這人怎么未经通报就往裡闯呢!哎——”

  老管家被推开,折淙带着侍卫怀义赶来,怀义轻轻松松便将几個拦路小厮撂倒。

  杨羡脸色一沉:“你们是什么人?”

  折淙不理他:“郦五娘子,那日是我接了你的绣球,眼见轿子遭人挟持,方才闯了进来。沒想到這碧瓦朱甍的宅子,裡头還藏着歹人,要报官么?”

  杨羡冷看他一眼,转头柔声道:“五娘,我在海上飘泊闯荡,全仗义父照应,他临终前才将她托付给我。這孩子自小失教,胡言乱语,你要打也打得,要骂也骂得,千万别生我的气,我同她可不是一心的。我亲自整修這园子,就为接你回来、讨你欢喜,只怕你气還未消,不敢见你……”

  殷瑶怪叫:“爹啊,义兄他有了嫂嫂不要妹子,他太不是人了……”

  杨羡训斥:“你臭嘴,嫂子打死你也活该!五娘——”

  乐善重重一把推开殷瑶,当面啐了杨羡一口,冷笑道:“呸!你杨大官人是阔起来了,都摆谱到我跟前来了,明日我便叫人上门,结清你這三年积欠的本金利钱,折郎君,你那宝剑有多锋利?”

  折淙笑道:“削金如铁,也只寻常。”

  乐善伸出手,折淙将长剑解下递過去,乐善抽出长剑,反手取出背后金杖拦腰就是一剑,无奈用力過猛,虎口重重一震,长剑陡然落地,金杖纹丝未动。

  乐善下意识捂住手,杨羡忙伸手抢過她的手:“你這是做什么,我看看你的手,伤着了沒有?疼不疼?”

  折淙看穿乐善心意,一剑利落地将那金杖斩断。

  杨羡不以为然:“你不喜歡那金杖,我再做十根八根新的给你,你要還不高兴,我把她给绑了,由得你出气!”

  殷瑶摸着被摔疼的屁股,一脸惊恐。

  乐善一把摔开杨羡的手,傲气道:“一丘之貉,你沒存這份心,她敢张這個嘴?你不就是疑心我郦家待价而沽嘛,這话也不错,我就是要嫁顶顶好的!自去做你那大富大贵的朱买臣,郦五娘骨气倒還有三分,就是再落魄,头也磕不到你马前去!”

  說完,拂袖而去。

  杨羡要追,被折淙重重一拳击倒,力道之大,竟是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所有人都吓傻了。

  折淙道:“沒听见五娘子說的话么,离她远远儿的,否则我绝不轻饶。”

  折淙带着侍卫扬长而去。

  千胜和殷瑶忙去搀扶杨羡,千胜愤然:“這人下手恁般狠毒,郎君,您沒事儿吧?”

  杨羡一把推开殷瑶:“你满意了?”

  殷瑶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就想试试她,谁知她那么大气性,先前說我嫂嫂温柔贤淑世上罕有的,可不全是诓人!”

  杨羡恼恨:“我撇下娘子一走三载,心头已是愧悔无极,怕她改嫁我连问都不敢问一声,你也敢去试她?不是看在义父面上,先把你吊起饿上三日!”

  “我负荆請罪,嫂嫂不肯宽谅,我跪在郦家门口不起来!”

  “你就吊死郦家门口,怕她也不肯多看一眼,你哥成了弃夫,”他抬手作势恐吓,“都是你害的!”

  殷瑶把脖子一缩,苦起脸来。

  杨家门外,春来见五娘完好无损的出来,忙擦了眼泪迎上来。

  “他们把婢子绑了来,只叫我在此等候,我怕娘子出事,半步不敢离开。菩萨保佑,娘子平安,不然婢子可沒胆家去。”

  乐善說:“走吧。”

  春来赶紧扶着乐善上了轿子,吩咐轿夫:“快走。”

  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乐善想也不想就是一脚,折淙闪避及时不禁失笑:“五娘子以为来的是哪個?”

  乐善清了清嗓子,赶紧正襟危坐:“折郎君仗义相助,五娘感激不尽,待我禀過母亲,再行登门拜谢。”

  折淙叹息一声:“小五,還记得我么?”

  乐善面色大变,惊疑不定地望向折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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