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第27章 放榜

作者:辛逍遥
二月初二,大红榜高高贴在礼部南院东墙上。

  所有的举人都拼了命往前挤,不断有人因榜上无名,摇头走开,更有人欣喜若狂地喊着:“中了!我中了!”

  桑延让太紧张,从后往前看名字,看了半天都寻不到自己的,额头冷汗直冒。

  杜仰熙淡定地提醒:“看反了!”

  “哦哦哦!”

  桑延让很快在红榜前列寻到了自己的名字,再往前看,省试红榜第一高高挂着杜仰熙三字。

  桑延让激动地一巴掌拍上杜仰熙后背:“好啊元明,你是省元,是省元啊!”

  這一嗓子喊出来,杜仰熙勃然色变,刚要叫他噤声,却已晚了一步。埋伏在附近的各大官绅富豪都冲了出来,纷纷嚷道:“快抢中间那個省魁!”

  “那個年轻的,抢啊!”

  “不拘哪個,抢了再說!”

  杜仰熙扯住桑延让就走:“還不快走!”

  下一刻,无数人乌压压地扑了上来,见了中进士的就抢。刚才還春风得意的新科进士们望风而逃,衣裳被剥了、鞋子踩掉了都顾不上,场面异常可笑。

  郦家内院裡,二十来只木制小斛一字排开,每個裡头都种了一棵不知名的野菜。

  寿华用小小丝帛写好各种野菜的品名,由康宁将丝帛卷起,系上红绸,琼奴接過一一压在小斛底下。

  琼奴问:“真会有人来博嗎?”

  康宁笑道:“二月二城裡城外车马塞途,踏青挑菜不是人人去得,来四福斋博一博,猜猜野菜名儿,赢了的有笔墨纸砚、绸缎茶器做彩头,输了也可凑乐逗趣嘛!”

  寿华也笑道:“回头再办场挑菜宴,搭售咱家春饮子,不又能挣出一份来。”

  郦娘子和杜婆婆听了這番话,不禁都笑了。

  茶博士小罗冲了进来:“中、中!”

  郦娘子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中什么了?”

  小罗长喘了一口气:“杜郎君取了省试头名,是省元啊!”

  郦娘子险些欢喜地晕過去,抓住杜婆婆的手一個劲儿地晃:“我女婿你儿子中了省元,中省元啦老姐姐,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阵大笑,把杜婆婆都给晃晕了,忙握住她的手笑道:“好好好,我听见了!知道你高兴,我也欢喜呀!”

  寿华望着康宁一笑,问道:“怎的不见杜郎君?”

  小罗說:“小的沒见着,肯定躲起来了!”

  “躲?”

  小罗绘声绘色:“那些大官儿富商们二更天就带人埋伏在礼部外头,只等放榜的时候,千万只蜂子猛扎過去,哎呦,那场面——比宰猪杀羊都好看!”

  郦娘子顿时爆发:“蠢材,還不赶紧去接应郎君,到前头铺子叫人手,快去!”

  小罗噢噢噢连声应着,转头就往外跑。

  郦娘子又喊:“春来!放鞭炮!不行,我得亲自去救我女婿先!”

  郦娘子慌张地要往外跑,寿华提醒:“娘,不急呢!”

  郦娘子眼珠子一转,嘿哟一声:“我一瞧见杜郎君,爱都爱不完的,沒成想叫早了!叫早了!”

  杜婆婆笑道:“不早!板上钉钉是你女婿,现在,咱们该抓紧办婚事了!”

  郦娘子兴高采烈:“办!立时就办!”

  一直在角落裡沒說话的琼奴下意识望向康宁,对方的脸上只有平静的微笑,看不出丝毫真实的情绪。

  此时,柴家花厅的桌上堆满了美人图,柴娘子与范娘子坐在桌边。

  柴娘子展开其中两幅:“来,你替我参详参详!這两個都好,一個是常侍讲家的闺秀,年方十七,写得一手好诗,一派大家风度,就是眼睛小了点儿!這是云骑尉汪家的女儿,十九,你沒瞧见,那真是個绝色的!可惜亲娘早逝,继母教养上怕不大上心——”

  她這裡說得正起劲,范良翰匆忙进来了。

  “母亲!表姨,您還坐得安稳呢,家裡可出大事儿了!”

