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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二三 上谕

作者:西风紧
等烛火慢慢吊下井底,可以看到井壁都是些凹凸不平的乱石,這裡寸草不生,就连青苔都沒有。张问取下竹篮,裡面除了一枝点燃的蜡烛,還有一個火折子,玄月想得细心,为了蜡烛被弄灭后可以吹火折子重新点燃。

  上面传来玄月的声音:“东家,接到了么?”张问应了一声便再不說话,他眯着眼睛背对着刚才摸到的东西,此时井中骤然变亮,他的眼睛還不甚适应。

  過得一会,等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這时才决定回头去看刚才摸到那尸|身,他的胸中咚咚乱跳,如果真的是她未腐,真有点不敢面对,如果不是她,又会无比失望。就在這样纠结的心情之中,张问端着蜡烛慢慢转過身去。

  那女子静静地躺在地上,饱满的额头,眼睛轻轻闭着,小鼻子下面的朱红小嘴也紧闭也,一张瓜子脸看起来神情安详,犹如睡着了一般。烛火轻轻晃动的当口,张问甚至认为她的睫毛也在轻轻颤|动。

  张问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沒有动|弹,地上的尸体正是小绾,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這对他的冲击很大,虽然他一动不动,可心裡已是百感交集。

  他的表妹看起来毫无变化,甚至人都为老,還保持着十几岁的模样儿,甚至脸色還白裡透红,张问一時間還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拿着蜡烛在她的身边蹲下,伸出手轻轻在尸体的脸上抚摸了一下,入手处冰冷异常,但软软的。

  過了许久,他遂将蜡烛重新放到篮子中,然后抱起尸体,让她坐起来,靠在井壁上。当张问抱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竟然是软的,并不僵硬,以至于她坐起来之后,脑袋垂着。张问遂在她的对面坐下,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這個“人”。终于他又坐了過去,将她拥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如此沒過一会,张问就觉得身上冷得直打寒颤,井底的温度本来就低,加上小绾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冰似的,真让人忍受不了。

  他捧起她的脸,细细地观察着每一個细节,要将其记在心裡。他又絮絮叨叨地低声說了许多话,无非就是回忆往事之类的,不知不觉间,井口渐渐已渐渐变亮了。好像沒過一会,竟然在井底坐了整個晚上,天都亮了,张问也感觉到肚子裡饥饿难耐,看来是该上去的时候了。

  他寻思着把小绾弄上去,想了想觉得她的身体沒有腐烂也许是這口井的关系,弄上去說不定马上就变得面目全非。张问现在已是权倾天下的天子,甚至沒有想過追封或者重新举行一次隆重的葬礼,实际上他并不想告诉任何人。或许是小绾這件事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失败,产生了阴影。

  张问脱下身上的葛袍垫在地上,然后抱起尸体让她平躺在衣服上,做完之后便摸到上面放下来的那根绳子拉了一把,上边顿时传来了“叮呤”的响声,然后只听得玄月唤道:“东家……”

  张问喊道:“把绳梯放下来,不用拉我。”

  一上地面,一股温暖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上面的气温才张问意识到,此时是夏天。

  他除了脸色因疲惫和饥饿而显得憔悴,神色无异,也沒有說在下面看到的情形,玄月也不便多问。

  這时候张问倒是說道:“你一会找人把井盖盖上……還有,這院子朕时常会過来住,派玄衣卫到此驻守,不得闲杂人等进出。”

  “是,东家。”玄月应道。

  张问也不回去,玄月唤来奴婢侍候他洗漱,他吃了些东西,然后烫了回脚,直接就在东厢房睡了。

  因为张问沒有回宫,负责养心殿的李芳打听了,原来他昨儿就去了老宅,至今未归,今天又不能上朝。不上朝的圣旨還得李芳来宣。

  昨天早上张问不上朝,就让李芳找個理由,他是对外宣称龙体欠安,需要休息。今天也找不出其他理由,便只好找来他的“谋士”冯西楼說道:“今儿皇爷又不能上朝,你代皇爷拟個旨意,說与咱家听,咱家一会去御门要对大臣们說。”

  冯西楼道:“儿子明白了。干爹,還是說龙体欠安么?”李芳道:“只能這样。”

  夏天日长,到了上朝的时辰,天色已亮,李芳来到皇极门对赶来的百官說道:“上谕。”众人便呼啦一片跪倒在地,看着這么多自命清高的大臣对自己下跪……虽然名义上跪的是皇帝,李芳心裡還是非常地爽,所以传旨這事儿是他最喜歡干的。

  這时李芳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說道:“朕近日龙体欠安,发热、乏力、皮肤灼热、头晕、恶心、呕吐、胸闷、不安、嗜睡,无法上朝,故今日免朝。”

  众人谢恩之后爬了起来,有的大臣无不担心地說道:“臣等听上谕的內容,這是中暑的症状啊,李公公請太医了沒有?”

