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脸好红。”
女生冷笑一声,“我就知道。”
邵寒夜“嘶”了声,“你既然知道,为什么還要--”
“因为我跟他一样!”女生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怒吼道,“我和他一样,我們是一样的人。”
“我們不需要喜歡和爱,”女生揪住邵寒夜的衣领,“他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们能嗎?”女生情绪激动道,“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做到,我們了解彼此,你们不懂!你们這帮弱智根本不懂!”
邵寒夜拎着女生的校服,把她扯开了,“成绩好不好跟弱不弱智沒关系,不過,你现在的行为,就挺弱智的。”
“学长,”蒋衡不想让邵寒夜参与過多,“你,能不能,先回教室。”
本来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他不想让女生把气撒到邵寒夜的身上,更不想让孙榕的事上演第二次。
邵寒夜挑眉看他,“你确定?”
蒋衡蹙眉点头,“她,不会跟我闹的。”
邵寒夜笑了,“行,我出去等。”
看着邵寒夜的身影消失在小树林入口,蒋衡慢慢吸了口气,“孟巧遥。”
听到蒋衡叫她的名字,孟巧遥绷紧发颤的肩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她转過身,面对蒋衡,摘下了假发。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骗我?”孟巧遥问,“你明明跟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是你发现了我身上的特别,让我进了学生会,后来选举的时候,也是你把我推到了副主席的位置上。”
孟巧遥抹了把眼泪,“是我的成绩還不够好嗎?還是我不够聪明?我喜歡上你之后,拿到年级第二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還是,你觉得我不够漂亮?我现在每天除了学习就是打扮自己,他们都說我好看的,他们都說我好看。”
“我只是,”孟巧遥卑微道,“想让自己配得上你......”
“可是你呢?蒋衡!你呢!”孟巧遥突然质问,“你到底有沒有心啊?”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啊!”孟巧遥崩溃哭吼,“我不求你回应我什么!我也不求你明白我的心意!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出现在你身边!我只是不希望你眼裡的特别变成别人!”
“我們就這样下去,安安心心的毕业不好嗎?反正你也不需要爱情!我帮你除去那些恶心的垃圾不好嗎?你应该感谢我啊!为什么?你为什么非得跟他们一起,把我找出来?這对你,对我,对我們有什么好处?”孟巧遥泣不成声,“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但這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蒋衡强行镇定,“你可以和我谈,也可以跟我歇斯底裡,甚至,你可以来伤害我,但你不能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蒋衡的额间青筋暴起,“孙榕的事,显然已经不是你第一次下手了。”
他换了口气,“孟巧遥,你很优秀,也很努力,在学生会工作更是尽职尽责,我选你,以及推举你当副主席,這些都是基于现实层面考虑的,如果,你觉得自己胜任不了,那我觉得,你自我认知還不够清晰。”
“每一個优秀的人都不应该被埋沒,”蒋衡喘了口气,“我想,你作为一個努力過来的人,更明白其中的道理。”
“還有,你說你喜歡我,”蒋衡說,“但你却不要求我回应,甚至不需要我明白你的心意。”
“真正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样的,”蒋衡說,“你对我,很可能只是一种欣赏,或者,你享受特殊地位,享受征服强者的畅快感,以证明你自己有多优秀,抑或是,你就是单纯的喜歡這种,不被爱的感觉。”
“若我现在和冯志峰一样,說喜歡你,你還会对我有這种执念嗎?”
