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斩劣根 作者:走過青春岁月 类别:都市言情作者:走過青春岁月书名: 爆破组长是顾天佑第二位老师。 监狱裡有文化的不多,苗世凡是学历最高的,可惜并不适合做個好老师。所以只好另請高明,于是龙爷請何蔚然再物色個人选,這次何政委找到了爆破组长。 爆破组长来自二号监区,也是個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 刚入狱那会儿除了一個连的军警押送阵仗外,看不出特殊之处,在二号监区消停了几年,有一天他忽然干了一件介乎牛a和牛之间的事情,令他在這所监狱中一夜成名永垂不朽。终于得了爆破组长這個绰号。 這位牛人用自己偷偷积蓄半月的大粪和草纸,外加半桶油漆,制造了一枚威力惊人的炸弹,将三丈高两米厚的监狱院墙炸塌了一角。而他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越狱。 那天晚上趁乱逃走了一個犯人,正是他同监室的狱友,据說是为了出去看病重的母亲最后一眼。那人逃走了再也沒回来,爆破组长却因为那次事件被改判为无期徒刑。 上课地点被安排在二号监区一间普通监室裡,爆破组长三四十岁的样子,微微有些发福,佝偻着腰,一张圆脸总是乐呵呵的,身上的囚服大了几号,披挂在身上几乎被穿成了凉衫。 顾天佑看着他,脑子却想着龙爷告诉自己的關於這個人的来历,龙爷說,他是从军事监狱转過来的,在军事法庭上就被判了无期,具体犯了什么事情龙爷沒說,只說要不是這人国家留着可能会有用,枪毙八回都不多。却不清楚为什么会被转送到地方监狱羁押。 与爆破组长第一次见面是在二号区的放风区。在一個阳光明媚的春日裡,爆破组长应邀而来。 顾天佑当头便问:“那晚你炸开监狱为什么沒跑?” 爆破组长想了想,撇嘴苦笑答:“墙洞炸小了,我太胖挤不出去。” 這句话听起来似乎只是一句逗孩子的戏言,顾天佑却从爆破组长迟疑的瞬间和带着苦意的笑容中察觉出别的味道,话锋锐利问道:“你是在說你身上的官司太大,跑了怕会连累到很多人嗎?” 爆破组长早就听說天佑的早熟,却沒想到十岁的男孩儿会成熟到這地步,他苦笑了一下,含糊道:“我是個糊涂的罪人,害人害己罪孽深重,這辈子注定留在這儿了,何必還要连累他人。” 一句话說的轻描淡写,却让顾天佑肃然起敬。天佑已经十岁,两年裡读了许多书,過去有些道理想不明白,禁足這段時間倒是弄懂了一些。听了爆破组长的话不由想起龙爷常說的一句话,男儿在世,可以寡情,不可无义。 多情的人经受不住生离死别的折磨,无义之辈不会有人愿以生死相托。 爆破组长是军事重犯,身份非同小可,一旦越狱成功,监狱方面难辞其咎,不知道多少人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眼前這位新老师先为狱友炸开监狱围墙,又为他人放弃逃狱的机会,所作所为当得起义薄云天四字。 顾天佑鞠了個躬,道:“您好,谢谢您愿意来教我。” 如果說苗世凡是一座棱角分明傲岸绝伦的孤峰。那這位不知名的爆破组长就是一位软乎乎团乎乎的面团儿。在天佑看来,简直可以用温柔這個词来形容這個曾经制造秦州监狱百年歷史中最火爆事件的男人。 他和苗世凡几乎相同年纪,性格却是迥异到极处。苗世凡教书就是丢本书给天佑去背,却极少解释书中內容。而爆破组长则完全不同,他总是婆婆妈妈不厌其烦的教天佑认知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他的知识非常渊博,涉及面之广竟似包罗万象,无论天佑问什么,他总是能够耐心作答。 他从不发脾气,脸上常挂着憨厚的笑容,与人争强斗狠的事情跟他绝不沾边。他站在那裡,与监狱乖戾暴虐的气氛完全格格不入。尽管大家内心裡都对他保持了一份畏惧和敬意,尽管身处狱中江湖,他却在思想上悠然于物外,保持着**高洁。一切行事准则从不以狱中规矩为先。 顾天佑一直很好奇他究竟叫什么,然而爆破组长却从未說起過他的名字,甚至连何蔚然也不晓得他叫什么。龙爷也许知道,但每次天佑旁敲侧击的问起,老头子总是严肃的說,军事机密! 尽管不知道他的名字,却并不影响天佑对他由衷的敬爱。自从有了這位新老师,本来灰白色的生活开始多了几分色彩。 爆破组长传授知识很少需要书本。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四季更迭,他的授课內容也是花样百出。 有时候,新老师会带着天佑走到那片园子裡,有时候断下几根桃树枝嫁接到其他树上,告诉天佑移花接木让果树提前挂果的奥秘。有时候,他会捉几只小虫子回来,让天佑把它们画到纸上。更多时候,他喜歡用言传身教的方式让天佑认识各种化学元素,了解它们的由来和特性。 他就像一本大百科全书,仿佛自然界一切事物都了如指掌。小天佑透過他,得以从一個人们不常用的角度观察這個世界。体会到有生以来从未感受到過的温暖和成长的快乐。 