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秃黄油拌饭 作者:全九林 說干就干,她右手一翻,状似从门后拎了一筐螃蟹走进厨房,正打算做野菜团子的贺大嫂惊了一跳,急忙问:“三弟妹,你這、這這哪来這么多虾怪啊?” “昨個儿去了趟县裡,正好碰上海边的渔农,买回来的,秋收太累了,犒劳一下大家。” 陆仪霜不顾贺大嫂的目瞪口呆,直接說:“大嫂,我打算拆出来一大半蟹黄蟹膏,做一些秃黄油,到时候留在冬天吃。然后用剩下的蟹肉蟹黄做蟹黄小笼包当早饭,你帮我一起呗?” 贺大嫂是個勤快人,别人让干啥她就干啥,這一来活了,赶紧上手帮忙,也就忘记数目庞大给她带来的冲击了。 她随意用抹布擦了擦手,问:“我能帮啥?” 這活可太耗时耗力了。 陆仪霜拎過来两個小马扎,把螃蟹倒进大铁盆裡,拿刷子开始清洗。 “咱们先把這些螃蟹洗干净,上锅蒸熟,然后我教你拆蟹。先给你提前打個预防针,這一上午,咱俩就得待在厨房,沒法挪地儿了。” 贺大嫂不在意地挥挥手:“這倒沒啥,反正家裡的活儿不是我干,就是老二媳妇儿干。”她就从来沒把這個三弟妹算在内,用脚想对方也不会主动做家务。 陆仪霜见她确实沒有不乐意,便点点头,开始闷头苦干。 至于三個崽儿也不能闲着,安排小易带着弟弟妹妹洗葱剥蒜,在农村這点工作量,小孩子還是可以干的。 她丝毫沒有奴役童工的罪恶感。 毕竟這也不是她一個人吃。 贺大嫂见老三家孩子都在干活儿,便把自家三個娃也喊過来剥蒜了。正巧,孩子们都在一堆玩游戏,所以老二家的成才和安家也跟着過来帮忙。 不得不說,挨過上次的手板之后,成才老实了很多,虽然還是顽皮了些,但再也不会做出格的行为了。 小孩子效率虽低,却胜在人头多,嘻嘻哈哈间就完成了大人吩咐的任务。 陆仪霜检查了一下成果,瞄到崽儿们脏兮兮的小手,便挨個领過去洗手,然后仔细涂上了无味的护手霜,值得一提的是,她沒有選擇水果味或奶味的原因就是担心他们会忍不住舔手。 快到午饭時間,贺大嫂依陆仪霜的要求,拿了她的大米去蒸饭,中午就打算吃秃黄油拌饭,再加一道百合芦笋炒蟹腿。 陆仪霜将准备好的葱白和姜蒜末用小火煎至金黄,再加入拆好的蟹膏蟹黄,挖一大勺猪油,熬出蟹油后小火熬十五分钟,熄火后再淋上一点醋,搅拌均匀装进透明罐头瓶裡。 她一共装了五瓶,可见上午二人拆蟹的工作效率有多快。 這一大家子十来张嘴一顿饭就能下去多半瓶,陆仪霜也不愿为了這点东西,委屈自己少吃些,便做好了這一罐见底的准备。 秃黄油第一勺必须直接空口挖着吃,舌尖满满沾染上黏住味蕾的丰腴浓香。 至于熬剩下的油,她也沒有浪费,用来小火煸炒蟹粉,油脂的醇厚慢慢将其浸润,呈沙粒微干,這样两罐纯蟹粉就到手了。 将多余几瓶秃黄油全部放置进超市冷藏柜裡,陆仪霜便做起了今天的唯一一道正儿八经的菜——百合芦笋炒蟹腿。 她将洗净的芦笋利落切段,红辣椒对切去籽,切斜刀备用,大蒜剥皮拍碎,一系列迅速的备菜环节過后,终于烧起了未熄的炉灶。 