“這些不過是你的欲望罢了,你单方面的欲望,却要强加给這么多人,”蒋衡默默摘下眼镜,“我跟你,不一样,我沒你這么残忍。”
孟巧遥的脸色逐渐白成一张纸,“你說我残忍?蒋衡,你知道你现在,对我有多残忍嗎……”
“我知道,”蒋衡說,“但坏人必须得到惩罚。”
孟巧遥先是轻笑,随后大笑几声,“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蒋衡觉得孟巧遥有一点說的沒错,他们都是不通感情的人。
在他们的世界裡,理智永远占主导,而当感情想一跃而上的时候,就会扰乱他们原有的平衡,进而激化出一种能让他们满意的情感。
而這种情感,往往是偏激的,是不健康的,是需要被小心翼翼的藏在内心深处的。
“你只是太爱自己了,”蒋衡淡笑道,“也太不爱自己了。”
蒋衡曾以为矛盾是不能统一的,直到他遇见了邵寒夜,能将一切看似对立的特性完美的融合于生活,并享受生活。
而人大抵都是這样的,只是他之前不愿意承认另一個自己,他只追求单方面的完美无缺,所以,他活的并不快乐,因为他永远在挑剔自己,规范自己,无法坦然接受,所有的自己。
這大概就是他们這些,在别人眼裡极度优秀的人,所背负的东西吧。
“她呢?”邵寒夜還等在小树林入口。
“在裡面,”蒋衡說,“她需要点時間,想明白。”
“你很懂她?”邵寒夜问。
蒋衡沒回答,只是拍了拍邵寒夜的肩膀。
邵寒夜有些郁闷的深呼吸了下,“蒋衡,你烦我么?”
蒋衡笑着问:“我为什么要烦你?”
邵寒夜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逗笑了,“是啊,你为什么要烦我,反正我不烦你,而且我還很喜歡你。”
“你又不正经了,”蒋衡抬腿往回走,“她明早会自己去和主任說的,還有,冯志峰的事,她也承认了。”
“她故意的?”邵寒夜搭上了蒋衡的肩,“那天早上,你们查手机的时候?”
“是,”蒋衡叹了口气,“其实,当时她做的已经够明显了,是我,太自私了,沒想過,自我以外的情感,也是需要被关注的。”
邵寒夜顿了下,“怎么办,我又想问你了。”
蒋衡笑了,“不烦你,不是沒关注,是真的不烦,而且,我也挺喜歡你的。”
邵寒夜這回彻底怔住了,“你他妈认真的?”
“当然,”蒋衡笑笑,“你优秀,成熟,了然黑暗,却依旧阳光,每天都活力满满。”
“我因为身边有你這么個朋友,而感到骄傲,”蒋衡认真道,“学长,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啊……”邵寒夜尴尬一笑,“我也是,很幸运能遇见你這么個宝贝。”
蒋衡笑着摇摇头,“快走吧,估计這节自习课都快结束了。”
睡前,蒋衡等邵寒夜视频电话的时候,又想起了孟巧遥最后的话。
孟巧遥說:“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原来,我們還是有区别的。”
“我再冷漠,也有感情,我只是不去考虑,但我感受得到,”她轻笑一声,“但你,好像是真的感受不到,蒋衡,咱俩都不正常,但你显然,比我還不正常。”
那种后背发冷的感觉再次袭来,手机已经在手裡震动了很久,蒋衡才忽的醒過来,按了接通。
“還在想?”邵寒夜的大脸怼在屏幕上,眉头蹙着,看起来很愁的样子。
蒋衡笑笑,“嗯,现在不想了。”
邵寒夜的拄着下巴,“想也行,就是能不能把我也加进去。”
蒋衡笑了,“为什么?”
“你說呢?”邵寒夜叹了口气,“之前跟我视频的时候想着练习册,现在跟我视频又想着别的女人,我的绿都快赶超全球绿化面积了。”
“你這叫什么话,”蒋衡笑笑,“知道了。”
邵寒夜把手机拿远点了,“给你看看我的狗。”
“嗯?”蒋衡把邵寒夜那边点了大屏,“Beulah来了?”
“它沒来,”邵寒夜拿了平板過来,“是它的照片来了。”
“喔。”蒋衡有一瞬间的失落。
他一直很喜歡动物,尤其是狗狗,但小时候,他照顾自己就已经很费劲了,而且他又实在不想给工作忙的父母增添负担,所以从沒提過這点。
但邵寒夜注意到了,他把镜头翻過去,对准了相册。
他一边慢慢翻着,一边借机道,“它特别亲人,喜歡搂搂抱抱,還很粘人,你走到哪,它就晃着屁屁跟你到哪,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它喜歡帅哥。”
“你的狗狗,”蒋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各种照片,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跟你一样的不正经。”
邵寒夜也笑了,“怎么能這么說呢,我好歹還有正经的时候,它可是从来都不正经的,老拿屁股怼我脸。”
蒋衡笑着问:“为什么啊?”
