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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脸

作者:未知
姜雍容见過小梁巷, 在平京城的舆图上。 父亲的书房裡有两幅舆图,一幅是大央的,一幅是京城的。 在奉完茶, 父亲与大臣们闲谈的时候,她的视线便会去看舆图。 一街一巷,一城一池, 皆在图上。 小梁巷在太学后门斜对角,在舆图上是细而短的一小截,她是看了四五遍的时候才注意到。 现在她就站在小梁巷之中, 天阴欲雪,她头戴帷帽,帽上垂下来的轻纱遮住了脸, 由宋均陪着去相国寺求签。 求姻缘签。 這当然是借口。 梁嫂得了宋太妃的交代,无论如何也不放她离开。但即将与情人私下成婚的准新娘心中忐忑, 想求神佛保佑一下姻缘,当然是人之常情, 梁嫂也能理解。 京城的舆图清晰地印在姜雍容的脑子裡。 出了酒铺就是小梁巷的尾巴上, 再往前走便是太学的后门, 再往前两條街,便是京兆府。 京兆府再往北,過了朱雀大街,便是皇宫。 她必须在父亲找到她之前回到清凉殿,然后当作什么也沒有发生。 她实在想不明白风长天平时给三位太妃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太妃们做到這一步。 如果她只是一個无宠的前皇后,這么被私下弄出宫, 大约也沒人会放在心上, 等了几天不见, 尚宫局胡乱报個暴病身亡便敷衍過去了。 太妃们一定是這样打算的。 可现在风长天要封她为后,已经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父亲第一個要寻回她。 太妃们绝不会是父亲的对手,父亲一定会寻着蛛丝马迹找到她,区别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快要离开小巷的时候,两名男子抱着酒坛同她和守均擦肩而過。 他们一般地穿着锦袍,但袍子穿得松松歪歪,像是半点也不怕冷,露出一线结实的胸膛。 两人肩上皆扛着一只大酒缸,连缸带酒少說也有五十六斤,酒缸上贴着一個大大的“梁”字。 另一手则拎着一只圆滚滚的小酒坛,酒坛上贴着一個大红鲜明的“喜”字。 “……這家的酒可真不赖,虽然比不上咱们的烧刀子,但比旁的那些可强多了!”略瘦一些的那個道,“老板娘也不赖,长得好看,還送咱们喜酒喝。” 壮实些的那個声音也沉厚一些:“說起来都怪老大太狠,花姐让捎的三坛酒,一坛也不给我們留,全拿走了。” “老大也是太久沒喝着,馋得狠了。”瘦些的那個說着,拿脚踹了他的小腿一记,“要不是老大把酒拿走了,咱们怎么会认得這么漂亮的老板娘?” 另一個发出“嘿嘿”的笑声。 他们的步子迈得又快又大,转眼便走远了。 宋均的手在袖子裡握了起来。 梁嫂甫一過门丈夫就死了,她独力支撑着酒铺,给公婆都送了终,還把弟弟接到身边,不可谓不能干。但一個女子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终究要承受些风言风语,像這两個酒客嘴裡不把门的闲聊,便是那些言事的来处。 宋均正处于最骄傲最敏感的年纪,比任何人都更痛恨這些满嘴胡說八道的酒客们。 “宋公子,你是太学生么?”姜雍容问,风吹起宋均的衣摆,露出底下的半截青袍,那是太学独有的青矜。 “是。”宋均答。 虽有怒气,但能克制得住,声音還颇为稳定。 姜雍容点点头:“令姐手上有银钱,肯为你打点,令姑祖位居太妃之尊,对上面也說得上话。宋公子,你好生向学,将来定有青云之路,可以好好照顾令姐。” 一句话戳中了宋均的心事,他忍不住道:“若是有一天能如阿容姐姐所言,我一定不会再让我姐姐抛头露面,受此委屈。” 姜雍容心道以梁嫂的性情,只守着后宅一亩三分地,說不定才是委屈。她道:“宋公子,你若想前程无碍,得享所愿,从前面路口便寻一家书肆,坐上一两個时辰,然后回家。如果有人找到尊府,你们就說什么也沒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宋均一呆,愣愣地看着她:“可是姐姐交代……” “令姐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知道她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甚至连令姑祖也沒有想到此事牵连甚大,一旦我在宫外被人发现……” 姜雍容的话還沒說完,前面街头忽然有喧哗声传来,几名当差在街上看到年轻女子便上前拦住,請进了不远处的一处茶楼。 茶楼裡一定有认得她的下人或宫人,這样的人不会少,至少会在京城安排上百处這样的地方,将街头看见的适龄女子带上去辨认。 姜雍容脸色一变,后退一步。 那几人当中,有京兆府的捕快,也有姜家的府兵。 這明显是父亲的手法。 不用画像,因为不能声张。 但绝不低调,雷厉风行,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網,沒有一條鱼能从網中脱逃。 “他们是在找姐姐嗎?”宋均也看到了,立刻道,“姐姐請跟我来。” 這裡到底是他的地盘,姜雍容跟着他穿過一條小巷,叩响了一扇院门,门裡人问道:“谁?” 這個字一入耳,姜雍容便怔了一下。 “先生,是我。”宋均道,“先生快开门。” 院门很快打开了。 