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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和离

作者:辛逍遥
寿华回到了郦家,好德和乐善面面相觑,震惊又痛惜。

  琼奴给寿华查看伤口,重新上药,寿华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冷汗滚滚而落,只忍着不肯出声。

  “重新上過药了,忍忍,忍忍就好。”

  乐善看着心疼,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就往外走。

  郦娘子的声音传来:“你给我站住,大半夜的往哪儿去?”

  乐善冷冷回答:“那混账王八敢打我姐姐,看我去烧他的书,砸他的屋,一棒子打得他头发昏!和他对完了命,我還要去他那個衙门,守住他那個多事的上官,揪住了一通打,才好泄我心头恨呢!”

  郦娘子猛地一拍桌子:“不许胡闹!忘了你答应娘的话了?”

  “娘,你也怕起事来了,這也不许,那也不许,由着他欺负大姐呀,你看看你看看,都把大姐伤成什么样了?”

  郦娘子苦口婆心:“她们小孩子家不通事理,挨点火星子就着,哪知這世上的夫妇登了一條船,往后大风大浪多着呢。娘看杜女婿不是那样人,准是拌嘴弄拧了,娘马上叫他把那两個唱的赶走!”

  琼奴也劝:“娘說得对,当初倒贴妆奁嫁了寒生,又陪他挨苦受累的,今朝他发迹了,马上要换了大宅子,家裡也仆妇成群,大姐姐别拱手让了富贵,把這好福气都给别人享了。”

  乐善愤愤不平,還要再辩,一直沉默的好德向她摇了摇头,乐善咽下沒說完的话,别過脸去。

  寿华眼圈发红,轻声道:“我不为這個事,只恨他不肯說实话。”

  這话說来古怪,郦娘子并不明了。

  “他明日一早必要登门赔罪的,娘帮你狠狠骂他一顿,叫他亲自给你赔礼,才许他接你回去,好不好?”

  寿华沒說话,眼泪先流了下来,郦娘子吓了一跳:“女儿,你怎么了,可别吓娘呀。”

  大娘摸了摸脸上的泪水,笑道:“娘,這药可太疼了。”

  郦娘子松了口气:“疼怕怎的,疼才有用呢,保管不会留疤。”

  好德悄悄在桌底下握住了寿华的手,冲她笑了一下:“大姐姐,我們几個姐妹加起来,也不如三姐姐会說话,要骂也骂得,要哄也哄得,我就叫春来去报信,請了她来陪你。明日见了大姐夫,咱们另有话說。”

  寿华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乐善就在院子裡踱步。

  她掂了掂手裡的棍子,有点儿不满意,還想换根更结实的。身后忽然传来郦娘子的声音:“放下。”

  乐善一看,众人都下楼来了,嘿嘿笑了两声,把木棍别在身后。

  “娘呀,這大姐夫要上门請罪,你们都扮了好人,总得有個黑脸的,待会儿我就站在门后,他一走进来,我就轻轻杵一下,好不好!”

  “快放下。”

  乐善哼了一声,把棍子丢开来。

  郦娘子嘱咐众人:“待会儿你们姐夫来了,我自会教训他,只要他肯低头,到你大姐跟前赔個不是,這事儿就算揭過去了,谁都不许节外生枝。”

  乐善還要犟嘴,康宁向她递了個眼色,笑道:“娘放心,女儿们晓得轻重,可不敢误了大姐的诰命。”

  郦娘子好笑:“真当我稀罕什么劳什子的诰命,大娘她少年守寡,再觅良缘极是不易的。当不当官,得不得荣华都不打紧,能善待我的女儿,叫我给他叩头也是情愿的。你们都给我把嘴封好了,不许任意胡来,把你姐夫气跑了,我唯你们是问。”

  众人动容,纷纷称是。

  春来喊:“来了,来了来了!”

  郦娘子整了整衣襟,使了個眼色,好德点点头,亲自上去开门,笑脸把人迎进来。

  杜仰熙带了灵药进门,向郦娘子和众人施了一礼,不等众人开口,先递上一张文书。

  郦娘子一眼看到上面“放妻书”三個字,失声道:“女婿,你這是要干什么?”

  杜仰熙再向郦娘子一拜,郑重道:“小婿上京赴考,寒冬腊月,冻饿街头,幸得丈母高义,怜救活我性命,恩深义厚,犹如再生父母。原思与大娘夫妻,侍奉丈母膝下,充牛做马为仆为婢,聊尽一二孝道。孰料我与大娘夫妻不谐、二心难同,白首之约,转眼只作空谈。今奉放妻书一封,還望丈母恕罪。”

  后院角落,寿华走近了窗边,杜仰熙冷酷的话语声声刺耳,从庭下传了過来。

  “自此之后,夫妇前嫌尽释,仇隙冰消,听凭改嫁,两不相问。惟愿娘子重画新蛾,另觅良人佳婿,再鸣箫鼓,重结绸缪嬿婉之盟。”

  桑麻自觉犯下天大的错,又愧又悔,担忧地望向大娘。

  大娘只是静静听着,神情犹如覆上一层冰霜,不肯将真心泄露丝毫。

  杜仰熙唤:“灵药!”