“人家自信呗,它就觉得自己可萌了,尤其是它那個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大屁屁。”
“那還是和你一样,”蒋衡开玩笑道,“自信且不正经。”
相册裡大部分照片都是邵寒夜和Beulah的合照,看得出来,邵寒夜真的很爱他的狗,裡面好几张,還是邵寒夜穿着战队队服和Beulah一起拍的。
一看就是邵寒夜特意抽時間回家看的狗。
“你想它嗎?”蒋衡问,“它這么粘你。”
邵寒夜把镜头转了過来,叹了口气,“它今年四岁了,我初三,高一高二,都是它陪着我過来的,它来的时候也才三個月,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你知道嗎,小蒋衡,我跟它待的這三年,比我跟老邵待一起的十九年,总共加起来的時間都多。”
蒋衡听的心酸,“你也很爱你爸爸的。”
“是,”邵寒夜笑了下,“我现在想跟你說個秘密,你想听嗎?”
蒋衡知道,邵寒夜其实是在问,“你准备好,让我們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嗎?”
嘴总是快于心,却又遵从于大脑,“想听。”
“嗯,”邵寒夜躺进了被子裡,“我的妈妈,你上次猜到的,她,在我六年级的时候离世了。”“胃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一滴泪从邵寒夜的眼眶裡无声的流了出来,“我也很爱她。”
“邵寒夜……”蒋衡的声音放的很轻,轻到表达不出任何含义。
“我爱的人不多,未来還能容得下一個,”邵寒夜低沉而轻缓道,“但我的爱,是刻在血液裡的,我爱上谁了,谁就跟我绑一块儿了,不管见不见面,不管隔了多远,爱不会消失,也不会变。”
邵寒夜笑了下,“我今天說的好像有点多了,你,還能接受嗎?”
“能,”蒋衡立刻道,“能接受。”
“那就好,”邵寒夜把手机对向了窗外。
他沒拉窗帘,透過一整面的落地窗,能看到几颗星星,“明天开始,咱们回学校的时候跑步吧,正好练练。”
“好,”无论邵寒夜现在說什么,蒋衡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你今天晚上练了?”
“练了,”邵寒夜又把镜头对准了自己的腹肌,“但沒在跑步机上待多久,韩哥的电话就打来了,战队那边又出了点事儿,我這一天,真他妈够忙的。”
“你呢?”邵寒夜有点困了,“回家又学习了?”
蒋衡笑笑,“天天学呀,我又沒有别的爱好。”
“想打游戏嗎?”邵寒夜說完,笑骂了句“操”,“我沒有带坏好学生的意思啊,我就是想着以后,等你想玩了,我带你打。”
“嗯,”蒋衡笑着回,“我知道你的意思。”
“而且,你就算玩了几局之后不喜歡,也沒事儿,你大概了解一下,”邵寒夜加重筹码,“到时候,我带你去现场看比赛,全是位置最好的内场票,想看哪场看哪场。”
“你上次不還看的挺认真的嘛?跟旁边那几個崽子有說有笑的,”邵寒夜“啧”了声,“他们懂個屁啊,到时候我给你现场解說,Y神的低音炮解說直播,就给你一個人听。”
蒋衡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你這么說话,好痒耳朵啊。”
“痒?”邵寒夜砸吧了下嘴,“怎么個痒法?”
“就,”蒋衡很难解释,“觉得有個棉签一样的东西,在我耳朵裡探来探去。”
“這样啊,”邵寒夜忽的低喘一声,“這回呢?什么感觉?”
“邵寒夜!”蒋衡瞬间红透了脸,“你在干嘛!”
