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破晓战争 作者:Andlao 伯洛戈意识到,這些不死者确实很平易近人,平易到這裡就像個马戏团,伯洛戈则是個暴躁的观众,得对他们施加点压力、挥起鞭子,才能让這些家伙老老实实去跳火圈。 “杰佛利在电话裡說了,你不记得交易的內容,很好奇自己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获得了這样完美的‘死而复生’。” 瑟雷正经起来還真像那回事,神态带着庄重与尊贵……如果他能好好穿衣服的话。 “魔鬼并不仁慈,也毫无怜悯,它们只是一群冰冷的商人,忠于‘价值’与‘价值’的交易,它们或许会与你表现的极为亲昵,甚至說给予你诸多的帮助,但实际上這一切也只是为了它们最终的目的罢了。” 瑟雷抱歉地摇摇头,坦然道。 “說实话,我也不清楚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毕竟每個人的‘价值’都不同,交易也是不同的,但我想我可以给你讲几個故事,這些故事或许会给你一些启示。” “启示嗎……” 伯洛戈点点头,瑟雷說的很诚恳,他认真聆听着瑟雷接下来的话。 他大口地吸烟,吐出浓雾。 “维勒利斯家是一個……债务人家族,因为我們的歷史過于悠久,规模也蛮大的,久而久之,我們有了另一個称呼,夜族。” 瑟雷讲起了自己的家族史,听到债务人家族时,属实把伯洛戈吓了一跳,他沒想過债务人還能以家族的形式出现,但他沒有打断瑟雷的话,而是静静地聆听着。 伯洛戈盯着瑟雷的脸,从见面的第一眼时起,他便察觉到了瑟雷的异常之处,那双如血般猩红的眼睛,惨白病态的肌肤,還有唇间锐利的牙齿…… “這個故事得从很久之前讲起了,具体有多久,我也记不太清了,毕竟对于不死者而言,我們的世界裡沒有‘時間’這一概念。 总之,最初有個人与魔鬼做了笔交易,他是個胆小鬼,惧怕着死亡,为此他希望自己能得到不死之身,逃脱死神的镰刀。 可這不行啊,那家伙是個普通人,无权无势,一点价值都沒有,魔鬼直接拒绝了他,但他不甘心,他知道自己现有的价值,无法换取不死的愿望,所以他做出了一個疯狂的决定,一個令魔鬼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說到這,瑟雷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即眼中升起了些许的恨意。伯洛戈不明白這是为什么。 “他向魔鬼许诺,愿意用他血脉的无限未来,来换取這份‘恩赐’。” “血脉……无限的未来?”伯洛戈本能地感到寒意,“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瑟雷轻蔑地說道,“那個胆小鬼出卖了自己的灵魂,還有他所有后代的灵魂。” “魔鬼许诺了他不死的愿望,但代价是,以他血液延续的后代们,都会在成为夜族的那一瞬间,向魔鬼献出自己的灵魂,成为债务人。 他用家族无限的未来,奢求了不死的愿望。” 在以血液延续的那一刻,血契便已达成。 伯洛戈知道這样的事,魔鬼的形态千变万化,交易的方式也是如此,根据秩序局的记录来看,有时候它们会亲身前往,与你签订血契,有时候又只需要你在电话裡的一声同意。 血契达成的“方式”与“介质”都是不固定的,以血液延续,实际上是可行的。 “可這只是取巧,取巧的‘代价’,获得了不完美的‘愿望’,残缺的不死之身。” 瑟雷說着,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银质的餐刀,直接朝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 “那個胆小鬼获得了不死之身,他不再畏惧死亡,从此所向无敌,他被称作夜王,夜族之血的源头,将這禁忌的不死之血延续到了如今。 据說,夜王在与魔鬼签下血契时,是在一個无光的黑夜裡,他用银质的餐刀划伤了手指,用鲜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自那之后,即便夜王是不死之身,但银质的武器依旧能伤害他。” 银质的餐刀轻易地划开了惨白的皮肤,鲜血流了出来,触及到银质的那一瞬间,血液就像化作了强酸般,沸腾尖叫了起来。 