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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八 应泰

作者:西风紧
杜松组织车阵和蒙古兵接敌,从放炮起,火器响彻一片,又被北风吹到营中,雾蒙蒙一片。张问压根就沒看清楚是怎么打的,只见得离得近的人在那操作火器,大概看明白了明军车阵的战法,而蒙古兵长啥样穿什么衣服他都沒看到。

  骑兵追出阵营,步兵也跟着冲了出去,有的拿鸟铳的干脆把武器都给扔了,拔出腰刀就冲,将领大声呵斥站住,仍然喊不住。张问一开始以为明军真是太英勇了,過了一会,由于沒有再射火器,烟尘被吹散,张问才看见那些步兵正冲到空地上抢着割脑袋。

  张问回头对沈敬說道:“看咱们大明的军士多喜歡银子,沈先生說的对,只要有银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沈敬呵呵一笑道:“可不是這样。”

  地上稀稀拉拉地摆着一片尸体,但总计也就千余具,明军视线不清,都是乱放枪,准确度自然谈不上,但却吓住了蒙古人,他们看着火力太猛直接跑了。

  杜松追了一阵,又率领骑兵折返回来,留下一部人马在长胜堡增强驻防,大部队进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返回沈阳。张问随军過去,正好保障了安全。

  那指挥车坐着不舒服,张问又换乘了自己带来的马车,一路上,观察周围的地形地貌,无一不详细记录,又找来将官询问各城之间距离几何、步军车军马队行军度几何等等情况,都记在本子上,写一遍在脑子裡的印象就深了,一般不会忘记。张问以前读经书就是用的這個办法,读几遍,抄一遍,帮助记忆。

  张问在本子上记录的信息很详尽,比如鸟统叠阵轮射,估摸每刻時間射六十次;混协军队行军一個时辰二十余裡,骑兵行军一個时辰四十多裡,急行军八十裡。還有關於后勤辎重粮草的运输、护卫等等情况,他都一丝不苟地了解。

  沈敬黄仁直和张问坐在一辆车上。沈敬见罢张问一直忙個不停,大为感动,在他的厚棉袄裡找了半天,弄出一個本子来,說道:“十年前我曾经到辽东游历,将一部分山川地貌、各城池距离都写了下来,不過建州那边沒去,只有沈阳辽阳以西的地方,大人兴许用得着。”

  张问接過来翻看一阵,如获至宝,看得如痴似醉,和沈敬谈论其中的信息,昼夜不觉,很快就到了沈阳,沈阳全称沈阳中卫。

  张问随着军队入城,挑开车帘时,见城池雄壮,很牢固的样子。其中护城河就很壮观,宽度起码是三丈。城墙高大,是砖石建造,城周大约有十裡,高两丈余,有两重城池,城墙宽约三丈,深约八尺。

  众军从西门永昌门进城,城门上的谯楼高大矗立,挂着一個大钟。进了城,就看见一條笔直的大道东西横穿,行直城中间,又见南北也有大道,两道呈十字形。杜松带着张问转向北街,向北走了一阵,有东西延伸的一條大街,過了牌楼,那街上就有许多衙门,是官府的所在之地。

  杜松着人安排张问下榻之地,带张问的随从過去,而杜松自己则亲自带着张问去巡抚驻地拜见袁应泰,同时他也要汇报战果,好让袁应泰上书为他邀功。辽东的府是辽阳,故督师沈阳的袁应泰驻地也是临时改造的。

  袁应泰带着一应官员迎接到辕门,相互执礼,袁应泰道:“老夫军务繁忙,有失远迎,請张大人多多见谅。”

  其实按制度,巡抚迎接巡按,最多只能迎到辕门,再远就有故意讨好之嫌了。在地方上,巡抚是二品,巡按是七品,相差十级,但是每每這两种官员平起平坐,只有迎接圣旨的时候才分個前后,其中礼仪崩坏可见一斑。

  “哪裡哪裡,军门多礼了。”张问一边面带微笑地回礼,一边打量着袁应泰,袁应泰中等身材,身体偏瘦,但是浑身打扮简洁,让人觉得很是干练,只是现在他的小眼睛裡露出了疲惫之色,可见辽东巡抚也不是省心的差事。

  杜松又对他的上司袁应泰见礼,然后一行人到堂中說话。堂中左右坐着一干武将,而這些武将的老大就是袁应泰,,一個文官。這时候,朝廷要给兵权,一般都是委任文官,因为对武将的信任度较低,害怕他们一旦手握重兵就想造反。

  张问看了那些武将,自然基本都不认识,高矮胖瘦都有,穿的盔甲样式差不多,却新旧不一。张问這时候突然现一個熟人,秦良玉,她是堂中唯一的女将,所以张问扫了一眼就现了她。秦良玉微笑着向张问轻轻点了点头,张问也不便只和一個将领见礼。袁应泰介绍了张问,众将和张问一起见礼之后,张问就坐到了东面最前的位置。

  袁应泰又对张问說了一些客气话,這才继续和将领们商量事务,虽然张问不是东林阵营的,但他是皇上的人,眼下也不是敌人,袁应泰尽量对张问以礼相待,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杜松汇报了战况,斩多少,伤亡多少等情况。袁应泰說本官一定将功劳上奏朝廷,嘉奖杜松之类的话。张问听罢一开始還以为巡抚和将领们很是默契,不料袁应泰刚刚說要嘉奖杜松,杜松立刻就语气有些不善地說道:“末将刚刚打完蒙古人,军门却将来到沈阳的蒙古人收到城中,不怕生变嗎?”