邵寒夜捂着脸笑了,“我能干嘛啊?我一個大老爷们,你說我能干嘛?”
蒋衡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你认真的?”
邵寒夜捂着肚子笑了会儿,然后把手拿到了镜头前,“嗯,完事儿了。”
“你,”蒋衡的喉结滚动了下,“好快......”
“我擦!”邵寒夜瞬间暴起,“你他妈等会儿!”
蒋衡憋笑,“拜拜,我要睡觉了。”
邵寒夜看着对面挂断的电话,心裡燃起了一团火,“蒋小衡!你他妈等着!”
蒋衡挂了电话還在笑,他本来是深信不疑的,结果邵寒夜那個冒傻气的,一笑起来动作太大,镜头跟着他的手一晃,立马对准了他摸着腹肌的手。
谁让他不穿衣服呢,一点遮挡都沒有。
但這点刺激对蒋衡来說,也已经是很大的刺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的脸和脖子都浸了层薄汗,皮肤微微发烫,還有,时刻刺激着他神经的、陌生的黏腻感。
在浴室待了半個多小时,蒋衡才算从沒脸见人的羞涩裡走出来。
他沒弄過,也许就像孟巧遥說的,他不正常,沒有情感,這方面的欲望也淡薄。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沒有。
始作俑者却毫不知情,大摇大摆的进了他家的门,還上来就是一個亲密动作,勒住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声道,“蒋小衡,你给我听着,昨天晚上我沒自--”
“邵寒夜!”蒋衡真不想再去浴室待半個小时,“你,现在,住嘴,去吃饭,吃完,咱俩,跑步回学校。”
邵寒夜挑眉看他,了然后笑笑,“行啊,那你跟我一起嗎宝贝?”
“我……”大脑又止不住的飘散,意识到邵寒夜是在故意逗他之后,蒋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坐到餐桌前,埋头喝粥。
邵寒夜倒是早就习惯了在正经和不正经之间切换自如,边给蒋衡夹菜,還能边在不耽误自己吃的情况下,跟老爸老妈唠嗑。
“要月考了吧,”老爸說,“你俩這几天锻炼也悠着点,蒋衡那两條腿不练也能拿第一,重点還是学习和身体。”
“切记不要逞能,”老爸說,“尤其是你们两個大小伙子,别再来個赛跑,随便打個赌,看谁先到学校,到时候灌一肚子风,有你们肚子疼的。”
“对,”老妈也赞成,“這点是应该注意,尤其是你,小邵,你那個胃,可得好好护着。”
“是,”正有此打算的邵寒夜在心裡悄悄刪除了赛跑选项,“一定不能赛跑。”
“真不比?”蒋衡问。
邵寒夜有点郁闷的抓了把头发,主要是昨天晚上那两個字,让他现在急切的想找回面子。
還有什么是在对方最擅长的事儿上打败他,更能好好证明一下自己的嗎?
但老爸老妈叮嘱在前,邵寒夜還是選擇了暂时放弃,再說吧。
“健康啊,小蒋衡,”邵寒夜使劲揉了几下蒋衡的头发,“你到底听不听话啊?我告状了啊!”
邵寒夜手劲儿很大,蒋衡被他揉的脑袋都跟着晃了。
“你别,”蒋衡被两人冒傻气的玩笑给逗乐了,“我白梳头了。”
“你還梳头?”邵寒夜又趁机揉了几下,“這么柔顺,随便抓几下就行了,梳什么梳。”
“你也太霸道了,”蒋衡笑着顺了几下头发,“连梳头都不让。”
邵寒夜把他的手抓下去了,自己帮他顺,“你有沒有听過一句老话?”
蒋衡乖乖等着,“什么?”
“头发代表另一半,”邵寒夜不太自然的加快了语速,“就,你对你自己头发的态度,就是你对未来另一半的态度。”
蒋衡笑笑,“哦,那我对她应该挺好的。”
邵寒夜笑了,“看出来了,护的不行。”
俩人跑到学校的時間,就比开车慢了8分钟,蒋衡還挺惊讶的,他沒想到邵寒夜這么能跑。
“怎么?”邵寒夜笑笑,“太有魅力了,忍不住偷看?”
