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吃麪的人
可是這對賣面的夫妻臉上卻連一點驚奇的表情都沒有,只淡淡的問:“你有本事喫得下去?”
“我試試,”青衣人淡淡的說,“我試試看。”
忽然間,寒光一閃,已有一柄三尺青鋒毒蛇般自青衣人手邊刺出,毒蛇般向這個神情木訥的麪攤老闆心口上刺了過去,出手比毒蛇更快,更毒。
麪攤老闆身子平轉,將一根挑面的大竹筷當作了點穴橛,斜點青衣人的肩井穴。
青衣人的手腕一抖,寒光更厲,劍尖已刺在麪攤老闆的心口上,卻發出了“叮”的一聲響,就好像刺在一塊鐵板上。
劍光再一閃,青鋒已入鞘,青衣人居然不再追殺,只是用一種很平靜的態度看着這對夫婦。
老闆娘卻笑了,一張本來很平凡醜陋的臉上,一笑起來居然就露出很動人的媚態。
“好,好劍法。”她搬開了竹棚裏一張椅子,“請坐,吃麪。”
青衣人默默的坐下,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很快就送了過來。
麪碗裏沒有白菜、肉絲、蹄花,甚至連面都沒有,卻有一顆和龍眼差不多大小的明珠。
在這條陋巷裏的這個小麪攤,賣的居然是這種面,有本事能喫得下這種面的人實在不多,可是這個人並不是唯一的一個。
胡鐵花是第二個,他同樣是走到麪攤旁要吃麪,三碗麪,三大碗,同樣也是一碗金花、一碗銀花、一碗珠花。
老闆同樣是要試試他是否能喫得下去,然後胡鐵花的柺杖就停在了他的喉嚨前面。
雖然那只是一根隨處撿來的木棒,但是任何人都不懷疑,胡鐵花能夠輕鬆地用它戳穿老闆的喉嚨。
老闆連臉色都變了,老闆娘卻喜笑顏開,她自然也給胡鐵花送上來一碗麪,裏面沒有面,也有一顆明珠。
胡鐵花沒有拿起那顆明珠,而是說道:“這東西雖好,卻不頂餓,幫我來三碗麪,要真正的面,要白菜,要肉絲,要蹄花,多放點,我餓了。”
他的肚子很配合地再次叫了起來,老闆,老闆年,還有那個一臉病容的青衣人都愣了一下,隨後都笑了起來。
胡鐵花當然是喫到了他要的面,兩大碗麪下肚,餓久了之後,胡鐵花少有地覺得,這尋常的面,在這時候也是這麼好喫。
“呵呵,好香啊,看他的樣子,我也餓了,芸夢,我們也去喫碗麪如何?”
胡鐵花喫得稀里嘩啦的時候,巷子裏突然出現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就那麼像是散步一樣,走了過來。
胡鐵花擡起頭,看了那兩人一眼,只是這一眼,他的目光就移不開了。同樣被這兩人吸引住目光的,還有老闆和老闆娘,以及那個青衣人。
那個男的長得很普通,一點古怪的樣子都沒有,放在人羣裏,就是找不到的那種,唯一有些特別的,就是他的眼睛,清澈如水,明亮如星。那個女的戴着一張淡金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兩眼和殷紅的脣,雪白的下巴。
他們身上穿的是黑色的衣裳,那是夜的顏色,漆黑如墨,沒有一點光,在江湖中,這樣的衣服有個特別的名稱,叫做夜行衣,就是夜黑風高殺人夜裏,那些人穿的那種。
他們都佩着劍,男的佩着的劍很普通,就是那種幾十兩銀子一柄的普通長劍,普通到普通的兵器鋪裏,都能夠買得到。女子的劍卻是一柄古劍,劍鞘比一般劍更加寬大厚實,劍柄上纏着一條條的黑布。
而讓胡鐵花四人真正注意的,是他們兩人身上竟然是乾的!天上下着雨,這兩人明顯是走了一陣子路,但是他們從上到下,頭上,臉上,身上,乃至鞋子上,一點雨水,一點泥漿都沒有!