  柴娘子笑着骂道:“呸,你表姨经的事多了,火燎到眉毛了,照样从从容容地走出去,看你這孩子,好沉不住气!”

  范娘子抽帕子给他擦汗:“多大的事儿,瞧你,急出一身汗!”

  范良翰跺脚:“表姨啊,表哥要出海去了!”

  柴娘子啊地一声,猛然站了起来,画卷滚落在地。

  柴安正坐在潘楼自斟自饮,楼下不断有人高声叫嚷:

  “恭喜郦妈妈!郦妈妈慧眼如炬,寻得好女婿呀!”

  “哎,這是天眼,未卜先知的!恭喜!恭喜!”

  ……

  德庆看看柴安阴郁的脸色,上前想要关了窗户,柴安扫了他一眼,德庆不敢动了。

  忽然,柴娘子重重推开了门,丝毫顾不得仪态,匆匆跑到柴安跟前:“安儿,你要出海?去哪儿呀!”

  范良翰尾随而入:“表姨怎么也不等我說完!表哥下月要去泉州,同那儿的蕃商一道,坐了海舶去大食国贩丝绸瓷器呢!”

  柴娘子吓坏了:“安儿,你丢下偌大家业不顾,跑到海上去做生意,希图的是什么呀!”

  范良翰說:“表姨,话不是這样讲!咱大宋的丝绸瓷器运出海外,回程时满载了珍贵的乳香,這一来一回可获巨利啊!听說泉州的蕃人還能从搁浅的死鲸身上得到鲸油,更是笔大生意,值得做哩!就是海上风浪急了点——”

  柴娘子急了:“对啊!海上风大浪大,前程未卜,万一……船翻了呢?”

  柴安无动于衷,就像沒听见似的。

  范良翰唯恐天下不乱:“您也别太忧心!我听說泉州的海舶高比广夏,帆矗云海,可载两千石的大米,轻易也翻不了,只要别撞上恶风巨涛……”

  他一边說,一边做了個大风大浪扑過来的动作。

  柴娘子彻底崩溃了:“這谁能算得准,要不幸真的撞上狂风巨浪呢?你要急死我呀!”

  范良翰忙抚她的后背:“别急,别急!您是见過大世面经得事的人,表哥哪儿能那么背运呢!撞不上,撞不上的!就是大食国路途遥远,一去三年五载不得音信,表姨好歹有個准备!”

  柴娘子当面啐了一口,大怒:“闭嘴吧你!”

  范良翰讪笑。

  此时,楼下的四福斋传来噼裡啪啦的鞭炮声,柴娘子眼泪噼噼啪啪地掉下来,语气也软了许多:“安儿,娘可就你這一個儿子,你比娘的眼珠子還珍贵,你要真的走了,不是活活要娘疼死嗎?!啊,安儿!”

  柴安听着鞭炮声,突然笑了笑。柴娘子和范良翰都愣住了。

  柴安问:“今儿是什么日子?”

  范良翰答:“二月初二啊,哦,今儿是礼部放榜的日子。”

  柴娘子恶狠狠地瞪了范良翰一眼,范良翰赶紧住嘴,流露懊悔神情。柴安自嘲地一笑:“二月初二,本该是我成婚的好日子呢!”

  柴娘子脸色一下全变了,一時間又悔又愧,讷讷說不出话来。

  柴安豁然起身,握住柴娘子的手,扶着她坐下,柔声道:“娘,我的商队走遍了大宋,還从未乘船去過海外!从前总是从蕃商口裡听說什么大食国、木兰皮国,這次儿子想亲眼去看看!我向你保证,一定平平安安,早日回到娘的身边。娘别为我挂心,顾好身子要紧。下月出发,還有许多事要交代,我先去忙了!”

  柴安安慰地握了握母亲的手,便自顾自地走出去了。柴娘子呆呆坐着,半晌沒反应過来。

  范良翰叹息:“表姨,哥哥這回可是立定主张,谁也劝不回来啦,您——還是想开点儿吧!”

  柴娘子突然跳了起来:“快!快去准备厚礼,我要去郦家,去郦家!”

