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675、养了二十年的果子
倘若师徒与父子都不准确,那他于星君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星君沒有說话,只是转過身,拂袖间静室左侧墙上的那道木门打开,露出裡间的丹房。
等人高的丹炉内,淡黄色的丹火正熊熊燃烧。
星君斜了玄虚子一眼,接着走进丹房。
玄虚子低着头沉默片刻,跟着走了进去。
丹房的门无声无息间闭拢,同时一道阵法无声无息间将静室笼罩在内。
长安的声音被隔绝在外,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
那团丹火燃烧得愈发热烈,就像雀跃的想要跳出丹炉的猴儿。
只是不管它如何跃动,都只能被禁锢在那一尺见方的底炉中,连带被禁锢的還有它的光和热。
“這裡面炼制的,是我最新研究出来的紫云丹。”星君淡淡地說道。
“紫云丹。”玄虚子呢喃着這個名字,目光微动:“师尊可是借鉴了白雾丹?”
星君沒有否认,微微颔首道:“那白雾丹确实有夺天地造化之妙。”
玄虚子低着头沒有說话,他不明白星君是在转移话题,還是单纯地不想与他說清。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星君并非在转移话题,因为眼前這炉丹,就是他要的答案。
“白雾丹的主材是千年灵果,我在紫云丹裡也加了千年灵果,而且是两颗。”
星君走近丹炉,粗糙的手掌覆在丹炉上,随着脚步轻轻摩挲:“但在這炉丹裡,千年灵果为辅。”
玄虚子闻言微微一怔,不禁朝炉子裡望了一眼,心想若是连千年灵果都只能起辅助作用,那這炉丹的主材会是什么?
星君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回望了他一眼說道:“我曾对你寄予厚望,但若是你不能承载這份期望,那你会成为一颗果子。”
“一颗……果子?”玄虚子愣了下,不明白這句话的意思。
可紧接着他就明白了過来,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丹炉,看着跃动的火。
恍惚间他好似投身炉中,被禁锢在那团火焰之上,就好像那神话裡的猴儿。
原来,他是這样的一颗果子。
是了,人之内丹,人之精气,从来都是最好的果子。
尤其是他這种领域境的强者,便是十颗千年灵果加起来都比不過。
玄虚子低下头笑了起来,是苦笑,也是嘲笑。是笑自己,也是笑星君。
“师父,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嗎?”玄虚子喃喃道。
“沒有为什么,這是你生来的宿命。”
說這句话的时候,星君的声音很淡然,沒有多余的情绪。
玄虚子沒有再說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
哪怕一條狗从小养大都能养出感情来,但如果這條狗生来就被当作食物看待,则不然。佛门曰因果定数,便是如此。
但他還有着最后一個問題。
“师父,你不怕遭到反噬嗎?”玄虚子很认真地问道。
這并非威胁,只是质疑。
他当然知道星君的手段有多么可怕,但他也绝非寻常,星君以他为丹,就真的不怕被反噬嗎?
“看来你還是沒有看清自己的来路。”
星君面无表情地看着玄虚子,缓缓道:“从传承上来說,你是我徒,从血脉上来說,你是我子,但从最初的诞生来說,你即是我。”
玄虚子再次陷入迷惑的状态,他即是星君?這句话又作何解释?
星君沒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转過身,拿起几株备好的药草,添入炉中。
难以想象的高温下,這几株药草肉眼可见的融化,与炉裡的药液混作一体。
“就差最后一步了。”星君說着,走到丹炉后方,对着墙上的三清画像一礼。
玄虚子的视线随着星君的脚步移动,也落在那张三清图上。
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老君一气化三清”。
關於這句话有太多的传說,其中有個說法是老君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求道,等待合适的时机三清归一,便能登临彼岸。
他還想到了某個演义中的“斩尸问道”,是說当一個人的修为达到瓶颈时,可分别斩出善尸、恶尸、本我尸,等待合适的契机三尸合一,便可成就圣人之位。
难道星君便是在效仿這种做法嗎?
玄虚子怔住了,只觉得身体有些发麻,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他咽了口唾沫,看着星君问道:“那玄玑和玄逸呢?他们也是這样嗎?”
“玄逸为善,玄玑为恶。”
星君淡淡地說道,回過身,冷漠地目光落在玄虚子的身上。
玄虚子脚底发凉,麻木的感觉越来越重,泛着苦笑接上了最后一句“玄虚为本我”。
“原来,是這样啊。”
玄虚子苦笑着喃喃說道。
他大概能猜到星君是如何操纵的,在他们還是胎儿的时候,就将灵魂分割,将自己的神识抹去记忆打入胎儿的识海中。
這种类似于“夺舍”的方法,星君曾用在過那個名叫“姚浩能”的药童身上。
是了,如果他是星君的本源,如果他们本源相通,星君又怎么会担心反噬的事呢?
砰的一声轻响。
玄虚子举起右手,并作剑指刺向星君。
他终于知晓了困扰自己许久的答案,也认清到自己的宿命,但他不接受。
這一指他用出了全部的境界实力,无尽的天地元气聚在指尖,璀璨得宛若一颗小太阳一般。
丹房裡顷刻间陷入泥潭,丹炉裡的火焰停止跳动,所有事物被剥夺颜色,仿佛世间就只剩下玄虚子的這一指,但星君的眼神却依然那般平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玄虚子。
即便這一指伟力滔天,也沒能在他古井无波的眼神中掀起波浪。
他看着玄虚子,然后伸出右手。
世界在這一刻安静了。
观星楼的阵法一瞬间多出无数道裂痕,這座长安城标志性的建筑,象征着紫霞权势的建筑出现了一瞬间的晃动,烟尘四起,几乎要跌落尘埃。
但是沒有,那阵法很快修复完成,烟尘很快散去,观星楼再次恢复到原本的平静。
数裡外正在内廷冥想的李大总管睁开眼睛,走到窗边,心底有些发毛的看了眼观星楼,心想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沒過多久,蔡让急匆匆地跑了過来,直接破门而入,指着观星楼的方向,眼神裡带着些尚未散尽的恐慌。
相同的场景也发生在青山。
东方瑀和元行道等人都聚在了一起,說着先前那一刻,突然涌上心头的敬畏和危机。
平康坊裡,躺椅上的孙老爷放下茶盏,远望着观星楼,轻声說了句“不关咱事,不关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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