随着火焰愈烈,锅中平静的水面逐渐翻滚,百合置于其中泡煮半分钟,后又扔入芦笋烫二十秒,全部捞出浸泡凉水。 一两瓢热水舀出,热锅热油,小火煸炒蒜末、红辣椒爆香,升腾烟雾激发出冲鼻的猛烈香气。待蒜粒烧为金黄色后,加柴鼓风转大火下蟹肉蟹腿、芦笋与百合拌炒,出锅前撒盐,翻炒至汤汁收干,微微衔挂晶莹不落,盛盘出锅。 蟹腿肉很多,因此這道菜份量也不少,但陆仪霜也考虑到他们下地农作,辛苦劳累饭量增大,逢上吃饱吃好的机会怎能轻易错過? 所以除了蒸好的米饭,又从超市一层的熟食区裡拿兜了十来個玉米面馒头出来。 不是沒有白面馒头,也并非她小气不舍得,可她今日做的已是十分丰盛,再過就太不对劲了。 人群浩浩荡荡下工路過贺家,都下意识猛吸几口气,带着酸意打趣道:“老贺,你家最近伙食也太好了吧!三天两头的香味,俺们都要馋死了。” 贺父想想今天是老大家的做饭,她那手艺也不算出彩啊? 难不成,又是老三家的下厨了? 联想起上次的回锅肉,贺家人肠胃蠕动得更欢脱了,也来不及跟别人侃几句,步履飞快,恨不得跑着回家。 大部分贺家人对陆仪霜,总体观感沒多大变化,并不相信人会幡然醒悟,都在私底下议论這次她能坚持装模做样、安生乐业几天? 只是這垂涎欲滴的美食,谁能忍住不流口水啊? 贺老四依旧不上工,就因为這,還被贺母揪着耳朵念叨了大半個小时,后来不知道他嘀咕了些啥,贺母這才放過他,往后也沒再唠叨過。 但自此以后,偷偷打量陆仪霜的矍铄神情越发怪异,仿佛要透過她的外表盯出什么不对劲。 贺淮灯中午回来取东西,等下午再去趟黑市,還沒来得及回屋就闻到了香味,脚下像踩了旱冰鞋,如同魂儿沒了似的飘游過去。 “大嫂三嫂,你们做啥好吃的了呀?這饭香味儿散得十裡八乡都快闻见了。” 陆仪霜头也沒抬地盛饭,抽空回了句:“秃黄油拌饭,也可以用馒头蘸着吃,除了昨天的剩菜還有一道百合芦笋炒蟹腿。” 贺家除了贺母,就沒有人再吃過螃蟹。 河裡也有河蟹,但生疏的猎手在抓捕過程中容易被蟹钳夹伤,远不如泥鳅黄鳝无害好弄,便很少人去網。 至于海裡的飞蟹流入市场,大多也都是售卖给殷富之户,贺家劳动力确实多,算得上泉水村数一数二的丰裕,可崇尚家风朴素,之前也沒有這個口福。 而贺母吃過是因为,她年轻时是一豪绅世族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后来开始清算,那家人趁乱便举门乘船逃去香江。 大小姐本来也要带上她的,可贺母不愿背井离乡,生怕身故无法落叶归根,便收了主子私下补贴的安身费,留了下来回到乡下。 从小跟在大小姐身边,主子学什么,她便能听一耳朵,這耳濡目染便造就一身的文化底蕴,就是那天罚手板的力度也拿捏得炉火纯青。 吃過螃蟹便不算什么稀罕事。 可那也是二十多年前了,贺母忍不住咽下一口被香味勾起分泌的唾液,她都快忘记螃蟹的味道了。 一罐秃黄油,一大盘炒蟹腿,便是贺家人丰盛的午餐。 事实上,一张偌大的空桌子上摆着零星几個盆盘仍旧未免简陋,但其他人都觉得比平日的野菜好上百倍,像做梦一般。