门开处,院子的主人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袍,以一支白玉簪挽发,沒有戴头盔也沒有穿铠甲,露出一副清秀面容。一身儒雅清刚的文士逸气飘然出尘。 林鸣。 林鸣的目光落在姜雍容身上,也微怔了怔。他自然看不到姜雍容的脸,但宋均知道他的规矩,从来沒有带過外人来。 “先生见谅,我实在是不得已才带這位姐姐来避一避,這位姐姐是——” 宋均像是对林鸣十分信任,眼看就要和盘托出,巷子那头忽然传来号令声响:“你们几個,去那边,你们几個,跟我来這边。” 林鸣一把把宋均和姜雍容拉进了院子,轻轻地关上院门,沒有发出一丝引人注意的声响,然后低声喝问宋均:“怎么回事?她是什么人?” 姜雍容将帷帽上的轻纱掀起,露出了整张面孔:“林大人,又见面了。” 林鸣的眼睛倏然睁大。 耳边已经传来拍门声,和那些在街头上带人的相互配合,這一队人马正在挨家挨户搜查。 沒有時間多說了。 “宋公子,你快回去。”姜雍容飞快交代,“记住我的话,你们从来沒有见過我。” 宋均還有些犹豫,觉得自己不能在這么危险的时候将她抛下。林鸣却是立刻明白了其中利害,左手打开半边院门,右手就把他推了出去。 宋均踉跄一下到了巷子裡,门已经从裡面关上了。 這一下立即吸引了姜家府兵和捕快们的注意,十几道目光向他望過来,宋均忍不住一個哆嗦。 但下一瞬他们就沒有再管他了。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轻女子,美貌,极其美貌。 院内,姜雍容只来得及极其简略地把事情說了一遍,然后道:“林大人想不想保住宋家姐弟?” 林鸣:“娘娘此话何意?” “林大人昔年以诗书画名扬京城,本宫是仰慕林大人的才华,私下来求画的。”姜雍容道,“本宫是自己出的宫,跟任何人都沒有关系。” “娘娘一句话,可是要将臣拖入火坑了。”林鸣咬牙,“到时姜大人第一個会要臣的小命,陛下则是第二個。” 姜原对外是坚决反对女儿再嫁,但看起来并沒有瞒過林鸣的眼睛。 姜雍容叹了一口气:“你可以拒绝。” “开门!” 院门被拍响。 林鸣深深看了姜雍容一眼,那表情就算再克制,姜雍容還是看出了他在“把她推出门去”和“干脆掐死她”之间徘徊。 但最终他還是去打开了院门。 姜雍容沒有意外。 在天牢的时候,哪怕是生死之际,林鸣的脸色也平静如水,沒有一丝波澜,但此时望向宋均的眼神却充满关切,宋家姐弟对于他而言显然十分重要。 姜雍容就站在院中,看着推门而入的姜家府兵与捕快,感觉到事情已经结束了。 私下求画又如何? 父亲一手遮天,为了将她捧上后位,一定会为她遮掩。 林鸣的担心其实并不存在。 若是除掉林鸣,反而是欲盖弥张,更容易落人口舌,父亲不会犯這样低级的错误。 只有让一切维持在原本的样子,才能显得什么都沒有发生過。 在府兵们的质问声裡,姜雍容缓缓摘下了帷帽。 阴沉沉的天光,仿佛因为這帷帽下的脸而明亮起来。 府兵和捕快们都愣住了。 那坐在茶楼负责认人的老仆曾经說過一句话。 ——"别什么人都带過来。一定要美的,极美极美的,等你们遇到一個美得让你们挪不开眼睛的。那估计就是了。” 他们当时觉得简直是废话,对他们找人根本沒有丝毫帮助。 但是现在他们忽然都明白了。 “這、這位姑娘,能不能跟我們去茶楼走一趟?”领头的府兵忍不住有几分结巴。 “不必了。”姜雍容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为我准备马车,我要回宫。” 领头的道:“上头交代,人找到了之后即刻送回姜家。姑娘,如果您是我們要找的人,那就跟我們走吧。還有這位爷,也麻烦跟我們走一趟。” 上头的原话是:“不论她和谁在一起,把那人一起带来。” “姜家……”姜雍容低低地吐出這两個字,摇了摇头,“我不会去的。” “這個,上命难违,小的们要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您老别见怪。”领头的府兵說着,缓缓拔出了刀。 姜雍容笑了。 笑得极其温柔,极其静美。 她向着刀尖走去,一步,一步,缓慢,轻盈,丝毫沒有迟疑,那神情不像是走向一柄利刃,而像是走向一朵刚刚开好的花。 领头的府兵只知道要找一名女子,找到之后怎么带走的問題根本沒有考虑,因为一名女子而已,就跟小鸡似的,一拎便拎走了,难道還能有什么麻烦? 然而现在他才明白,能让家主大人下死令全城搜索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他带走? “你、你别過来……”府兵的声音打颤,握刀的手也在打颤,一步步后退。 “砰!” 院门在此时发出一声巨响,两扇门板轰然倒下。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府兵和捕快们刀立即一致对外。 门外,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條腿。 這條腿被包裹在铠甲之中,极其修长。门板落定之后,它方才缓缓地、稳稳地收了回去,与它的另一只同伴站在了一起。 来人依然穿着全副羽林卫铠甲,头盔下的面容英俊而深邃,他朝那名领头的府兵勾了勾手指:“過来。爷给你脸,第一個弄死你。” ※※※※※※※※※※※※※※※※※※※※ 二更会很晚,大家先睡吧,晚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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