  范良翰大惊。

  郦家花厅裡,柴娘子满脸赔笑。

  “两家原议亲议得好好儿的,下了帖又過了定,照规矩這就是定下了。结果月老仙师出個门忘带了赤绳子,這三言两语的,咱们就把话說岔了——”

  郦娘子姿态端得高高地,不冷不热道:“哟!柴娘子,当初是一句话說岔了么?”

  柴娘子忙道:“怨我,都怨我!听那些轻嘴薄舌的瞎挑唆,也不分好歹情由,冤屈了好亲家!今日我亲自登门,特来向你赔不是!好亲家,你大仁大义,宽宏有量,饶了我吧!沒得为了我這糊涂的娘,断送了一桩天赐良缘!”

  郦娘子矜持道:“可别!我家是個卖茶的,不比你柴家鼎贵高门,這一声亲家,我高攀不起!不過,寒门贫户自有天眷——你出去瞧瞧!外头那些排队递帖的,都是为了结交新晋的省元哪!省元你知道吧,礼部省试的头名!京师富绅遍地,省元可一枝独秀啊!這等万裡挑一的人才,宗亲宰相的贵婿也做得,偏偏看重三娘的品貌,上赶着同我郦家结亲呢。這個不比那些门缝裡觑人的强百倍!”

  柴娘子听得如坐针毡,汗如雨下:“是!是!我有眼无珠,目中无人,得罪了好亲家!我這裡再三给你赔罪了——”

  她起身离席,向郦娘子行礼,郦娘子偏過身去,不肯受她的礼,她便又转個方向去拜。

  郦娘子立刻起身,不悦道:“好了!路叫你一刀斩绝了,岂有回头之理!别說你来拜我,就是你跪着求我——”

  柴娘子一急,膝盖一软,身子都匍匐下去:“只要你能应,我就跪下何妨!”

  郦娘子唬了一跳,忙把人强搀起来:“哎呀呀,你這是做什么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眼看着郦娘子有所松动,寿华在帘后听见,隐隐皱眉,忙招来春来低语两句。

  柴娘子察言观色,忙攀了对方的手臂,眼泪一個劲儿地流:“亲家,退婚全是我的主意,安儿他千万個不愿呀!他听闻三娘许了人,心灰意冷地要出海去呢!”

  郦娘子吃惊。

  柴娘子苦苦哀求:“你我都是年轻守寡的人,你還有五個女儿好靠,我就這一根独苗,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全家呀!”

  郦娘子触动心肠,一时左右为难。

  春来作势进来换茶,提醒道:“娘子,杜家来人了,要商议下聘的事儿呢!”

  郦娘子陡然清醒,狠下心肠道:“柴娘子,不是我不肯回心,我只得一個三娘,如今已许了杜家,三日后就要正式下聘,此事再无转圜了。請回!”

  柴娘子愣住,下意识看了帘后一眼,正好瞧见一双绣鞋走了开去。

  潘楼后院的马厩裡,养了一匹马一头驴,景象十分可笑。

  柴安给康宁送的驴单独喂草料,殷殷叮嘱酒保:“我走以后,继续喂這种上等谷草,要选了新鲜多叶的来喂!它性子急,燕麦不能添多了,不可委屈了它。”

  范良翰围着他转圈,着急地說:“表哥,真要走啊?!郦三娘不還沒拜堂么,那就不能算杜家的人,你去好好求她。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唬唬外人的,回家還不是跪天跪地跪父母。多跪個美娇娘,就把個膝下金磕碎了,可见不是真金呢!”

  柴安轻轻抚摸驴脑袋,淡然道:“三娘有了好姻缘,阖该恭喜她才对!我不去,更不准你去惹事!好了,我事儿還多着呢,别在這儿碍事,回去告诉我娘,我好着呢!”

  柴安丢下范良翰,快步走了。

  范良翰不甘心地抓了把草料丢過去:“你大度!你了不起!把個好娘子拱手让了人,到时候就看你肠子青不青!悔不死你!”

  然后他被驴头用力一拱,惊得跳了起来:“哎呦,活似主人形!”

  德庆到来禀报:“范郎君,主母有請!”

  。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