蒋衡无奈的摇摇头,“是是是,我就是忍不住了。”
“那你看啊,”邵寒夜搭着蒋衡的肩膀,把他扯到自己怀裡,捏起他的下巴,低头玩笑,“看個够。”
“哎,我昨天晚上回家就睡着了,我本来想再学一会儿的。”
“放弃挣扎吧,我早就躺平了,真的,回家根本沒心思学,我现在回家连书都不背了。”
“周灵溪!你等等我!我给你买早餐了!”
校门口的蓝色校服络绎不绝,不断有人从身边经過。
有些埋藏在深海裡的秘密,汹涌间,又很快被校园裡,再平常不過的声音所掩盖。
他们一如两個普通的、打闹着的大男孩,只不過中途停了下来。
“你脸好红。”邵寒夜听自己這么问。
蒋衡沒說话,蒋衡轻轻偏头,下巴挣开了邵寒夜的指尖。
“第一节丽姐的课,”史欣然跟王甜說着,“班长!”
蒋衡闻声回头,轻咳了声,“嗯,早上好。”
“早上好,”史欣然拉着王甜往裡跑,“我和甜甜去买杯豆浆,老周问就說我陪甜甜去蹲坑了!”
“怎么又是陪我啊!”王甜一边抱怨,一边跟着跑。
邵寒夜也搓了搓耳朵,沒话找话,“第一节是丽姐的课啊。”
“嗯,”蒋衡也尴尬,“是,我也忘了今天是周几了。”
“那,你今天开会么?”邵寒夜沒再搭着蒋衡。
蒋衡也沒故意往旁边拉开距离,两人還是离的很近,“不开,但,一会儿收完作业,我得去找主任,孟巧遥的事儿今天得结束了。”
“嗯,”邵寒夜掏出水杯,喝了口,“用,用我去嗎?”
“嗯?”蒋衡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不,不用,我自己,就行。”
“嗯,”邵寒夜又喝了口,要收起来的时候,犹豫片刻,還是递到了蒋衡的面前,“你喝嗎?”
“啊?”蒋衡看着水杯,本来是可以喝的,可是刚刚……,但要是不喝,就更不对了,蒋衡咬咬牙,拿起杯子,灌了口。
他還给邵寒夜,“喝,喝完了。”
邵寒夜收起水杯,拉链拉上的一瞬间,他忽的笑了,在心裡笑骂了句,“妈的,我他妈也能有今天。”
蒋衡在主任办公室沒待多久,因为事情孟巧遥已经交代清楚了,孟巧遥的妈妈也来了。
全程几乎都是孟巧遥的妈妈在跟主任沟通,蒋衡就在关键的时候做個证。
孟巧遥一直沒回头看他一眼,估计是彻底死心了。
蒋衡后来不由得发呆,老实說,即使到了现在,他也沒什么太大的感觉,就仿佛這個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他一样。
冷血,是,孟巧遥說的沒错,他确实不正常,他对于正常人该有的情感,总是隔了一层什么。
可若是說良知,蒋衡觉得,自己是有的。不然,他怎么会心疼父母,又怎么能理解那么多人的不容易。
他還会发自内心的友善待人,不曾对任何人抱有過坏心思。
那,算是一個三观很正的病人么?
蒋衡看着孟巧遥瘦弱的背影,很多問題是他想上前去问的。
可他又觉得,孟巧遥也同样迷惑着。
他们這些看似正常又不正常的人,都在清醒的迷惑着。
“喂喂,說点事儿啊,现在念到名字的同学,稍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三年一班,孙榕,史欣然,王甜,赵芷然,徐建涵,周琳……,三年二班,尹葵,王晓冉--”
“啧啧”邵寒夜在座位上抱着肩膀,“魅力太大了吧,小蒋衡,全校女生为你疯狂啊。”
蒋衡瞪了他一眼,“沒几個是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邵寒夜心情好,用下巴点了下前座的孙榕,“就這货,天天就知道吃。”
“谁就知道吃!”孙榕咬着個包子回头。
旁边赵芷然一手包子一手豆浆,也跟着回头瞪着邵寒夜,“不许說我們榕榕!”