  灵药顶着众人或惊或憎或威胁的眼神,腿肚子直打软,硬着头皮捧了一只锦匣上前。杜仰熙将放妻书与锦匣一起递過去。

  “匣中千金,权为娘子添妆。丈母往日恩德种种,今世不能报答万一……”

  不等他說完,郦娘子又把匣子推回去:“好女婿,夫妇拌嘴罢了,怎的就要和离?可曾问過亲长,不成,我不应,你娘也不会应。”

  好德乐善都恨恨地瞪着杜仰熙,康宁和琼奴纷纷好言劝說。

  康宁柔声道:“姐夫,大姐向来贤惠温柔,替你孝敬母亲照管家事从无差错,左右街坊赞不绝口的,你刚得美官换了大宅,便要弃妻另娶,传出去有甚体面,薄幸名可是好听的?”

  乐善一手打翻了钱匣子:“好了,這巴掌都贴脸上了,休再同他啰嗦。咱家不稀得他施舍!欺辱大姐的账沒完,往后慢慢清算,今只叫他滚罢了!”

  琼奴忙去捡:“别添乱了,姐夫,姐夫,大姐姐就在楼上,有话你夫妇两個好說,莫听外人口舌,坏了前世修来的好姻缘啊。”

  杜仰熙下意识看了一眼楼上,然而那扇窗户前空空的,大娘连他的面都不愿再见了。

  琼奴那裡才捧起匣子来,好德劈手夺過去,几步赶到门口,重重摔出了门外:“出去!”

  琼奴气得跺脚:“哎呀,你们,一個個都不知事的!”

  杜仰熙沉声道:“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多劝。晌午一過我便迁居,小院重归了郦家,两家自此再无干涉了。”

  众人愣住。

  杜仰熙最后向郦娘子深深一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郦娘子声音发颤:“好女婿,真不能回心转意了?”

  杜仰熙摇了摇头。

  郦娘子气得浑身发抖:“好,好,好畜生!”

  下一刻,郦娘子猛地扑了上去,对着杜仰熙劈头盖脸一顿打:知道我一個寡妇带大女儿多不容易嗎,啊?你把老娘当什么人,敢這样糟蹋我的心头肉?当官了不起呀,你這短命夭寿的混账,看我不打你個臭死!

  杜仰熙哪敢和丈母娘对殴,只好步步退避,艰难往外走。

  灵药要扑上去救,被乐善适时钳制住,他還要挣扎,被春来好德乐善一個骑,一個按一個揪住耳朵一通乱拧,登时惨叫出声:“救命、救命哪!”

  康宁冷眼旁观,假意相劝:“娘呀,就是個忘恩负义薄幸无耻之徒,同他置什么气。娘,别打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琼奴叫唤两声“快停住,快罢手”,见沒人理会也不再劝說,悄悄溜出门去捡匣子。

  桑麻匆匆提着裙子下楼,嚷嚷道:“娘子,大娘子哭得好不伤心哩!”

  郦娘子一回头,刚才只敢躲避不敢還手的杜仰熙转身便逃,灵药也趁空从乐善手裡逃了开去。

  郦娘子顾不得理会他,匆匆上楼去了:“大娘!大娘!女儿!”

  杜仰熙夺门而出,正巧撞上捡了匣子回来的琼奴,琼奴把脸一拉,往地上啐了一口:“负心汉!”

  琼奴咣当一声摔上了门,杜仰熙望着郦家紧闭的大门,迟迟挪不动步子,灵药赶紧扯他离开:“快走快走,過会儿郦娘子杀出来了,走吧郎君,走!”

  杜仰熙被灵药扯着,脚步踉跄地离去。

  杜仰熙回到家,满脸都是青紫伤痕。

  他坐在大娘最常坐的铜镜前,轻轻抚過他送给大娘的那支步摇,在這间屋子裡与大娘的点滴回忆,一一浮现在脑海。

  灵药站在门外:“郎君,都安排妥当了,可老安人坚持不肯搬哪。”

  杜仰熙从回忆裡惊醒,迅速将步摇藏进袖裡,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出去。

  东厢房裡,管家劝說:“老安人,這是接您去享福呢,您就挪挪尊步,别叫小的们为难了。”

  杜母一手攥紧拐杖,一手扒住门框,任凭管家怎么劝說,都不肯挪动分毫。

  杜仰熙匆忙赶来,挥退管家,上前劝道:“娘,儿知道您在這儿住惯了,可這小院年久逼仄、邻街又喧嚷,不适长居的。新宅敞亮舒适,有個漂亮的花园,又有专人伺候你,儿子才能放心啊。”

  杜母却道:“贤媳妇也一起去嗎?”