“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
雖然是在夜裏,兩人穿的又是黑衣,這種異象並不明顯,但是這麪攤上的四個人,又有哪個不是身懷武藝,目光不差。
尤其是他們能夠感覺到,這兩人身上,有着淡淡的殺氣,就像是從修羅場中殺戮歸來,尚未洗去身上的血跡一般。
“來兩碗麪,面多一些,牛肉,豆乾,滷蛋都要。”這兩人在胡鐵花邊上的桌子旁坐了下來道。
老闆哆嗦了一下,伸手想要去摸筷子,卻被老闆娘踩住了腳。
“好,請稍等,面馬上來。”
老闆娘的聲音中雖然充滿了笑意,但一邊說話,一邊已經忍不住去擦額頭上的冷汗。
面很快就來了,上面鋪滿了交頭,老闆娘端面的手,甚至有些發抖。
黑衣男女,或者說黑衣夫婦開始吃麪,他們喫得不快,細嚼慢嚥,似乎在享受吃麪的過程,他們給人的感覺變了,如果不是雨天,他們從外面過來時給人帶來的那種震撼。他們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兩個普通人一樣。
但是他們並不是最後的客人,甚至不是倒數第二批,這個麪攤上,這天來的人,比任何一天都多了些。
“我要三碗麪,一碗金花,一碗銀花,一碗珠花。”
這次來的是個看來很規矩的年輕人,也要喫三碗麪。聽到了他的話,黑衣夫婦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他們相互望了一眼,卻沒有說話,但是那種默契,那種眼神的交流,卻已經讓彼此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像那個青衣人那樣,老闆也同樣開口,要試試他“是否能喫得下去。”
於是這個這個年輕人拔劍,他的劍法雖然也跟他的人同樣規矩,但卻絕對迅速準確有效,而且劍式連綿,一劍發出,就一定有連環三着,多已不能再多,少也絕不會少,劍光一閃,“叮、叮、叮”三聲響,老闆的胸口已被一劍擊中三次,這個規矩人用的規矩劍法竟遠比任何人想象中都快了三倍。
老闆連臉色都變了,老闆娘卻喜笑顏開,年輕人看到她的笑容,眼睛裏忽然有種他這種規矩人不該有的慾望,老闆娘笑得更嫵媚了。
但是沒等年輕人的劍入鞘,一陣森森寒意卻從棚子外面傳進來,在雨中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獨臂的黑衣人,他背後斜揹着一根黑竹竿,把一頂破舊的竹笠低低的壓在眉下,只露出左邊半隻眼睛,錐子般盯着這個年輕人,一個字一個字的問:“你是不是鐵劍方正的門下?”“是。”
“那麼你過來。”
“爲什麼要我過去?過去幹什麼?”
“過來讓我殺了你。”
鬥翌忽然飛起,飛入遠方的黑暗中,昏暗的燈光就照上獨臂人的臉,一張就像是屠夫肉案般刀斑縱橫的臉,右眼上也有個“十”字形的刀疤,像一個鐵枷般把這隻眼睛完全封死,卻襯得他另外一隻眼中的寒光更厲。年輕人握劍的手掌已沁出冷汗,已經想起這個人是誰了。
他也看得出這個“十”字形的疤是用什麼劍法留下來的。
獨臂人已伸出一隻瘦骨嶙峋凸起的大手,反手去抽他肩後的漆黑竹竿。
但是老闆娘忽然間就已掠過麪攤到了他面前,用一雙柔軟的手臂,蛇一般纏住了他的脖子,踮起了足尖,將兩片柔軟的嘴脣貼在他的耳朵上,輕輕的說:“現在你不能動他,他也是我特地找來的人,而且是個很有用的人,等到這件事辦完,隨便你怎麼對他都行,反正他也跑不了的。”她軟語輕柔,“我也跑不了的。”
她說話的聲音和態度都像是情人的耳語,簡直就好像把他的老公當作個死人一樣,那個麪攤的老闆居然也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看見。
獨臂人盯着她,忽然一把拎住了她的衣襟,把她像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拎過那個麪攤子,才慢慢的放下,然後就一字字的說:“我要吃麪,三碗。三大碗。”
“花姑媽還是老樣子,黃病夫,黑竹竿,那個年輕人應該是方正的弟子,嗯,黑竹竿的左手就是方正砍掉的,但那對黑衣夫婦是誰?我七年沒有出江湖,這樣的高手居然都不認識了?還有,什麼樣的人值得這麼多人來?”
胡鐵花目光在幾個人之間晃了一下,他沒有盯着任何一個人看,沒有哪個殺手喜歡被別人盯着看的,那些不懂這一點的人都已經付出了他們的代價,也許這代價就是他們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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