蒋衡笑笑。
邵寒夜无奈扶额叹气,“我去厕所。”
“就知道拉。”孙榕朝邵寒夜的后脑勺做了個鬼脸。
“榕榕,我吃饭呢,”赵芷然委屈,又咬了口包子,“我們什么时候去找徐主任呀?”
“去不去都行,那么一大屋子人,老徐根本数不過来,”孙榕說,“而且去了能干嘛,就是听她道個歉呗,我不稀罕,眼不见心不烦。”
赵芷然点头,“那我不吃這么快了,一会儿消化不好,影响我睡觉。”
人大概是去的不全,反正等邵寒夜从厕所回来时,广播已经在通报孟巧遥的处理结果了。
“现通报一则消息,三年二班孟巧遥同学,在校期间,因個人原因,故意伤害同学共计三十余次,影响极其恶劣,目前已交予警方处理,同时,学校经慎重考虑后决定,对该同学予以开除学籍处分,最后,我在這裡奉劝各位同学,高中,是你们学习的地方,不是--”
“邵寒夜,你觉不觉得,我很冷血?”蒋衡传来一张纸條。
邵寒夜推开笔帽,大笔一挥,“你如何都是你自己,只要沒伤害别人,也沒对其他人的生活造成影响,怎样的你,都是合理的,即使冷血,也沒有错。”
蒋衡看着這张字條,瞬间感觉胸口的堵塞感消失了。
邵寒夜似乎总有這种能力,能在不经意间,就点破他在心裡积蓄了很久的困惑。
蒋衡悄悄的收起了這张纸條。
对于一個人的依赖一旦形成,就很难戒掉。
可蒋衡却突然很想让這种“瘾”一直保持下去,大概是他太想保持“人味儿”了吧,抑或是他打心底裡不希望,孟巧遥口中的那個他,彻底变成现实。
也可能……,蒋衡在心裡自嘲一笑,就是单纯的,希望有這么個人吧。
那些难以宣之于口的话,可以放肆表达,而对方不仅不会因为更了解而厌恶,反而希望他正视這样的自己。
邵寒夜說:“怎样的你,都是合理的,即使冷血,也沒有错。”
這种能够背离全世界的支持,沒法不让人沉迷,无论他曾经是怎样清醒的一個人。
中午放学的时候,邵寒夜从副驾驶拿過来两双鞋。
一黑一白的两双跑鞋,牌子蒋衡不认识,但一看就价格不菲。
邵寒夜說,“你白的,我黑的,和和气气,不离不弃。”
蒋衡不收,邵寒夜就让他试。
蒋衡不试,邵寒夜就直接把他的腿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腿上,然后简单粗暴的把他的鞋给脱了。
“邵寒夜!”蒋衡无奈,“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啊,”邵寒夜帮蒋衡松着鞋带,“你别动,老实点。”
這两双鞋来的可不容易,他为了订這么两双鞋,把自己在国外新定的玛莎拉蒂都给送出去了。
但收到鞋的时候,他觉得值了。
舒适感先不說,单說這双鞋的设计,几乎将精简感和线條感体现到了极致。
他当时一眼就相中了,结果谁成想,那老头一年就设计一双,還多一双都不做。
他为了能跟蒋衡在运动会穿上這两双鞋,最后实在沒招了,去找的那老头的儿子。
儿子沒過三十,一辆跑车搞定。
“好看,”邵寒夜把蒋衡的腿放下去,打量着,“特配你,干净。”
蒋衡低头看了眼,是好看,而且,脚感不是之前任何一双鞋能比的。
不過,蒋衡虽然不经常买鞋,但也大概知道价格,尤其是邵寒夜买的。
“這双,太贵了,”蒋衡說,“你要是非得让我收的话,我给你转钱,你看這样,行嗎?”