  袁应泰道:“围攻长胜堡的蒙古人,和来沈阳的蒙古人不是一個部族的,况且长胜堡的蒙古人是骑兵劫掠,而到沈阳的多是饥寒交加的牧民,岂能同视之?塞外大饥,這些饥民走投无路才来投诚我大明,如果朝廷不救他们,他们就要到敌人那裡去当佣兵了,這不是白白增大了建州叛军的实力嗎?”

  杜松冷冷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如杀之!”

  袁应泰听罢顿时对杜松不喜,說道:“我這是仿照先人的故智,用這些人来打建州叛军,休得再言。”

  杜松嘟噜了一句:“妇人之仁。”

  袁应泰听在耳裡,大怒道:“放肆,顶撞上官,你眼裡還有军法嗎!来人,将杜松拖出辕门,棍五十,以儆效尤!”

  军士走进堂中,就要抓杜松,众将见罢,急忙跪倒在地,为杜松求情,众将纷纷道,杜松刚打胜仗就被惩罚,与军心不利。一人求情,大伙都求情,想着万一下次自個犯了什么事,起码有人帮衬着說情不是。

  袁应泰听罢沉吟不已,琢磨這其中的关系,一时难以下决心,众将說的好像也有道理,打了胜仗不奖赏,大伙就沒打胜仗的动力了。众将都跪在地上求情,只有张问一個人坐着,让他十分尴尬,张问心道妈的還罗嗦什么,直接拉出去打就行了啊,打几十棍又死不了,否则现在顶撞,以后不定就会擅自做主不听调遣。

  正在這时,一個军士走到堂门口,单膝跪地道:“禀军门,秦千总有要事禀报。”

  “快传进来。”袁应泰說了一句,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将领,他的眼睛裡闪過一丝无奈和疲惫,叹了一口气,說道,“都起来吧,杜松,本官看在你初胜西夷,也看在众将的份上,绕過你這一回。你且明白,再有下次,本官绝不轻饶。”

  众将听罢,這才拜谢袁应泰。這时一個女将已经走到了堂门,见众人都跪在地上,吃了一惊。這时候袁应泰已经答应饶過杜松,众人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女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单膝跪道:“禀军门,前方哨马刺报,建奴在抚顺和三岔儿堡增兵,有西进袭扰的迹象,末将得知后飞报军门,請军门定夺。”

  只见那女将是個年轻的妇人,不知是姑娘還是少*妇,张问听得叫她秦千总,心道莫非是秦良玉的亲戚?张问忍不住打量了一眼,见那秦千总最多不過二十余岁,皮肤呈小麦色,单眼皮、薄嘴唇,這样的面向看起来让她很单薄的样子。

  袁应泰听罢說道:“本官知道了,你且留下听令。”

  张问对建奴的战斗力、作战方式等不了解,对东面的地形也不了解,在兵事上也沒什么经验,他倒是有自知之明,一句话不說,并不干涉军务。张问只能看人,总觉得這袁应泰不是很有魄力。

  秦千总刚刚见到众将都跪在地上,旁边坐着一個生人一句话不說,觉得有些突兀,又见张问穿着长袍,而其他将领都穿的戎装,她便忍不住看了张问一眼,一看之下,单眼皮的眼睛一眯,冷冷笑了一下,心道這地方却来了個這样的官儿。

  张问只在刚才看了秦千总一眼,這会却沒注意她了。只听袁应泰說道:“既然建奴主动靠近,我沈阳正有大军,可以布置一次歼敌战……”

  袁应泰還沒說完,杜松就接過话道:“末将愿为前锋。”袁应泰被打断了话,心裡又是一阵不爽,皱眉道:“你急什么,本官還沒說完,城中多有蒙古牧民,可招为前锋,我大明主力尾随其后,与建奴对敌,减少伤亡。”

  袁应泰說完又差遣了一個将领,命令他去挑选蒙古人,然后再部署计划。众将告辞,张问也告辞出门,刚走出辕门,突然背上一阵大力掀来,张问一不留神,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

  张问顿时心下大怒,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看是哪個***掀他。這时就听见一個女子的声音道:“哎哟,告歉告歉,末将不是故意的……”

  一看,是刚才进大堂禀报军情那女将,张问听她嘴裡說着告歉,脸上却一点歉意都沒有,心裡有些恼怒,心道区区一個千总,老子一句话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還是罪有应得。但想着這将领是個女的,又姓秦,极可能是秦良玉的人,张问也不愿意得罪大将,這才忍下一口杀气。