如果說苗世凡眼中看到的是世界阴暗虚伪的一面,那么新老师的视角所展示的则是這世界多彩又真实的一面。 比较而言,十一岁的天佑当然更喜歡這位新老师。 时光荏苒,一年過去了,随着寒冬的到来,天佑阳光灿烂的日子也走到了尽头。 新年后的某一天,一群荷枪实弹的军警出现在监狱。龙爷告诉天佑,他们是冲着爆破组长来的。 龙爷对天佑說,去送送你老师吧,也许這一别,這辈子就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在這個地方住了整整十一年,顾天佑见過太多人来,也见過太多人走,绝大多数人都是哭着来,笑着走。而爆破组长走的那天却是哭着走的。 他是個热爱生命感情丰富的人,但绝不是個轻易落泪的人。顾天佑知道之所以落泪,是因为不放心自己。 那是個阴霾笼罩的下午,安静的放风区内,他站在一群荷枪实弹的军警身前,身上的囚服被换成一件沒有军衔的草绿军装。顾天佑远远看着他越众而出向自己走過来,想到這一别可能再不会有见面机会,竟有一种扑過去喊一声爸爸的冲动。然而,最终天佑還是什么都沒做,只是呆愣愣看着他走過来,眼中噙着泪。 “這就走了嗎?”顾天佑压下心头汹涌的情感,尽量冷静的问。 “嗯。”爆破组长的大手在天佑头上抚過,“一晃儿都這么高了,也许再见面时我怕都认不出你了。” “他们要带你去哪儿?”顾天佑看着他,唇角抖了抖,又点头道:“军事机密,不能說是吧。” 爆破组长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有沒有想過将来?” “将来?”天佑愣了片刻。 “是啊,将来!”爆破组长加重了语气,“你总有一天会长大,你不是服刑犯人,到那天当然要离开這裡去外面生活,你想沒想過离开這儿以后要怎样生活?” 是啊,老师說的沒错,我要怎样生活呢?之前沒想過這個問題,直到這一刻,忽然面对這個問題,天佑心头一片茫然。過往记忆忽然浮现在脑海中,想要在其中找一個留在這裡的理由,想来想去,只剩下龙爷那苍老的身影。 “我知道你是個孝顺的孩子,舍不得龙爷一個人在這裡,所以从来沒想過這件事。”爆破组长拍了拍天佑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龙爷老了,這裡的环境对他来說越来越难,你应该知道他想要离开這儿并不是什么难事。” “您是說”顾天佑想到了一個可能,语气有些迟疑。 “是的。”爆破组长点头道:“去年那场大病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虽然病好了,却留下了后遗症,你跟苗世凡学過医,应该知道老爷子的病不能拖下去了,许部长的意思是绑也要把他绑回家养老,但老爷子脾气太拗,明白的时候谁也不敢硬来,這才拖到现在。” “我知道他是舍不得我,我又何尝不是舍不得他。” “他是放心不下你,怕你身边沒個人看着,会被這個地方给毁了。”爆破组长微微顿了顿,忽然问道:“你会嗎?” 顾天佑歪头想了想,道:“如果沒有遇到您,大概一定会,经過這一年多,明白了很多道理,现在有些不确定。” “只是不确定,不是一定不会?” “嗯。”顾天佑咧嘴笑笑,道:“您不是也說過嗎,一個人学坏容易学好难,您走了,老爷子要是也走了,丢下我一個在這鬼地方讨生活,剩下的日子也只好跟那帮坏蛋有样学样。” “你這臭小子倒实在。”爆破组长指着天佑,叹了口气又道:“你出生在這個地方,长在這样的环境裡,真想学坏谁也拦不住,去年的這個时候你選擇了我,放弃了苗世凡,已经說明了你的本质不坏。” “您别夸我,這点自知之明我還有。”顾天佑自嘲的:“要不是有老爷子那一身正气镇着,我最大的可能是活不到今天,就算活了下来,也注定是個灭情绝性彻头彻尾的混蛋,就像您给我讲的那個倚天屠龙记故事裡的混元霹雳手成昆。” “哈哈!” 爆破组长笑了起来,天佑也跟着笑了,道:“放心吧,别忘了我的是非观可是受龙爷影响建立的,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尽力做個好人的。” 爆破组长笑罢,忽然正色道:“我走了,龙爷大概也快,从前沒想過的事情你要多想想了,今后的路要怎么走還要你自己慢慢摸索,有什么不懂为难的事情不妨多问问何蔚然。” 身后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该走了。”爆破组长收起笑容,道:“很高兴能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把我所知的部分知识教给你,唯一的遗憾就是這段時間太短暂,最后我要对你說的是,在這個特殊的生存环境裡,一個人想要不受影响保持本心是很难的,我希望无论将来你走到哪條路上,都不要忘了你曾答应我会努力做一個好人。” 看過《》的书友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