被餐刀切开的伤口呈现一种烧焦感,好像被高温的利刃所掠過,周围的血肉都纷纷坏死枯萎了下去。 “胆小鬼在无光之夜裡,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此后胆小鬼死去了,夜王生于黑夜……所以他终生都将被阳光追逐着,每個人都习以为常的阳光,会轻易地将他的不死之身烧成灰烬。” 瑟雷說道這尴尬地笑了笑,“阳光這部分,我就不给你掩饰了,那东西是真的能烧死夜族。” 這时伯洛戈才注意到,整個酒吧沒有窗户,即使是大门也被牢牢地封死,为了安全起见,它還挂上了一层黑布。 “這便是维勒利斯家、也就是夜族的起源与不死,至于克莱克斯家的小子,他這么警惕我,是不久之前我們夜族和這些秘密结社们展开過一回大战。” 瑟雷随意地說道。 “大概……一百年前?应该是一百年前,那时候秩序局与国王秘剑都沒成立,那些秘密结社是以联军的形式,向我們夜族开战的。” 听着瑟雷口中的“一百年前”,伯洛戈再次感叹于不死者们的時間观念。 “和躁噬症不同,折磨我們夜族的,是另一個更加残酷的诅咒,我們称作‘渴血症’。 我們需要汲取鲜血,才能满足饥饿的空洞,但后来经過研究,我們发现实际上,我們汲取鲜血的過程,便是在对被汲血者凝进行华,将它们的灵魂凝华成液体,和鲜血一起吞入口中。” 伯洛戈的心弦被触动,他想起了那些蕴含着灵魂的暗红色药剂。 “你這么多年来,一直在汲取人血?” 伯洛戈目光不善了起来,如果瑟雷与“嗜人”有关的话,他不介意在這裡动手。 “怎么会,我都說了,我是维勒利斯家的异类,更何况,在百年前的战争中,我們已经输掉了一切,现在只能活在各位的‘條條框框’下。” 瑟雷說着看向了杰佛裡。 “我上次汲取人血,還是百年前的‘破晓战争’,”瑟雷转而对伯洛戈說道,“你也能察觉到吧?夜族就像個不可控的病毒,除了那两個要命的弱点外,我們只要在汲血的過程中,将我們自身的血液输送過去,对方便能成为夜族的一员,获得不死之身。” “這是强制的嗎?” “并不是,魔鬼是很公平的、遵守规则的,如果你拒绝血契,那么你就会死掉,如果你接受了,你便是夜族的一员了。” 瑟雷回答,脸上泛起嘲笑的意味。 “但很少有人能在死亡前,拒绝不死的诱惑,不是嗎?” 伯洛戈沒有回答,保持着沉默。 “因为這病毒式的扩张,那位魔鬼收割了不少的灵魂,我想它应该赚翻了,秘密结社们也逐渐意识到了夜族的危险,他们向我們开战,试着将我們赶尽杀绝。 结局便是他们打赢了破晓战争。 我們只能在黑夜下作战,這太致命了,只要撑到破晓,秘密结社的联军们就赢定了,但我們之中有一位‘统御学派’的凝华者,他能操控气象,汇聚起了积云,遮蔽住了日光,也将他们遮入绝望之中。” 瑟雷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帕尔默,接着說道。 “绝望之际,起风了。 克莱克斯家的‘荣光者’出现了,那是一位在‘阔钝’走到极致的‘荣光者’,他唤来了咆哮的风暴,就像分开海洋一样,分开了积云,刺眼的阳光落下,一瞬间将战场化作了火葬场,数不清的夜族在日光中燃烧殆尽,還有些血脉高贵的夜族,在日光中挣扎哀嚎了数個小时,才被烧成空壳。” 听罢這些,伯洛戈对于克莱克斯家升起了敬意,可一想到帕尔默,這份敬意就荡然无存。 “之后的清算中,绝大部分的夜族都被处死,只有少数幸存者存活了下来,但即便是存活,也是被圈禁了起来。我們在‘契约者’的见证下起誓,夜族从此归于阴影之中,将罪恶的血脉就此终结。” 說到這,瑟雷举杯向虚空。 “并不是每個人都会被不死所诱惑,破晓战争中,我见识過很多高洁的、灿金的灵魂,他们拒绝堕落为我們的一员。” 瑟雷好像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忧伤,但就像错觉般,那忧伤转瞬即逝,他露出微笑。 “然后是薇儿的故事,我来讲,還是你自己說。” “我自己說吧。” 怀裡的黑猫发话了,它从伯洛戈的怀裡蹦了出来,尾巴环绕着身体,坐在吧台上。 “其实也就瑟雷的故事复杂些,毕竟他们维勒利斯家,差点创造了一個永夜的帝国,剩下我們几個人的故事,都蛮简单的,只是一群怕死鬼的故事而已。” 薇儿开口道。 “很多不死者的故事,好像都是以這种方式开始的……以胆小鬼为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