  “娘,儿与郦氏已经和离,她不再是您的儿媳了。”

  杜母越听越气,盛怒之下举起拐杖对着杜仰熙狠狠砸了下去:“她也是你休得的?她嫁进這個门,衣食奉养无不周到,比你這人子還要孝诚。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我沒你這個儿!把好媳妇還我,你個小畜生!”

  杜仰熙硬生生挨了好几棍,一声不吭,任凭打骂,直到杜母不忍心再打,扶在门上痛哭,他才劝說:“娘,這本是郦家的院子,您想住也不能了,還是跟儿子走吧。”

  忽然,郦娘子的声音远远传来:“谁說不能住!”

  郦娘子气势汹汹地进来,好德乐善、桑麻都跟在她后头,生怕她吃亏。

  郦娘子看也不看杜仰熙,扶住了杜母:“我說能住就能住!老姐姐,我們家這院子,你爱住多久住多久,往后老了走不动了,我管着你!”

  好德对杜母說:“杜妈妈,我大姐姐放不下你,自己不好再過来,只能托娘来看你。”

  杜仰熙心头一动,忍不住追问:“大娘說什么了?”

  好德冷哼:“我大姐姐說,阿婆是個有骨气又有恩义的人,她若不肯去,便請她住下来,咱们還同从前一样相处。”

  杜母固执道:“你走,你走!我哪儿也不去。”

  杜仰熙一撩袍子,向杜母跪了下去,郑重道:“娘既不肯跟我走,儿子不敢违逆母意。那衣食供应、日常所需,儿会另派人送来。何时娘想明白了,愿意搬了,儿再亲自来接你。”

  他說完,向杜母重重叩了個头。

  乐善做了個鬼脸:“沒廉耻的人,连亲娘都不认你,怕清白的名声被你带累呢。這是我家的院,讨嫌的人還不快滚!”

  杜仰熙不再言语,转身大步离去,管家等人忙抬了箱笼跟上。

  杜母掩住面孔:“亲家,我真是沒脸再见你了。”

  郦娘子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看你刚才狠敲那几棍子,方知道老姐姐的为人,大娘沒有看错,你们母子不是一样人哪,只管安心在此住下。”

  杜母神情复杂,泪水不止,盲了的眼睛望向大门的方向,深深摇了摇头。

  深夜,杜母摸索着将麻绳拴在床柱上。

  她口裡默默念道:“二十余载含辛茹苦,本望他成人成才,谁料也是头背恩忘义的虎狼。孽子负恩至此,犹不忍加以痛责,今日害人害己,都是我的過错。娘子呀娘子,倩娘千万個对你不住,无颜苟活人世,這就追随你而去。”

  她本想用麻绳圈套住脖子,谁知身子一歪,不小心翻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动静。

  寿华快步入内,一见這情景惊慌地扑了過来:“阿婆,阿婆?快,快去倒水来。”

  桑麻冲過去倒水。杜母恍惚间错认了眼前人,一把搂住寿华大哭:“瞎子想寻死都不能啊,娘子,娘子,倩娘无能,倩娘对不起你,我沒有教好小主人哪!”

  桑麻倒了水過来,听得這沒头沒脑的话,正要开口询问。寿华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追问。

  寿华一手揽住神智混乱的杜母,柔声道:“不,倩娘已经做得很好了,世上沒有人会做得比你更好。”

  杜母闻言,不禁失声痛哭,寿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地安慰:“這不是你的過错,娘子会明白你的……”

  桑麻看着眼前這一幕,不由一头雾水。

  抚慰過了杜母,寿华轻轻关上房门走出来。

  桑麻好奇道:“娘子,老安人說什么小主人,又是谁家娘子的,婢子一個字也不懂呢。您都還好好儿的,老安人倒先去寻死,世上竟有這等怪事。”

  寿华喃喃自语:“是啊,這事倒真有些不寻常。当务之急,還是先請大夫回来问诊,为阿婆养好病再說。去吧。”

  “是。”

  潘楼阁子裡,康宁伏在柴安怀裡,哭得肝肠寸断,

  柴安看着妻子,心疼不已:“好三娘,你可不要再哭了,再這么哭下去,我的心都要碎了。”

  康宁红着眼抬头,脸上是罕见的脆弱:“那天杀的杜仰熙害苦了我姐姐,往后她可怎么办呢?”

  柴安抽帕子替她一点点擦干净眼泪,柔声道:“傻话,有我們夫妇在,大姨余生不必愁的。不哭了,啊?”

  康宁又抱住他哭:“怨你怨你都怨你,把這祸害招进门来。”

  “哪裡是我——好好好,是我的错,当初由得他冻死饿死……”

  话音未落,康宁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是伤心的时候,我得回去看住大姐姐。”

  柴安忙道:“不急不急,我送娘子去。”

  康宁想到了要紧处,突然转過头来:“你们素有交情的,往后再瞧见杜仰熙……”

  柴安斩钉截铁道:“那姓杜的从此便是我的仇人,他敢再上门来,看我不拿棍子撵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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