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终章(三)
盛宁帝看着眼前的儿子,他此时的神色仍和以前一般,温润和易,不带一丝怨怼和委屈。
范楷忍不住偷瞟了一眼皇上,皇上面无表情,范楷有些一筹莫展,案子审到這裡似乎僵持住了,平王說的這般信誓旦旦,显然就算那蕴山本是他私藏兵马的地方,现在应该也早已被转移了。
而若是真的派人去蕴山走一趟,得用多长時間且不說,就算花上数月時間去等,大概率什么也等不到。
就說嘛,這個案子审的太急了,什么都還沒弄清楚,证据链也不完整,那戈逻所說出的证词,平王几句话就能推翻,现在還一杆子要将他们支到远在千裡之外的沙漠绿洲,這還怎么审。
說不得也只能将那两個小姑娘传到堂上来,多一份证词,对這次审讯结果有沒有用处,范楷還真的不好說。
這之后還得看舒平阔、何钧钶、叶修成等人是如何說的,若是他们与平王一般,也如此镇定,那今天這案子审的,他们大理寺、刑部和督察院的面子裡子都沒了。
其实一开始他就想到了這個结果,也因此,在对待平王的态度上,他总有些畏手畏脚。
倒不如朱前元那個快告老的,不過或许正因为要告老了,才這般无所畏惧。
可是他朱家還有儿孙啊,或是已出仕或是未来可能出仕,难道他就不怕這次平王安然无恙之后,对他存有记恨,未来都算到他的儿孙头上?
不過他现在应该也不敢再冒头了吧?
范楷心裡這般想着,却又觉得总得有人打破此时堂上的寂静,平王可還拱着手等着他们如何应对呢!
“范大人、柳大人,不如唤另外两個证人上堂?”
就在范楷犹豫着该如何打破僵局之时,旁边的朱前元忽然出声道,他久病,中气不足,因此声音并不大,甚至還带着几分虚弱,但是此刻却让堂下站着的平王浑身一僵。
理智上分析,他知道不管他们還有什么后招,只要沒有找到最关键的那一处,那說的再多,做的再多,对他的身份都不会有太大影响,只会让他被父皇多罚一些,到了如今這地步,无论是罚俸還是闭门思過,甚至是打上几板子,他也是能咬牙接受的。
只有熬過了這段時間,以后……自然就好了。
但是不知为何,在朱前元這句略显中气不足的话說完后,平王忽觉得心裡发慌。
范楷一愣,点了点头,正准备让衙役去将隔壁房间的祝颜和耿星霜带上堂之时,只听朱前元已经吩咐道:“去請祝将军和杨大人上堂。”
虽然顺序有些改变,但是祝岳和杨倾墨本就是此案的证人,所以范楷和柳承栩虽然有些惊讶,却并未反驳。
既然朱大人愿意牵头,那便再好不過了,他们乐得轻松。
很快,祝岳和杨倾墨跟在衙役身后上了公堂,他二人皆是官身,且祝岳還是当朝国公,按照大宁律法,他们二人是不用下跪的。
“见過陛下,见過诸位大人!”祝岳和杨倾墨拱手见礼。
“祝将军,杨大人,此番請你们二人上堂,乃是因为蕴山之事,方才戈逻言平王殿下私下招兵买马,谢家为其拥趸,在谢昆写给垚幕岌王戈埌的信中,提及蕴山,后戈埌派人前往蕴山查探,发现蕴山中私藏大量兵马,乃为平王殿下和谢家所为,但经過询问平王殿下,平王殿下言并不知此事,据本官所知,当时发现谢家与垚幕勾结,并前往西地处置此事的便是镇垚军,所以将你二位請来,不知祝将军和杨大人对蕴山之事可有耳闻?”
因朱前元身体着实不好,范楷生怕他說這么一番话闭過气去,那委实有些不划算,因此使劲拐了拐旁边柳承栩的胳膊,柳承栩无奈,只得开口,他本准备问的是祝岳和杨倾墨对于平王和谢家一起劫持两位姑娘的事是否清楚,有无证据,但是范楷却小声提醒,“直接问蕴山和兵马之事”。
“谢昆狼子野心,因被我等察觉其不轨之心,为了阻止我等向陛下告发,便勾结外敌,意图使我镇垚军败于垚幕,谢家为何這般狗急跳墙,正是因为我們发现了蕴山。”
祝岳此话一出,平王便露出一個浅浅的笑,那笑转瞬即逝,公堂上无人发现。
只是不等他的笑到达眼底,就听祝岳接着說道:“不過那谢昆倒也警觉,在我們发现蕴山后,他立刻便将蕴山中的兵马全部转移了,至于转移的地方嘛,茂山,你来說。”
杨倾墨并沒有推辞,而是直接說出了一個地名,“那些兵就在玉瑶山脉西侧峰下的青骡山中。”
听到青骡山三個字,平王眼神猛地一缩。
祝岳则有些不满的看了杨倾墨一眼,這就完了,你是怎么发现的,又是如何追踪的,玉绝山与慎王那一战,平王和谢昆又是如何躲在后面,虎视眈眈,意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而镇垚军又是如何获胜的,如此惊险如此值得大說特說的一场仗,从你嘴裡說出来怎么就這一句话?
“听聂安那小子說,他這师弟话本子写的那叫一個精彩绝伦,我還想着让他說,說不定就能和那茶楼裡說书人一般,說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呢,早知這般,還不如本将军自己說。”
杨倾墨自然沒管祝岳的心理活动,他只想着今日這事早些结束,霜儿還等在隔壁,這会儿怕是既担心又紧张,若是她们不用上堂,事情就有结果了,那自然再好不過。
“大人,還請传张泊上堂,张泊陪同谢磊一直躲在啸城外那座小庙中,此人乃为谢昆妻族旁支,一直投靠谢府生活,看似不得谢昆重用,实乃谢昆之心腹,对于谢昆所做之事,问他便可。”
這人是杨倾墨找到的,带到宁都城后,被盛宁帝要求,仍由镇垚军看守,暂不收押至大理寺、刑部等大牢,所以這個证人三位主审官又是不知道的。
“看来陛下這是连我們也不放心啊!”范楷等三人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转念一想,皇上不放心的或许不是他们,而是大理寺、刑部或是督查院,毕竟督查院已经出了一個舒平阔,难保不会出现第二個,毕竟平王這些年在朝中根基已稳,哪些人早已暗地效忠了他,谁也不敢保证。
张泊上堂后,便直接将谢昆与平王的交往都說了,只是他手中并无证据,平王心中虽已如泰山压顶,但他并不想這般轻易放弃,他正想开口辩解,无论是青骡山,還是张泊所言,皆是一面之词,沒有实证,就听上方传来一個冷肃的声音,“你放心,青骡山朕早已派人前往,会给你一個明明白白的。”
這是盛宁帝在這公堂上說的第一句话。
已经派人去了?什么时候去的?会不会已经到了?或者……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平王张了张嘴,正想說什么,其实心裡也不知道该說什么,就听到外面有一阵喧闹声,范楷连忙让衙役去问,片刻后衙役回来禀报道:“平王府的下人来报,說是有一对母子在平王府门前闹事,那母亲說……說她儿子是平王殿下的儿子,一直养在外面,她现在又怀孕了,孩子還是……還是殿下的,只是殿下一直不去金月胡同,她沒了银子使,养不了儿子和肚子裡的孩子,沒了办法,這才找到平王府门前,想找孩子的父亲,让孩子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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