邵寒夜担心的事儿還是发生了,他叹了口气,“行,你给我转钱吧,正好我這個月生活费要花完了。”
“好,”蒋衡的眼睛立刻亮了,“我一会儿到家就转给你,不過先說好,你不能骗我,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邵寒夜苦恼的挠挠太阳穴,多少钱……,“知道,我也正缺钱呢。”
司机通過后视镜看了眼后边,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年轻人啊,真好。
“5099,打折疯抢,”邵寒夜倚在蒋衡的书桌边,“我为了抢它,手都要按抽了。”
蒋衡蹙眉,“你会买打折货?”
“会啊!我现在穷的不行,”邵寒夜一脸理所当然,“你看看啊,我之前的卡都被老邵给停了,现在公司那边也不是我說的算,我顶多算是個打工的,一個月工资基本就够交房租的,你也知道,我住惯大房子了,這笔钱沒法省。”
“净說胡话,”蒋衡拿手机给邵寒夜转了一万,“這是,我這两年攒的,還有,三万,在银行存了定期,高考之后能取出来。”
“我平时用钱的地方不多,就留了点急用的,其他的都存起来了,”蒋衡耐心解释,“你要急用的话,我现在可以取出来,但走的是活期利息。”
蒋衡从抽屉裡掏出张卡,“密碼我给你发過去了,但我的建议是,你要是不急用的话,可以等高考之后再取,到时候利息会高一点。”
邵寒夜拿着蒋衡的卡,感觉牙疼的不行。
但现在也沒有别的办法了,蒋衡這货,不是只知道学习嗎?怎么還能看出来這双鞋得上万啊!
擦,邵寒夜怕自己越描越黑,也怕自己在运动会上跟蒋衡穿情侣款的愿望落空,只得先把卡收下了。
算了,反正高考之前,都会成为一家人的,到时候,還分個屁的钱。
就這样吧,邵寒夜把手机收了起来,“沒問題。”一定能追到手。
看他都收下了,蒋衡的心裡也好受不少,這双鞋他真的很喜歡,而且,這么合脚,邵寒夜应该花了不少心思。
他那么忙的人,時間应该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他還愿意在自己身上花一部分。
蒋衡觉得,花点钱,即使超乎了能力之外,也是值得的。
而且他对钱其实沒什么概念,除了学习,他连個爱好都沒有,根本沒有花钱的地方。
蒋衡晚上临睡之前,還偷偷溜出去,看了眼鞋架上的鞋。
他其实也挺期待,跟邵寒夜在运动会上穿兄弟鞋的。
月考在几天之后来了,高三的第一次大型考试,考试內容覆盖了整個高中,說不紧张是假的。
就连蒋衡都会在考试之前悄悄的深呼吸一次。
他這次的目标是跟市第二拉开三十分,上次是二十五分,蒋衡觉得還不够稳。
而坐在最后一考场,最后一座的邵寒夜,此时正咬着根笔,一脸烦躁的听着前右两位,絮絮叨叨一会儿怎么互传答案。
“你睡你的呗!反正你答完了,就把卷纸往桌边推,沒人管啊,上次那個监考老师都睡着了。”
“操,我直接给你份缩印得了,你就瞎几把往上写,得几分看命。”
“我去,你他妈能不能认真点?六校联考啊!到时候大榜一下来,你他妈让我牛哥的脸往哪搁?”
……
“能不能安静点?”邵寒夜快窒息了,倒数的互抄,抄出花来不他妈還是倒数嗎?還缩印,考数学,缩印個屁啊,公式都找不对。
“我操?”前座的男生回头,“你谁?”
“我□□操!你!你!你!”右边的男生指着邵寒夜的脸,“你!”了半天,最后吐出四個字,“装逼狂魔!”
一声“装逼狂魔!”,最后一考场裡的大部分人都炸了。
作者有话要說:
邵寒夜:“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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