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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

作者:未知
荣王万万想不到他会问這個。 不過就算想到, 他也答不上来。 谁会数衣服上镶了多少颗宝石? 风长天会。 他先数完了正面,再帮荣王翻了個身,数完了背面。 数完之后, 神情越发祥和了, 拍了拍荣王的肩,“阿律你看啊,咱们是同宗同辈, 那就等于是亲兄弟。爷不能要了亲兄弟的命, 对不对?你虽犯了点错, 但我朝律例,可以花钱赎罪,我记得抢劫的刑罚好像是五百两银子, 你现在往皇帝身上捅了三個窟窿, 你打算怎么赎罪?” “……”荣王全然愣住了, 一时不知道风长天是当真的, 還是纯属猫戏老鼠, 在死前耍弄耍弄他。 “陛下,荣王罪在谋反、谋大逆、大不敬,皆在十恶之内。”林鸣不知何时出现在旁,他的袖子被烧焦了半边, 脸上也有几处灰黑,但這丝毫不影响他的目光清正,他朗声道,“十恶不赦, 无法赎罪, 依律当诛。” 风长天看了他一眼, 向旁边荣王的随从点了点下巴:“把他弄走。” 随从也一愣。 “蠢才!”风长天沒好气, “看不出来爷在救你们家主子么!” 随从们立即反应過来,架起林鸣就走。 林鸣虽是羽林卫郎将,实际却是手无缚鸡之力,毫无挣扎的余地,一路被拖走,一路還在道:“陛下,律法如山,不可儿戏!谋逆之罪,罪不容赦——” 這裡荣王终于明白了风长天的意思,万沒想到弑君之罪竟然還有生机,语气裡不禁有了一丝紧张:“陛下說该怎么赎?” 风长天拈着那枚红宝石,“方才你說杀了我赏金万两?你射了三箭,等于杀了我三次……” 荣王眼中露出一线光芒:“黄金三万两?” 确然不是小数目,但他并不是付不起。 “呸,爷看起来那么便宜嗎?”“啪”,风长天拿箭敲了他一下,“黄金三十万两,只是赎這三箭,外加二十万两,赎你的谋大逆之罪。一共五十万两黄金,一两也不能少。” “那岂不是五百万两白银?”饶是荣王也被這個数目惊呆了,“眼下就算是国库也拿不出五百万两吧?” “国库裡要有,爷還要问你拿?”风长天拿箭又敲了他一下, “五百万两抵這三箭,赎你這條命,這可是弑君之罪啊兄弟,五百万两,很便宜啦。” 荣王咬牙:“便是卖了整個荣王府,也凑不出五百万两。” “你傻啊,谁让你现在就掏出五百万两?這样吧,你打個欠條,先付一百万两,剩下的慢慢付。”风长天道,“你外祖卫家可是扬州有名的大商户,除了姜家,沒有别人的生意做得過他,你要個几百万两,那還不是随随便便?” “陛下,這几年是连年战乱,生意都不好做……” “生意不好做,你還往衣服上镶宝石?”风长打断他,也不再多說,站起身来,“命是你自己的,要不要,你自己决定。” 他說着转身就走,荣王的声音低低:“臣奉上五百万两,陛下当真能既往不咎?” 這是服软的意思了。 “当然。”风长天微微一笑:“爷是皇帝,一言九鼎。” 荣王咬牙:“臣乞赐笔墨。” 只是這会儿上哪儿去找笔墨? 风长天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是黑衣,荣王身上是朱衣,其余随从是褐衣,总之都不合适,他道:“雍容,借帕子用一下。” 他记得他家雍容的帕子总是素白的一块,既沒有绣花也沒有颜色。 姜雍容默默地将帕子递给荣王,荣王待要伸手,风长天中途一把夺過,然后再塞进荣王手裡。 帕子上犹带着淡淡馨香,荣王盯着帕子一脸痴怔,让风长天有将帕子夺過来的冲动,“你這命還要不要?写啊!” 荣王回神:“笔墨呢?” “要什么笔墨!”风长天一伸手,“用這個!” 他肩头的伤口血流如注,将铠甲都染红了,底下的玄衣也打湿了。 “不够背上還有。”他道。 荣王看着他,恐惧与后怕自心底最深处升起。那双因箭术而练得稳如泰山的右手,蘸着鲜血,微微发颤。 這個人……還是人嗎? 眼看着荣王写好最后一個字,风长天一把将帕子拿回来,迎风一瞧,十分满意,“好了,你可以走了。” 荣王僵硬地起身,最后深深一看了姜雍容一眼。 姜雍容脸上沒有什么表情,但眼中有一丝温暖之意。 对于想活着的人来說,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她希望荣王能拥有這样的幸福,不要再做傻事了。 荣王读出了她目光中的含义,深深向她施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等等。”风长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身上那件袍子脱下来。” 