  這时那女将却带着笑意道:“末将秦玉莲,刚才真的对不起哈,末将也沒想到大人长得人高马大勒,却一碰就倒喏……”

  秦玉莲的川话让张问又想起了秦良玉也是四川過来的,顿时他的杀机全无。

  张问收住怒气,這才听出味儿来,他见识過的女人不计其数,女人的心思他很会猜测。张问听她先留下了名字,顿时明白這姓秦的可能是光看长相,略动春心。秦玉莲却不知,刚刚自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個来回。

  张问呸呸直吐口中的泥沙,他如果给秦玉莲安個殴打上官的罪名,就可以要了她的命。不過這时张问想着她可能是秦良玉的人,又想着這姑娘本无恶意,才收住了杀心,只冷冷說道:“一個带兵的人,要谨慎处事,才能活得长,你好自为之。”說罢抬腿便走。

  秦玉莲在后面呵呵笑道:“說话跟個老头子似的。”

  张问沒有鸟她,叫人把自己带到住处,那是一個三进的庭院,他的侍卫玄衣卫平时住在二院,而黄仁直和沈敬两個男的住在前院。张问一回去,就问黄仁直和沈敬何在,侍卫将他带到一间屋子门口,敲了敲房门說道:“黄先生,大人来了。”

  黄仁直打开房门,张问顿时闻到一股酒气,走进门时,只见那沈敬正坐在床边上喝酒,已是醉醺醺的了。两人见了张问,都站起来执礼,沈敬不好意思地笑道:“這辽东的天气,不喝点酒還真扛不住……坐,大人這边来坐。”

  沈敬又给张问拿了一個碗,倒上酒,张问仰头灌了下去,哈地一声,然后說道:“建奴在抚顺和三岔儿堡,他们是想打沈阳的注意?”

  沈敬哦了一声,抿了一口酒低头沉思。而黄仁直沒有說话,半眯着眼睛在那裡摸胡须玩。

  “现在建奴四面环敌,建州又有饥荒,不寻机突破封锁情况不甚乐观,他们肯定是想攻取更多的地盘,得到更多的补给。”沈敬說道,“现在沈阳集结有重兵十余万,对建奴威胁最大,恐怕他们是想吃掉沈阳的兵马,让整個辽东的棋活起来。”

  张问道:“我在朝中听說建奴只有兵马三四万,我大明光是沈阳一地周围就有十余万,真的打不過建奴?前天沈先生也看到了,杜松部阵法有序,并非一攻就破的军队,建奴想用什么法子吃掉十几万大军?”

  沈敬道:“沈阳装备最精锐的军队,就是杜松的六万人,其他各路兵马,分散在周边各堡防御……如果有大将从中协调,又有开原铁岭的马林部威胁建奴右翼,大明尚有绝对优势,但是我进城的时候,现城中汉蒙杂居,顿觉這袁应泰不堪大用……”

  张问点点头道:“我进巡抚驻地的时候,他们也在說那個問題,杜松反对接济蒙古人,但是袁应泰不同意,正忙着招募蒙古游民做前锋。”

  两人說罢对视无语,這时黄仁直摸着胡须道:“老夫倒有一策,大人既然沒有兵权,在這裡也于事无补,不如借口巡视各地,到宽缅去,让刘铤率军趁机袭扰建奴后翼,有功无過。”

  张问叹了一气,說道:“我虽不精于兵事,也能看出,到目前为止,大明对建奴的局势還非常好,四面围困,如果一旦遇大败,让建奴占据了要地,在辽东广阔之地流窜开来,以现在朝廷的能力,要想灭火谈何容易?不知朝中谁有大才能凭借当下的优势歼灭建奴……我觉得此时让熊廷弼主辽东可能要好一点,看能不能把建奴困死在建州,不得伸展。”

  张问說完又沉吟道:“我是不是该上书皇上,說明這裡的情况呢?”

  黄仁直听罢立刻劝阻道:“奏折会先经過通政司,现在朝廷裡东林极多,很容易就能让大臣知道,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也和东林交往,如果大人弹劾东林推薦的人,恐怕会激起众怒。况且战场瞬息万变,就算能让熊廷弼主辽东,也不能保证完全成功,万一事有不济,大人将受到东林的奋力攻讦,那时谁也保不了大人了。”

  黄仁直只盘算着张问的乌纱帽,对辽东大局只字不提,张问在心裡觉得他有些狭隘,但是往细一想,黄仁直說的确有道理。到时候事沒办成,反把自己赔进去,有什么用呢?

  张问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结果来,只得說道:“我看還是等等再說,现在就跑了,总觉得不是滋味……我們应该明白,咱们的荣华富贵,是和大明朝的兴亡紧密相关的。”

  张问觉得自己沒有兵事妙算之才,于是想不到事情会怎么展,更无法想出有用的办法解决,心裡干着急,十分郁闷。他更加努力地到四处考察,学习军事知识。凭借着御史的身份,张问不断找老将老兵說话了解信息,事无巨细,无论是老兵们讲的往事,還是老将们說的经验,张问都细细记录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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