  李芳心道:皇爷好得很,全是冯西楼那厮忽悠你们的,那小子肚子裡倒是有点墨水,竟然忽悠得头头是道,這些老家伙還真信了。嘴上却說道:“陈大人放心,宫裡不是有御医么,御医也說了,皇爷并不大碍,歇一阵子就好。大伙也知道,前些日子皇爷从早忙到晚,也不容易不是。”

  众臣信以为真,纷纷叫李芳好生照料皇上(老子们的荣华富贵還在皇上身上系着呢),然后才陆续离去。张问很得朝臣的拥护,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对身边的人很是优厚。

  李芳传完上谕,便乘轿往回走,以往這宫裡头除了皇帝皇妃,能乘轿的人就只有王体乾,现在可不同,李芳根本不甩王体乾的账,自個也坐起轿子来了。轿子刚走到崇楼东边,正碰到了王体乾,王体乾不知要去干什么,但并未坐轿,正在步行,身边跟着太监李朝钦和另外两個小太监。

  李芳见状,故意不下轿,但招呼還是沒少,“哟,這不是王公公么,咱家正有急事儿赶過去,正巧遇到您了。”

  等级高低地位有别,李芳比王体乾的职务低一级,见面不下轿便是无礼,這倒是可轻可重的事。李芳便故意宣称有急事,找個借口在王体乾面面装装架子。

  王体乾笑了笑,看样子沒有计较的意思,只是问道:“你要赶到哪裡去啊?”

  李芳道:“皇爷還让咱们商量着处理奏章,這不前晚上的那份海禁折子都還拖着,咱家不是要赶到司礼监去么?”

  王体乾指着南边道:“司礼监在那边,李公公這叫南辕北辙。”

  李芳脸上顿时一红,拉下脸左顾而言他:“王公是司礼监掌印,皇爷交代让您主要负责处理這几天的奏章,习梦庚那份折子一直拖到现在還沒给下边回信,您的意思是压下不发了?”

  王体乾道:“老夫不是叫你去請示皇爷么?”

  李芳道:“皇爷說了,都让咱们商量着办……当然,拍板的還是王公。”

  王体乾道:“难办。”李芳以为王体乾无计可施了,当下就趁势紧逼道:“难办也得办,咱们是替皇爷办差,皇爷交代下来的事儿就是有天大的难处都得办好喏,還能挑三拣四不成?”

  “這事儿還非得皇爷拿主意。”王体乾道,“事关国事,這裡不是說话的地儿,一会你到司礼监来,老夫给你提醒一下。”

  “成,咱家這就過去,看王公有什么妙计。”李芳冷笑道。說罢两拨人便分道扬镳。待王体乾的人走远了,李芳才问冯西楼道:“這姓王的是不是有什么奸计?”

  冯西楼道:“他现在能有什么奸计,這事儿是左右为难。他要是敢真的压下不发,江浙那帮贪得无厌的官商就会以为朝廷反对禁海的态度不够坚决,就再会扇乎起言官說事,不定還有什么误导民间舆情的事儿发生,到时候朝廷就会左右为难,這责任他王体乾担当得起么;可他要是敢擅自批复拿习梦庚问罪,习梦庚头上戴得可是御史的帽子,王体乾就不怕咱们把消息露出去,說這事儿是太监干的?”

  “嘿嘿……”李芳听罢点点头,“有意思,老子就要看看他王体乾怎么办。调头,咱们這就去司礼监。”

  于是李芳在前呼后拥中,坐轿向南前行,一路上的奴婢们谁都沒胆子得罪這個当红太监,纷纷回避或是低眉下眼地站在道旁,李芳得意洋洋,是风头十足。

  来到司礼监衙门,李芳和冯西楼便一起去书房,只见王体乾等人已在裡面开始办公了,李芳拱手皮笑肉不笑地招呼了一声,便直入主题道:“先前在宫裡头您說不是說话的地儿,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王体乾嗬嗬一声笑了出来:“說哪裡的话,不過有些事儿沒有真凭实据,老夫可不敢在外面随便嚷嚷,在這裡說了,就這么几個人,就算你李芳拿出去說,老夫也可以赖账不承认說過啊。”

  李芳道:“那王公先說說看,是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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