荣王:“…………” * 巷口处,京兆府的人让开一條道路,让荣王等人离开,然后像是才发现风长天受伤了似的,“陛下啊,您這是怎么了?!” 姜雍容知道他前面不问,乃是不明底细,不知道皇帝和荣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怕夹在裡面成为炮灰,這会儿瞧得情势稳定,则可以来大表忠心。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先帝知人善任吧,京兆府尹名义上管着整個京城,但实际上随便走出来一個官儿就比他大,若不是油滑若此,也当不了這個差。 只是他不问倒罢了,這一问,风长天像是才想起自己受了伤,“啊哟”一声呻/吟,长大的身子就往姜雍容身上倒。 姜雍容连忙扶住他:“陛下?!” “疼……”风长天眉头紧皱,“疼死我了……” 姜雍容心說您方才的表现可半点不像疼的样子。但三处箭伤,非同小可,就算是個铁人也扛不住,她立即向京兆府尹道:“陛下微服出行,体察民情,不想遇到了刺客,幸亏荣王经過,与陛下联手逐退了刺客。宋大人,京城在你的治下如此不太平,你可知罪?” 京兆府尹立即跪下,以头触地:“臣知罪,臣知罪,臣罪该万死!” “陛下龙体关系国脉,陛下受伤之事,切记不可外传。此事全交在你的身上,速去安排仪馆与大夫,替陛下医治。” 京兆府尹连忙依令:“府衙就在不远处,請陛下与娘娘稍候片刻,轿子马上就来。” “别。”风长天虚弱地靠在姜雍容身上,“爷实在是动不得了,就近医治就好。” 京兆府尹立即道:“是,臣這就为陛下清出一处民宅。”說着就在巷子裡打量起来。 风长天道:“蠢才!這边着這么大火,你這是想烧死爷嗎?” 姜雍容:“……” 其实军巡铺的人已经在救火,眼看就要灭下去了。 京兆府尹立即知罪,但近的不行,远的又走不动,他实在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這份差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雍容却大概知道了,吩咐道:“对面的小梁巷裡有一间梁间酒铺,去那裡就好。”然后问,“陛下觉得如何?” 风长天脑袋枕在她的肩上,眼睛半合:“唔,甚好。” 到了小梁巷,风长天虚弱地吩咐京兆府尹:“不要骚扰百姓,你们都不要過来,也不要让人知道爷在這裡,更别提爷的身份。” 梁嫂和宋均原来還想去那边巷子裡看個究竟,奈何什么也沒来得及看到,就被官兵们赶回来了,只能拐弯抹角问那些看见的人打听。 然后便打听出一堆诸如“好家伙,几十個人打一個人”、“那几十個人還会射箭,還带着刀”、“了不得啊”等等之类的消息。 梁嫂立即便脑补出“东窗事发宫裡的人追拿阿容,幸好阿天及时赶到,以一抵几十,神勇无比”的画面。 這会儿听见动静,一开门,就见阿天半身是血,偎在阿容身上,她大吃一惊,带着宋均连忙来扶人。 然后就见一個官儿站在两人旁边,梁嫂分不清這服色是什么官儿,宋均却认得,立即行礼:“学生见過府尹大人。” 京兆府尹一看這架势就知道這户人家和皇帝是相熟的,心中暗想自己怎么沒早发现呢,以后一定要跟這家人多多拉近关系,然后连忙便要伸手来扶宋均。 手伸到一半,风长天呻/吟了一声,京兆府尹立刻反应過来,将满面的笑容都冷了下来,伸出去的手尴尬而不失自然地收回来,“本官见此二人行迹颇为可疑,你们同此二人是什么关系?” “亲戚!”梁嫂立即道,“這是我表弟,這是我表弟媳。”說着還指着风长天的鼻子骂,“你又跑出去惹事儿是吧?看我回去不教训你!這么大個人了,事事還不让人省心!” 她骂一句,京兆府尹脸上的肉就要抖一下。我的娘,你知道你骂的是谁么? 偏偏风长天還给骂得一脸服气的样子,虚弱地道:“姐,别骂了,娘子已经教训過我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說着脑袋還在姜雍容肩上蹭了蹭,“娘子你說是不是?” “……”姜雍容,“……是。” ※※※※※※※※※※※※※※※※※※※※ 京兆府尹:完蛋!我好像听/看到了什么不该听/看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被降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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